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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兄弟重逢,暗藏玄机武松的目光,似两柄淬血的利剑,直刺林晚星面门。
那是景阳冈上与吊睛白额虎对峙搏杀、在江湖腥风血雨中淬炼出的眼神,野性未驯,杀气凛然。
寻常妇人被他这么一盯,早已花容失色、瘫软如泥。
但林晚星不是寻常妇人。
她是历史系千锤百炼的利刃,是见惯学术江湖波诡云谲的过客。更重要的是,她知晓眼前这个男人全部的底牌——他是武松,是日后血溅鸳鸯楼、夜走蜈蚣岭的行者。
她不能怯,也不敢退。
在这男权铁幕之下,一旦露怯,便永无翻身之日。
面对那几乎凝为实质的审视,林晚星非但未退,反而迎了上去。
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糅合了“长嫂如母”的慈爱、“主母”的端方,以及对“英雄”恰到好处的仰慕的复杂神情。
她欠身一礼,动作优雅如旧京梨园,仿佛此地不是清河县的陋巷,而是高门大户的深宅。
“二郎一路风尘,快些进屋歇脚。”林晚星的声音温婉如初,却暗含不容置疑的安定之力,“你哥哥念叨你许久,今日兄弟团聚,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这番话,滴水不漏。
先言“风尘”以示体谅,再提“哥哥念你”以唤亲情,最后以“好好喝一杯”尽地主之谊,将长嫂的身份坐得稳稳当当。
武大郎已从初见弟弟的狂喜中回神,见武松凶神恶煞般盯着自己娘子,心头咯噔作响,忙不迭上前打圆场。
“二郎!这是你嫂嫂!快,叫嫂嫂!”他推搡着武松,脸上堆满讨好的笑,眼里却全是紧张,“你嫂嫂人极好!这几日还总念叨你呢!”
武松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仍死死锁在林晚星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张美艳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
他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眼前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明明荆钗布裙,身处陋室,却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又深不见底。
最让他不适的,是她方才看自己的那一眼。
没有妇人对壮汉的羞涩,没有对强人的畏惧,只有一种……审视物件般的冷静。
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就是潘金莲?”武松终于开口,声如两块粗砾岩石摩擦,沉哑而锋利。
空气瞬间凝滞。
武大郎的脸刷地惨白。
他清楚弟弟在家乡时就听过潘金莲的艳名,生怕下一句便是难听的羞辱。
林晚星的心脏也骤然收紧。
来了,那个决定命运走向的瞬间。
原著中,武松归家首句便暗藏对嫂嫂的成见;今日他直呼其名,语气不善,正合了旧账。
“正是。”林晚星坦然迎上,毫无躲闪,“二郎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嫂嫂’吧。”
这句反问,高明至极。
她将球踢回对方半场,既试探武松的态度,又强势确立自己的身份——我是你兄长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铁打的事实,你如何接招?
武松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本预备了一肚子敲打之词,以为会见到一个哭哭啼啼或妖妖娆娆的妇人,没想到迎来的竟是个如此沉得住气的对手。
这让他所有话头都卡在了喉咙里。
“哼。”
武松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算作答允。他没叫“嫂嫂”,也没再提“潘金莲”,而是径直转身,搀着武大郎的肩膀,将那个沉重的布包卸在地上。
“哥哥,我回来了。”
他的声调瞬间软了八度,望向武大郎时,眼中煞气散尽,只剩浓稠的亲情与愧疚。
武大郎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郎,你长高了,也壮实了!”
看着兄弟二人执手寒暄,林晚星悄然退到一旁。
她知道,方才那一回合,自己虽没落败,却也未赢得半分好感。
这个男人,比她预想的还要棘手。
“哥哥,这位嫂嫂……”武松一边帮武大郎归置物件,一边貌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们……过得还好?”
武大郎老实巴交,不懂遮掩,脸上立刻绽出幸福的笑纹:“好!好得很!全亏了娘子,咱家的日子如今是越过越红火了!”
他指着那个崭新的食盒,兴奋得像个孩童:“二郎,你还没尝过嫂嫂做的‘开花馒头’吧?那可是咱清河县一绝!比县太爷吃的还讲究!”
武松眼神微闪,瞥了一眼那精致的食盒,又扫过这间虽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院,眉头锁得更深。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在张大户府上被视作祸水、传闻中骄横跋扈的潘金莲,竟会心甘情愿伺候武大郎,还帮他操持生意?
