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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说吧。”
良久,李景隆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咙,却丝毫没有驱散他眼底的寒意。
“你是受何人指使,派秦平秘密前往杭州府,联合杭州三司陷害吴王谋逆的?”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裴亮身上,字字诛心,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李增枝和李芳英的身体同时一震,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们猛地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接着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陷害吴王谋逆?!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景隆竟然真的查清了真相?!
李增枝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他终于明白,自己今日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该一时冲动,带着李芳英赶回曹国公府。
早知道就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好了,他不仅撞破了李景隆抓捕朝廷命官的事,还听到了这么一桩足以惊天动地的秘辛。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李增枝便立刻朝着李芳英使了个眼色,脚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可李景隆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没等他们走出两步,守在门口的两名暗卫便如同两尊铁塔般,直接上前一步。
伸出手臂,将他们拦了下来。
那手臂坚硬如铁,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李景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二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来人啊,再搬两把椅子来。”
“是,少主。”
门外的暗卫应声而入,很快便搬来了两把梨花木椅子,轻轻放在书房的角落。
李增枝和李芳英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们看着那两把椅子,像是看着两座烧红的烙铁,迟迟不敢落座。
可感受到李景隆那道冰冷的目光,他们又不敢违逆。
迟疑了半晌,二人终究还是颤巍巍地坐了下去。
只是他们坐在椅子上后,只觉得如坐针毡。
身体绷得笔直,眉宇之间满是悔意和慌乱。
他们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早已投靠齐泰。
可在齐泰一派中,他们不过是两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齐泰之所以愿意向他们伸出橄榄枝,不过是看中了他们“曹国公府子弟”的身份。
想要用他们来恶心李景隆罢了。
如果今日的事传出去,齐泰第一个要舍弃的,恐怕就是他们!
“少主在问你话!”
就在这时,福生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握着佩刀的手微微用力,刀锋又朝着裴亮的脖颈贴近了几分。、
一丝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顺着刀锋滑落,滴在了地上。
裴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倔强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目光对上李景隆那双含笑的眼。
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硬挺的倔犟覆盖。
他一言不发,干脆缓缓闭上双目。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决绝。
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做个铁骨铮铮的哑口无言之人。
李景隆端着青瓷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高,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在场众人心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再看裴亮一眼。
只是冷笑着垂眸,慢条斯理地掀开茶盖,用盖子刮了刮浮沫。
而后凑到唇边,浅啜了一口温热的雨前龙井。
空气里的茶香与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弥漫在宽敞的书房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乎就在李景隆放下茶盏的那一瞬间,站在裴亮身侧的福生突然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刀的。
只听得“唰”的一声锐响,寒光乍现,佩刀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刺耳得让人耳膜发疼。
紧接着,一道血箭猛地从裴亮的肩头飙射而出!
鲜红的血珠溅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骤然响彻书房!
那声音不似人声,反倒像是濒死的牲畜发出的哀嚎。
听得人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裴亮的整条右臂,竟已齐肩而断!
血淋淋的臂膀翻滚着掉落在地,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场面惨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似乎没有人想到福生居然真的会动手。
李增枝和李芳英本就提着一颗心。
此刻见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两人犹如惊弓之鸟,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脸色霎时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们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狠狠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
架上的瓷瓶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更添了几分慌乱。
他们自幼长于侯门府邸,读的是圣贤书,见的是风雅事。
这样血腥暴戾的场面,何曾亲眼见过?
饶是李增枝自诩见过些风浪,此刻也忍不住牙关打颤,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正伏在案前,哆哆嗦嗦书写供词的顾远洲三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秦平手中的狼毫“啪嗒”一声掉落在纸上,墨汁溅开,晕染了刚写好的字迹。
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伏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身体抖得如同筛糠,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融进地里去,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呃...”
裴亮左手死死捂着汩汩流血的肩头。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像是无数把尖刀在剜肉剔骨,疼得他浑身痉挛。
整个人都已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吼。
冷汗几乎瞬间浸透了他的官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
昔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濒死的狼狈与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景隆居然真的敢如此胆大妄为。
这里是天子脚下,是京城腹地,可他没想到李景隆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他终究是低估了李景隆的狠辣手段,也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他以为凭着身后之人的撑腰,李景隆不敢把他怎么样。
可他忘了,李景隆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五品官,在这位北境战神眼里,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李景隆缓缓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面如死灰、蜷缩在地的裴亮身上。
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现在很想知道...”
“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底气,敢在我面前如此硬气?!”
偌大的书房里,寂静无声,唯有裴亮压抑的痛哼声和血腥味在弥漫。
能笑得出来的,从头到尾,只有李景隆一人。
此刻的他,斜倚在太师椅上,笑意温和。
可在那几名朝廷命官的眼里,他却比九幽地狱里的魑魅魍魉还要令人恐惧。
那笑容背后的狠戾与凉薄,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
抵在每个人的喉咙上,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裴亮死死咬着牙,唇齿间溢出血腥气。
即便浑身因为剧痛而颤抖不停,冷汗如雨。
他却依旧紧抿着嘴唇,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一旦松口,等待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而身后之人,也绝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很好。”李景隆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眼底却瞬间掠过一丝凛冽的杀意。
那杀意冰冷刺骨,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既然你这般忠心护主,那我就成全你。”
“杀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半分波澜,就这么轻易地决定了一个朝廷四品命官的生死。
仿佛他要处置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福生面无表情,直接举起了手中还在滴血的佩刀。
刀锋寒光凛冽,对准裴亮的脖颈,毫不犹豫地便要砍下去。
“杨安!是杨安!”
就在刀锋即将触碰到裴亮脖颈肌肤的那一瞬间,裴亮再也支撑不住。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所有的忠诚与倔强。
他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嘶吼出了一个名字。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浓的恐惧与绝望,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此言一出,福生的手腕猛地一顿,刀锋停在离裴亮脖颈不足一寸的地方。
冰冷的刀风刮得裴亮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书房里的其他人,包括李增枝、李芳英和那三名跪伏在地的官员,全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李景隆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手肘撑在书案上,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裴亮惨白的脸上。
语气轻缓,带着一丝刻意的疑惑:“我没听清,你说谁?”
裴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只觉得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自己,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
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地喊道:“是杨安!是兵部左侍郎,杨安!”
“是他...是他指使我做的这一切!”
话音落下,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半分生气。
没有人不怕死。
他裴亮,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凡人罢了。
所谓的忠诚,在死亡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李景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挑了挑眉毛,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重新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仿佛刚才那场针锋相对,不过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平安。”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一股诡异的温和。
“属下在!”
一直侍立在侧的平安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躬身,沉声应道。
声音里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去,把杨安给我抓来。”李景隆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记住,我要活的。”
“是!”平安再次拱手。
领命之后,没有半分耽搁,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外走去。
脚步匆匆,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李景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他不再说话,慵懒地靠回太师椅的椅背。
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的香茗,神情闲适淡然。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半分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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