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郡主她又骗婚了 > 第一卷 第78章 大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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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得很没礼貌,叶濯灵不知道她是天生脾气差,还是特意刁难自己,总之不想和一个小丫头较劲,和和气气地道:

    “这是王爷的吩咐。妾身体弱多病,经不起颠簸,比他晚到京城,他让妾身趁此吉日拜谢大柱国的赐婚之恩。”

    段小姐奇怪:“我看你有胡人血统,你爹生前也是个带兵打仗的,怎么你就这般体弱?”

    叶濯灵觉得她的思路和常人大为不同,不过看这几个段家的姑娘都体格健壮,倒也能理解。

    “妾身家规森严,从小就深居简出,只要出门就容易着凉感风。王爷本想带妾身一同回京,但妾身的身子不好,又带着伤,他怕加重病情,所以派人抬着妾身慢慢地走,到了京郊又请大夫看伤。”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段小姐更加疑惑:“你又不上战场,身上哪来的伤?”

    既然她刨根问底,叶濯灵就不给陆沧留面子了,十分贤惠地道:“是王爷打的。”

    姑娘们大吃一惊:“燕王殿下?不会吧,他不是这种人。”

    叶濯灵的表情顿时变得楚楚可怜,起身走到她们跟前,委屈地道:“小姐既然问了,妾身不得不说。婚后王爷把妾身关到马圈里抽了三百鞭,虽没伤筋动骨,也着实叫妾身好受了一阵。”

    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娘“噗”地喷出热茶,咳嗽几下。

    三百鞭?照习武之人的手劲儿,这么多鞭子该把她抽得投了十回胎了!

    “殿下从来不打女人,他怎么会对你下如此重手?”段小姐撸起她的衣袖,没见到半点伤痕,由惊转怒,“你骗我们呢!”

    “妾身在京郊养病时,是神医赛扁鹊治的伤,所以没有留疤。小姐不信,尽可去问他。这事儿大柱国也知晓,妾身不敢胡说。”

    段小姐脸上的愤怒变作失望,那神态像是发现自己崇敬的人是个欺凌弱小的混账。

    刚才喷茶的那个姑娘及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与她低语两句,又问叶濯灵:“我之前也听到过传闻,怎么他们说是在羊圈里?”

    叶濯灵嘴角一抽,陆沧跟她说的是马圈还是羊圈来着?她在心中大骂段元叡是个漏斗,这种丢脸的事都能说出去,还传到未出阁的小丫头耳朵里了。

    她继续贤惠且凄惨地道:“是韩王府的马圈,不过里头没有马。殿下深夜赶了几只白白净净的小羊进来,点上灯,让它们在旁边看着,真是可怜那几只小母羊了,吓得一个个撅蹄子甩尾巴。殿下倒好兴致,喝着烧酒拿着鞭子,叫妾身脱了衣裳跪着挨打,妾身就是再恨他,也被他打服了。隔天那些小羊都蔫蔫的,想是被他吓坏了。”说罢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那姑娘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地道:

    “对不住,我……我不该问这个。”

    她和同伴们耳数句,眨眼的功夫,五六个人全都红成了煮熟的虾子。段小姐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握着叶濯灵的手,真心实意地同情道:

    “姐姐,一会儿上了菜你多吃点补补吧,别拘束。”

    叶濯灵点头,贤惠地走回席位,贤惠地给汤圆喂肉干,贤惠地用余光瞟向另外几桌窃窃私语的客人。他们作武官打扮,习武之人耳力好,显然听见了她和小姑娘们说的话,脸上带着暧昧而讶然的笑容。

    很好,想必明日京城的百姓就能听到新故事了。

    过了半个时辰,宾客陆续来齐了,酉时的暮鼓声悠悠响起,堂前鼓乐齐鸣,魏国公府的主人段元叡红光满面地走进大堂,众人皆起身道贺。

    叶濯灵遥望着这个年近花甲的男人,他狮鼻阔口,鹰目虬须,身材又高又胖,一张方脸和段小姐有六分相似,虽然穿着隆重的绛红色礼袍,却没有一丝中原人的儒雅之气。

    这就是大周鼎鼎有名的大柱国?

    就是他下令杀掉爹爹和哥哥?

