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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阳县城西,原本是一片开阔的晾晒场,平日里多是贩夫走卒歇脚、或是杂耍艺人卖艺的地方。但今日,这里却被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戏台占据了。
那戏台搭得极高,通体用红木搭建,上面挂满了大红色的绸缎,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有些刺眼,有些不正,不像是喜庆的朱红,更像是放置久了、微微发暗的干涸血迹。
“咚——锵——咚——锵——”
一阵紧密的锣鼓点,骤然在城西上空炸响。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人的脑海深处敲响。
济世医馆。
林澈站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手中捏着一只青瓷茶盏,并未饮用,而是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层层屋脊,遥遥望向城西的方向。
“好重的阴气。”
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自从炼化了那尊黑玉佛中的纯净愿力,他的五感已至炼脏境的巅峰,甚至触摸到了一丝神魂之力的门槛。
在那锣鼓声响起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整个兰阳县上空的“气”,乱了。
原本清正平和的白日阳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那座戏台。
“哥,这戏……唱得好怪。”
林若雪坐在林澈对面,正帮着整理药材。
此刻她秀眉微蹙,手中动作停了下来。
“我听着这声音,心里发慌,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像是……像是有一根线在拉扯着我往那边去。”
林澈闻言,眼神瞬间一冷。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林若雪的脉门上,一股精纯的纯阳内劲渡入,瞬间冲散了那一丝试图侵入她心神的诡异波动。
“守住心神,运转《太阴炼形术》。”
林澈沉声吩咐道,“这戏班子不干净,你留在医馆,哪里也别去。福伯,把前后门都关了,今日歇业。”
“是,少爷!”福伯虽然疑惑,但依旧遵守少东家的吩咐。
“哥,你要去吗?”林若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嗯,去看看。”
林澈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人家既然大张旗鼓地进了城,又搞出这么大动静,若是不去捧个场,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兰阳县的地主不懂礼数?”
……
城西广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热闹的背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平日里为了几文钱讨价还价的小贩,此刻连摊子都不要了,神情呆滞地向着戏台涌去。
在街边纳鞋底的老妇人,手里还捏着针线,步履蹒跚却速度极快地挤进人群。
甚至是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孩童,也突然停下了嬉笑,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乖乖地站在了戏台下。
偌大的看台下方,足足挤满了数千人。
却
可除了那刺耳的锣鼓声外,再无一点人声鼎沸的嘈杂。
死寂。
林澈并未挤入人群,而是立于一座酒楼的屋脊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一切。
“这是……群体催眠?不,是摄魂。”
林澈双眸微眯,体内气血奔涌至双目,【破妄】视界瞬间开启。
原本五光十色的世界,在他眼中瞬间褪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灰三色,以及那……漫天飞舞的血色丝线!
只见那戏台之上,几名身穿蟒袍玉带、画着浓墨重彩脸谱的角儿,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名为《鬼新娘》的戏码。
他们的身段极其柔软,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做出了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高难度动作,
台下看客虽无喝彩,却是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得如痴如醉。
然而,在林澈的眼中,这些根本就不是活人!
那厚重的油彩之下,是一张张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死人脸!
他们的关节处,并非由筋骨连接,而是被一根根肉眼不可见的、散发着猩红血光的丝线死死缠绕!
这些丝线一直向上延伸,没入戏台顶端那团翻滚的乌云之中,仿佛云端之上,正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提着这些皮影,上演着一出人间惨剧。
“以尸为偶,以魂为线。”
林澈心中冷笑,“好手段,这灵神教的妖人,果然比黑虎帮那些莽夫要难缠得多。”
就在这时,戏台上的锣鼓声骤然一变,变得急促而尖锐,宛如裂帛。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道尖细高亢的嗓音,从后台传出。
随着这声唱诺,戏台下那数千名原本只是呆立的百姓,身体猛地一颤。
他们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瞳孔中,竟渐渐浮现出一抹狂热与迷醉。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戏台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那是……诡异特有的规则!
【凡入戏者,不得离场,不得闭眼。】
【戏未终,魂不散;若违逆,身化影!】
“啊!我不听了!我要回家!”
人群边缘,一个稍微有些武道底子的壮汉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咬破舌尖,借着剧痛清醒过来。
他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
然而,他刚跑出没两步,身形便猛地一僵。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壮汉的脑袋竟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硬生生地向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脸孔正对着戏台!
他的双眼圆睁,充满了恐惧,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两边咧开,露出一个夸张而僵硬的笑容。
“好戏……好看……”
他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词句,身体像是失去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但诡异的是,他的影子,却并没有随着身体倒下。
那道黑色的影子,依然直挺立在地上,并且随着戏台上的鼓点,开始扭动、起舞,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
“嘶——”
看到这一幕,即便是有【破妄】护体的林澈,也不由得眼神一凝。
“影子……活了?”
这就是厉煞级诡厄的能力吗?
不仅仅是操控尸体,更是直接干涉现实,将活人异化为它的傀儡!
“桀桀桀……”
一阵阴冷刺耳的怪笑声,突然从戏台的帷幕后传出。
只见那帷幕缓缓拉开,一个身穿大红喜袍、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一蹦一跳地走了出来。
这侏儒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白得像鬼,两颊却画着两团鲜红的胭脂,看起来滑稽又惊悚。
他是这如意班的班主。
侏儒班主站在戏台中央,视线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听众,眼中尽是贪婪。
“好多的角儿啊……”
“这出戏,定能唱个满堂红!”
他一边尖声笑着,一边伸出那干枯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拨弄。
每拨弄一下,台下便有几名百姓浑身一颤,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仿佛灵魂正在被一丝丝抽离。
突然,那侏儒班主的动作一顿。
他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目光穿越了重重人群,精准无比地投向了远处的酒楼屋脊。
那里,正是林澈所在的位置。
四目相对。
林澈神色漠然,双眸之中,隐有金红色的气血流转,宛如两轮微缩的烈日,毫不避让地直视着那双充满恶意的绿豆眼。
“嗯?”
侏儒班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裂开,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黑牙,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找、到、你、了。”
他的手指对着林澈的方向,轻轻一勾。
咻!
虚空之中,似乎有一根肉眼不可见的红色丝线,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跨越百米距离,径直朝着林澈的眉心射来!
“雕虫小技。”
林澈冷哼一声,并未闪避。
他只是轻轻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之上,一抹炽热的纯阳罡气瞬间凝聚。
《却邪渡厄针》——断煞!
嗤!
指尖划过虚空,发出一声如同裂帛般的轻响。
那根即将触及林澈眉心的无形丝线,在这股霸道的纯阳之力面前,瞬间崩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戏台上,侏儒班主的手指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与忌惮。
“炼脏境?不……这股气血,好生霸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澈,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转身钻入了帷幕后的阴影之中。
“好戏……才刚刚开场。”
“这位客官,莫急,莫急……”
那阴恻恻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戏台上的锣鼓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催命。
林澈站在屋脊之上,看着那重新合上的帷幕,眼中的杀意缓缓积蓄。
“想拿我当角儿?”
“那也要看你这戏台,够不够硬,能不能经得起我这一身……拆台的本事!”
林澈并没有立刻冲下去大开杀戒。
这戏班子透着古怪,那笼罩全场的规则之力尚未完全解析,且周围还有数千名被控制的无辜百姓。
若是贸然动手,这些人恐怕瞬间就会被抽干魂魄,沦为祭品。
“先回去。”
“看能否查探出这戏班的一些底细!”
林澈身形一闪,消失在屋脊之后。
“既然已经下了请帖,今晚……必有变故。”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出《鬼新娘》,到底是唱给谁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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