此中必有蹊跷。
“是吗?”武松的语气里滑过一丝讥诮,“那我倒真要尝尝。”
林晚星在厨房将兄弟二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她明白,要收服武松,光靠三寸不烂之舌是枉然,必须亮出真本事。
她看着案板上备好的食材,眼神一凝。
要做,就做一道能压住武松的菜。
她要做一道宋式东坡肉。
这道菜不仅考验刀工与火候,更需极致的耐心。在这羊肉为尊、猪肉被视为贱肉的宋代,若能将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猪肉做出花来,定能降服武松这种常年啃干粮、喝凉水的江湖汉子。
厨房里传来切肉的笃笃声,柴火噼啪作响。
半个时辰后。
林晚星捧着一只粗瓷大碗走出。
碗里是方方正正的红烧肉,色泽红亮,油汪汪地闪着光。浓郁的肉香混着酒香,瞬间浸透了整个小院。
“二郎远道归来,没什么好招待的。”她将碗搁在斑驳的木桌上,笑意温婉,“这道‘慢煨东坡肉’,是我家乡的秘方,最解风尘乏累,二郎尝尝可还合口?”
武松盯着那碗肉,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他这等粗人,平日吃肉不过是大锅白水煮,何曾见过如此精致的烹法?肉块大小如一,点缀着枸杞与葱花,竟如画卷般悦目。
武大郎早已按捺不住,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唔!烫!太烫了!可……可太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嚷道,“二郎,你快尝尝!这肉一点不油腻,还有股子酒香味儿!”
武松拿起筷子,夹起一块。
沉甸甸,颤巍巍,夹而不散。
送入口中,轻轻一咬——
肉皮的Q弹、肥肉的软糯、瘦肉的酥烂,还有那浓郁的酱香与酒香,在口腔里轰然炸开。
他这等漂泊江湖的汉子,何曾尝过如此美味?
那张冷峻如铁的面庞上,终于裂开一丝动容的缝隙。
“这……真是你做的?”武松沉声问。
“除了我,这清河县还有人能做出这道菜?”林晚星笑着反问,话锋随即一转,“二郎,这肉我只做给自家人吃。我希望,从今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
她的眸子清澈而诚挚,直直望进武松眼底。
这句话,信息极重。
她在亮明立场:我对你二人绝无恶意,只想与你哥哥安稳度日。
同时也在无声示威:我有能力撑起这个家,不是你们的拖累。
武松沉默了。
他盯着眼前这女人,疑云非但未散,反而愈滚愈浓。
一个乡野妇人,怎有如此精湛的厨艺?怎有如此开阔的眼界与手腕?
她到底是谁?
“好。”
武松只吐一个字,随即抱起酒坛,倒满一碗烈酒,仰头饮尽。
这是他的妥协,也是他的默许。
他看不透这女人,但只要她对哥哥好,只要她不行差踏错,他便暂且按兵不动。
三人围坐陋桌,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
饭后,武松主动提出宿在院里守门户。
林晚星未置可否——她懂,这是男人的警惕。
夜深了。
林晚星躺在里屋,毫无睡意。
她清楚,今日虽暂时稳住武松,危机却未解。
那双虎目,仍在暗处观察着她。
她起身到窗边。
月华如水,铺满小院。
武松并未睡,他盘腿坐在青石板地上,手持磨刀石,一下一下打磨那柄随身尖刀。
刀锋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噌噌作响,令人牙酸。
突然,武松停手。
他抬头,目光穿透夜色,与窗边的林晚星再次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无声的较量在月光下展开。
恰在此时,一阵夜风吹过,掀开了武松身旁那件外衣。
林晚星的目光无意扫过衣襟内衬,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那块深色布料上,竟绣着一枚极隐秘的纹章!
虽然模糊,但那纹路的走向、那盘旋的姿态……
竟与梳妆盒底的神秘符号、古籍上的藏书印,惊人相似!
林晚星的心脏骤停。
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惊叫出声。
这怎么可能?
武松身上,怎会有与她穿越线索相关的东西?
难道武松也与那本神秘古籍有关?
难道他的“打虎归来”,也是精心安排的戏码?
还是说,这符号背后,藏着某个贯穿《水浒传》世界、不为人知的庞大暗网?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来,冲得她理智摇摇欲坠。
她本以为自己是执棋人,靠着先知先觉改写命数。
如今看来,她或许只是枚棋子,甚至……弃子。
而武松,这看似粗豪的汉子,恐怕也非表面那般简单。
夜风刺骨,林晚星却冷汗涔涔。
她缓缓阖上窗,将那道寒光与谜题一并关在窗外。
黑暗中,她的眸子亮得惊人。
不管背后藏着何等惊天秘密,不管武松究竟是何身份。
既然她林晚星来了,这盘棋,就要下到最后一子。
既然你身上也有那符号……
那我们,是敌?是友?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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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狮子楼,二楼灯火未熄。
西门庆摇着折扇,目光落在武大郎家院中那个磨刀的身影上,嘴角勾出阴冷笑意。
“武松……回来了?”
“有意思。”
“英雄配美人,天作之合。武大郎,你这顶绿帽子,戴得也够久了。”
他合上扇子,轻敲窗棂。
“去,备一份厚礼。明日,我要去拜访这位新晋的打虎英雄。”
风,愈紧了。
清河县的平静,即将被撕得粉碎。
而林晚星,正立于风暴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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