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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域偏转力场”的构想,远比“瞬乱符”复杂艰深。它不再满足于对外部环境的能量结构进行编译和激发,而是要求施术者能瞬间干涉、扭曲自身周围极小范围内的基础规则——主要是力与运动相关的底层“协议”,从而偏转或削弱指向自身的攻击。这已触及“规则层面”的局部、瞬时修改,对“算力”、控制精度、以及对相关规则的理解深度,要求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林澜在竹屋内枯坐了两天。地上、桌上铺满了涂满复杂结构草图、物理模型公式和能量回路耦合推演的草纸。他几乎调动了“模型”中所有关于经典力学、流体力学、乃至初步的场论知识,并与从古印记污染中解析出的、涉及“空间稳固”与“力场约束”的残缺“代码片段”相互印证、嫁接、试错。
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模拟构建的力场结构要么过于脆弱,无法抵挡最低程度的冲击;要么能耗高得离谱,瞬间就会抽干他全部精神力;要么结构极不稳定,稍有扰动便会崩溃甚至反噬;更多的时候,是根本无法在“模型”中完成逻辑自洽的能量回路闭环。
“问题核心在于‘锚点’和‘瞬时激发机制’。”林澜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盯着最新一张画满交叉线条的草图,“力场需要以我自身为‘源点’和‘参照系’,但我的‘存在’本身,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体系中就是个‘异常变量’,无法提供稳定的‘坐标锚定’。而要在被攻击的瞬间完成力场的激发与形态调整,需要近乎预判的反应速度和……一种能瞬间‘欺骗’或‘覆盖’局部规则的‘高优先级指令’。”
后者让他不由得再次想起识海中的古印记污染。那东西本身,似乎就具备某种“高优先级”的特性,能强行干扰、覆盖周围的信息结构。但利用它?风险太大了,简直是与虎谋皮。
疲惫和挫败感阵阵袭来。他推开面前杂乱的草纸,走到窗前。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巡山弟子的灯笼光影偶尔掠过山脊。
距离外门大比,还有三十一天。
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种高难度的、近乎“规则级”的防御手段上。或许,应该调整思路,先确保已有成果的可靠性,并寻找更多样化的应对策略。
他坐回桌前,不再纠结于“微域偏转力场”,转而开始优化和量产“瞬乱符”。有了强大的“算力”支撑,他绘制“瞬乱符”的成功率稳定在了六成左右,且绘制时间压缩到了四息。他利用手头有限的较好材料,一口气制作了七张,小心地收纳在贴身内袋中。这是他在大比中赖以干扰、控制对手的关键“弹药”。
接下来,他回顾了之前所有设计的符箓:“微风符”、“土尘符”、“清风净尘复合符”,甚至最早的那个“优化版净尘符”。这些符箓在正面战斗中用处不大,但或许能在特定环境、或配合战术时产生奇效。他各制作了两三张备用。
精神力在持续的高强度消耗与《强化隔离凝神观想》的恢复中循环,眉心处的“逻辑节点”愈发凝实稳固,对污染的压制和利用也越发得心应手。他甚至开始尝试,在维持防护架构的同时,分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感知,主动去“接触”污染源外层相对稳定的结构,像考古学家般小心翼翼地剥离、解析那些不涉及核心混乱的、关于“稳固”、“封禁”规则的“语法”片段。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但每一点收获,都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理解加深一分。
五日后,林澜感觉自己对“瞬乱符”的掌握已臻熟练,精神力在消耗与恢复的磨砺下也增长到了一个新的瓶颈。他决定重新开始接触外界,打探消息,并补充一些必要的物资。
他先去了老吴头的棚屋,表示身体已好,可以继续上工。老吴头眯着眼打量了他几下,没多问,只嘟囔了句“脸色还差点”,便让他继续分拣废料。林澜注意到,棚屋里新送来的废料中,带有符文、阵法痕迹的碎片明显少了,似乎被提前筛检过一遍。他没动声色,只是埋头干活。
下午,他去了趟闻道坪边缘。摆摊的弟子换了一批,但闲谈的话题依旧围绕着即将到来的外门大比,以及……一些新的流言。
“听说了吗?后山黑市最近有点不太平。”
“黑市?那地方不是一直鱼龙混杂吗?”