    她竭力将眼中的恨意压了回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会放过他的。

    段元叡心情甚好,怀中抱着只雪团似的碧睛狮子猫,身边一左一右站着陆沧和段珪,两人搀扶他走到座位前,身后跟着的赛扁鹊和段家子弟都寻了席位入座。

    “挽潮,这就是你的王妃?生得倒是不错,难怪你看得上她。”

    段珪面带讥诮:“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若非父亲给她取了名又赐了婚,他是不会多看郡主一眼的。”

    段元叡横了他一眼,斥道:“你说话又夹枪带棒的!我和你娘没给你定一门好亲事吗?唉,晚些我再和你谈。”

    段珪不言语,唇角仍然勾着,可眼里一片冰冷,兀自去右首坐下。

    陆沧走到叶濯灵面前,携过她的手,领着她来到段元叡面前,两人拜谢了大柱国的恩典。段元叡扶起叶濯灵,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面前的小丫头垂着眼皮,粉面含羞,百般柔顺,看不出一丁点抗拒之意。

    “你抬起头来。”

    叶濯灵直视他的眼睛,神色极为平静。

    段元叡点头道:“郡主,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如今又成了挽潮的妻子,就是我半个女儿。你父兄犯了杀头的罪过,但你是个女流之辈,罪不及你,往后此事都不提了,你安心给挽潮生儿育女,来日你们生了第一个娃娃,我也要给他取名。挽潮,带着你夫人回去坐,我吃了李神医治头风的药,身子困乏,喝完一轮就回去歇息,你和九郎招待着大伙儿。”

    叶濯灵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的玄机,开口问陆沧:“夫君,国公夫人呢?我也需拜见她,否则失了礼数。”

    不等陆沧回答,段元叡便忿然作色:“她不来了!哼,妇人家的臭脾气。你不需拜她,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

    他大袖一挥,举杯灌下药酒,把筷子叮当敲了两下:“奏乐,开席!来者都是客,诸位尽兴!”

    侍女们鱼贯而入,菜肴很快就端上了桌。

    堂内少说也有一百号人,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在场的段家人占了小半,叶濯灵看他们一味饮酒,对笙笛吹奏的雅乐并无兴趣,而段珪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夫君,大柱国和段珪吵架了吗?”她娇滴滴地问。

    陆沧一会儿要喝酒,先舀了半碗汤,夹了些菜吃:“大柱国和崔夫人吵了架,我也不清楚缘故。段珪是个孝子,当娘的不来,他心里也不快活……咳,你别用这种语气叫我,我听着瘆得慌。”

    叶濯灵扯了下他的袖子,嗔道:“夫君,我都要给你生娃娃了,你再这么见外,我也瘆得慌。”

    这时一串大笑从对面飘来,段珪怒气冲冲地放下碗筷,用西羌话训斥了那几个喝酒的堂兄弟,其中有个人喝多了,袒胸露乳地歪在椅子上指着段珪:“伯父给你指的婚事,你不满意就去说啊,笑话我打光棍做什么?”

    段珪碍着父亲还在,没有发作,反倒是段小姐看不下去,“啪”地在桌上拍了一掌:“他满不满意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挑事。”

    那人呵呵笑道:“妹子,是他先挑事的。我只不过说这《樛木》《螽斯》的歌舞排得好,他就以为我在指桑骂槐,骂国公夫人善妒呢!”

    段小姐一头雾水:“螽斯我知道,是个虫子,‘九目’是什么?”

    有个斯文点的堂兄解释:“这两首都是《诗经》里的,就是刚刚乐师奏的曲子,有赞美后妃贤德不善妒之意,只有如此,才能使君主子嗣繁盛。”

    “这是谁写的诗?”

    那堂兄也不清楚,随口道:“是周公写的。”

    段小姐了然:“哦,原来是周公写的,要是周婆写的,肯定不是这个说法。”

    下一瞬,哄堂大笑几乎要把屋顶掀翻,连段珪也被不学无术的妹妹逗乐了。

    段元叡笑得直咳嗽,叫女儿近前来,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像我!念月啊,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会认呢,哪知道什么周公周婆?哈哈哈,挽潮,你没娶她真是亏了。”

    陆沧敬了他们一杯。

    叶濯灵看着这对其乐融融的父女,心中五味杂陈,不甘和怨恨如同暗潮翻涌。离主座不远的地方,段珪孤零零地坐着,笑容消失后,脸上流露出怅然的羡慕。

    “义父有一子四女,段珪是最不像他的。崔氏是大族,代代都出文官,崔夫人把儿子按贵公子教养,义父嫌他太过文弱扭捏,不像个男人,都十岁了还能从马背上跌下来,总是劈头盖脸地骂他,他只和一个教他箭术的老叔祖亲近。那人你也认识,就是征北军里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将军,他回了嘉州后,段珪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陆沧轻声道。

    “夫君,段珪要恨死你了呢。”

    叶濯灵不由想到自己伪造的赐婚信,看来那句“比亲子更亲”,一针见血地刺伤了段珪脆弱的心。与段珪比起来,武艺超群、身经百战的陆沧更像段元叡的儿子。

    “无妨,他没你的本事。”陆沧给汤圆夹了一块蒸羊肉。

    叶濯灵觉得他现在说话也夹枪带棒的,一句话能嘲讽两个人,和以前有天壤之别,也不知从哪儿学得这么坏。

    她转移话题:“我这几日都顺着你,今天在外人面前尤其贤惠,给你说了许多好话,你什么时候能兑现承诺?”