“这次不一样。好像有几伙人,在暗中打听和收购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光是古物,还有一些……怎么说呢,偏门的、效果诡异的低阶符箓和法器残片,开价还不低。”
“偏门符箓?比如?”
“比如能让人瞬间头晕目眩的,能制造一小片古怪雾气的,甚至……听说有人求购能短暂影响他人灵力运转的阴损玩意儿!不过那都是禁忌,谁敢卖?”
“嘶——这是要干嘛?大比在即,搞这些歪门邪道……”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黑市那边风声紧,执事堂好像也听到风声,加强了巡查,交易都转地下更隐蔽了。”
林澜心中一动。偏门符箓?效果诡异?能让人头晕目眩、制造古怪雾气?这描述……怎么有点像是简化版的“瞬乱符”和“土尘符”效果?当然,他的符箓远达不到“影响灵力运转”那种禁忌层次,但“瞬间干扰感知”和“制造尘雾”的效果是有的。
是巧合,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之前在杂役区零星售卖的符箓?或者是刘清岳师徒在扩大搜寻范围,连低阶偏门符箓也不放过?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小心。他立刻打消了原本想去杂役区售卖几张普通功能符换取碎灵的念头,决定近期不再进行任何符箓交易。
他又闲逛了一会儿,在一个售卖低级丹药和疗伤药的摊子前,用攒下的碎灵换了一小瓶最普通的“止血散”和“清心丸”——大比中难免磕碰,有点准备总是好的。就在他付钱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从远处走过。
是赵教习。他依旧穿着那身沾着颜料的短褂,背着手,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什么,径直朝着百艺堂的方向走去,并没有注意到林澜。
林澜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打招呼。赵教习与刘执事不睦,自己目前被刘执事那边隐隐关注,还是少与赵教习接触为妙,以免给双方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采购完毕,林澜准备返回。刚离开闻道坪范围,走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前方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普通,但眼神透着几分精明和审视,修为约莫炼气六层。他目光扫过林澜朴素的外门弟子服和手中的小药瓶,脸上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容。
“这位师弟,请留步。”
林澜心中一凛,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这位师兄,有何指教?”他快速回忆,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师弟不必紧张。”青年笑道,“我姓孙,在执事堂做些跑腿的杂务。见师弟面生,又在此购置药物,可是在为不久后的外门大比做准备?”
“孙师兄明鉴。”林澜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期盼和忐忑的笑容,“弟子实力低微,只是想着有备无患,让师兄见笑了。”
“诶,有备无患是好事。”孙师兄摆摆手,向前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我看师弟也是个有心向上的。如今这外门大比,竞争激烈啊。光靠埋头苦练,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林澜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显出困惑和好奇:“师兄的意思是……”
“师兄我在执事堂办事,消息总比你们外门弟子灵通些。”孙师兄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这次大比,与往年略有不同。宗门上面似乎更看重弟子的‘应变之能’和‘非常手段’。光是规规矩矩的比斗,怕是难以入得某些师叔师伯的法眼。”
“非常手段?”林澜故作茫然。
“比如……一些不常见,但效果特殊的小玩意儿,小技巧。”孙师兄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澜,“师弟方才在闻道坪,可曾听到些关于‘偏门符箓’的议论?”
果然来了!林澜心跳加速,但表情管理依旧到位,他摇摇头:“弟子只是去买点伤药,并未细听他人交谈。偏门符箓?那是什么?”
孙师兄盯着林澜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笑容不减:“没什么,只是些闲言碎语。不过师兄我好心提醒师弟一句,若真对制符有些兴趣,或有些特别的想法,不妨多钻研钻研。说不定……就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就算自己用不上,识货的人,也总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不起眼的黄纸片,塞到林澜手里:“师弟若日后制出什么自觉‘特别’的符,或听到什么相关的有趣消息,可凭此纸,去山门东侧‘迎客松’下第三块青石板处,自然有人接引。价格嘛,保证比你在杂役区零卖,要公道得多。”
说完,他不等林澜回应,拍了拍林澜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林澜站在原地,手中捏着那张微温的黄纸片,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字迹或符文,只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辨识的灵气印记。
执事堂的弟子?黑市的掮客?还是……刘清岳师徒安排的、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钓饵?