    陆沧悠然道:“快了,等时机成熟,你自然能见到想见的人。”

    几支歌舞结束后,段元叡打着哈欠,让人把寿礼依次抬进屋过目。首先是一架沉甸甸的十二扇缂丝屏风,花纹织得极其精细,支架镶着螺钿,无比奢华。众人都晓得这是燕王殿下孝敬大柱国的宝贝,纷纷赞叹不已,陆沧少不得又在恭维声中喝了几杯。

    叶濯灵看得眼红,酸溜溜地道:“夫君糊涂了,大柱国是武将出身,你好歹送他个实用的家伙事。这屏风中看不中用,摆在厅里吹风沾灰,只能收起来藏着,他平时看不见,就想不起你的好来。”

    陆沧示意她看段家子弟们送的那些礼物,各式各样的宝刀名剑在堂内一字排开,有人还牵着膘肥体壮的千里良驹,喜得段元叡连连点头。

    “我送了中看又中用的,人家送什么?做到十分的好处,反而惹他们厌烦,不如给人留个余地。”

    叶濯灵一呆,没说出话。

    陆沧拿着酒杯,在她的汤碗上一碰,眉眼含笑:“夫人天资聪颖,不过要学的还很多,慢慢来。”

    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扒了一大口烤羊排,把脆骨嚼得嘎吱嘎吱响。

    段家人带着寿礼下去后,便是朝廷官员送的大件小件。陆沧离席应酬,叶濯灵和隔壁桌的夫人打听了一嘴,原来并不是每个人的礼物都有资格让大柱国看到,而是要给国公府的管事塞银子,想攀附权贵的官员甚至会花上比礼物还高的价钱,让管事把自己排在前头,人和礼物一起露面。

    若是把第一进院子堆放的所有礼物都抬上来,段元叡看一整晚都看不完,他看了二十几样,便有些不耐烦了。侍卫长惯会察言观色,和管事说了一句,片刻后,门外走来两个红衣侍卫,抬着一个铁皮箱。

    “这又是什么?你们是哪个官署的?”段元叡问。

    左边一人跪下答道:“小人是南宿卫军里的,中郎将今日当值,命某等携礼前来祝大柱国寿比南山,松鹤长春。这箱中装的是他寻来的南越香膏,有清心散热、助眠解乏之效,半枚香饼就能燃一宿。”

    这特殊的声音一出,叶濯灵立马望去,此人正是她在广德侯府见过的那个叫朱明的侍卫。

    汤圆也猛地抬头,脑袋“砰”地撞上案底,吃痛地叫了一声,仍兴奋地跳上叶濯灵的大腿,立起身往上看,黑漆漆的鼻尖在空中到处嗅。

    “乖一点。”

    叶濯灵按住它,紧紧盯着朱明,那人的身量比哥哥高一些,容貌差异极大,看不出是否易了容。可惜陆沧不在她身边,不然她非得从他嘴里撬出点消息来。

    大周的宿卫军是天子禁军,分南北二军,北军守宫城,又称昭武卫,南军守帝都。两军分别有前、中、后、左、右五军校尉,长官称中郎将,位比两千石。陆沧说哥哥在一个常人进不去的地方,难道就是禁军?他为何会混在禁军里?

    段元叡听说这南越香膏是清心散热的,便叫管事拿来一个熏球,挑了块香饼进去燃,香气果然清爽馥郁,不似凡品。他笑着赏了两个红衣侍卫银子,对众人道了声“慢用”,带着随从离开镇岳堂,临走时还嘱咐了段珪几句。

    主人走后,堂内的氛围轻松不少,青年子弟击盏放歌,有人还和妖艳的舞姬一起跳起胡旋舞,引得观众齐声喝彩。

    叶濯灵一直留意着朱明,他没有座位,站在门廊下和同僚谈话,两人向管事拱手,约莫要告辞。

    她“哎哟”一下捂住肚子:“青棠,绛雪,你们快扶我去茅房,我肚子疼,那碗羊汤太油腻了。”

    青棠迟疑:“夫人,您出恭还带着汤圆吗?”

    “汤圆也肚子疼。”

    叶濯灵对小狐狸打了个手势,它一骨碌翻倒在地,闭着眼睛吐舌头,嘤嘤地叫唤,好像再不去如厕就要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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