无论哪种,都表明自己确实已经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这张黄纸,既是潜在的机会(更高价的销赃渠道,或信息源),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他将黄纸片小心收好,与那枚“刘”字令牌分开存放。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朝杂役区走去。
回到竹屋,关上门。林澜靠在门板上,缓缓吐气。短短半日外出,信息量巨大,压力骤增。
黑市对偏门符箓的异常需求,执事堂弟子(或冒充者)的主动接触与暗示,都指向一个事实:宗门暗流汹涌,某些人正在积极寻找、收集非常规的力量或信息。自己这个在底层悄摸摸搞“优化研发”的“异常”,就像夜里的萤火虫,虽然光芒微弱,但在有心人刻意搜寻的黑暗背景下,已开始显现。
“不能被动等待。”林澜走到床边,拿起刻痕竹片。石片划下,痕迹深刻。
距离外门大比,还有三十天。
整整一个月。
他眼神变得锐利。之前的蛰伏和低调是必要的,但面对越来越近的大比和越来越复杂的局势,一味退缩隐藏,可能错失唯一的机会,甚至可能在无声无息中被暗流吞没。
他需要更主动地掌控信息,需要更清晰地了解大比的规则、对手,需要判断哪些风险可以冒,哪些必须避。
“那个孙师兄……或许可以有限度地接触一下。至少,要弄清他背后是谁,目的何在。”林澜沉思,“百艺堂的赵教习……他对古符文和基础符理的理解很深,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偏门符箓’的、不涉及我秘密的常规知识,帮助我更好地伪装和判断。”
“大比的具体规则和往年案例,也需要设法了解。冯老杂役、胖大婶他们,或许能打听到一些零碎信息。”
思路逐渐清晰。他决定,在未来几天里,在保持高度警惕的前提下,有限度地、迂回地开始活动。一方面,通过孙师兄这条线(极度谨慎地)试探黑市风向和潜在交易可能;另一方面,通过赵教习和底层人脉,了解大比信息和常规的、不惹眼的“偏门”技巧,进一步完善自己的伪装和知识库。
同时,修炼和符箓研发不能停。“瞬乱符”需更加熟练,并思考简单的战术组合。至于“微域偏转力场”……或许可以降低要求,先尝试设计一种更简单的、消耗精神力激发、能略微偏转或迟滞实体攻击(如拳脚、普通兵器)的“卸力符”或“迟滞符”?这比直接干涉规则场要容易实现得多。
夜色再次降临。林澜没有点灯,在黑暗中盘膝坐下,开始每日的《强化隔离凝神观想》。眉心光芒莹润,识海中,代表古印记污染的冰冷区域,在层层防护架构的压制与解析下,似乎又缩小、黯淡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在他看不见的层面,玄天宗庞大的身躯内部,无数或明或暗的线条,正以他为中心,或远或近地交织、延伸。
传功堂,文研斋。刘清岳听着刘云关于“黑市异常动向”及“孙姓弟子接触可疑外门弟子”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黑市也在找偏门之物?有趣。”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看来,嗅到气味的,不止我们。那个外门弟子,叫什么?”
“林澜。无灵根,曾在赵师叔处听课,平日靠分拣废料和售卖最低等符箓为生。孙师弟接触他,是因其曾售卖过几种结构略显别致的低阶功能符,想看看是否与黑市所需有关联,或是否知道些什么。”刘云答道。
“林澜……”刘清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继续观察。若他真与黑市所求之物有关,或能成为找到‘天衍罗盘’残片的线索。若无关……便罢了。眼下重点,还是落霞峰和那被古印污染的神秘魂力。黑市那边,也派人盯着,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是,师尊。”
百艺堂,赵清河的制符静室。老者正对着一盏青灯,仔细擦拭一枚古旧的铜符,眉头紧锁。
“刘清岳那老小子,手伸得越来越长了……连黑市那摊浑水也想去搅和?还惦记着寒烟洞那点破烂刻痕……哼,误入歧途!”他低声自语,将铜符小心收好,目光投向窗外夜色,“那个叫林澜的小子……神魂似乎凝实了不少?有点意思。无灵根,却能走到这一步……可惜,可惜。”
他摇摇头,吹熄了灯。
夜色更深,玄天宗护山大阵的光芒如水银泻地,静谧流淌。无数隐秘在黑暗中滋生,也在黑暗中潜伏。
竹屋内,林澜结束修炼,缓缓睁眼。眸光清澈,隐有锋芒,心里默念还有三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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