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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装男子的耳麦里传来急促的电流杂音和模糊不清的指令,他的脸色在废墟摇曳的诡异光影中愈发难看。追命没再追问,只是缓缓握紧手掌,那缕暗金能量在他指缝间彻底湮灭,留下一丝灼人的寒意,并非温度上的冷,而是直刺灵魂的阴森。“阴脉节点……”追命低声重复,目光扫过远处天际。那些浮动的异常光斑并非静态,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脉搏,在城市的轮廓线上缓慢明灭、游移,彼此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丝线连接,正在编织一张笼罩全城的、无形而险恶的大网。空气中弥漫的灵能乱流,开始带起阵阵难以言喻的低频嗡鸣,像无数沉睡的亡魂被同时扰动,发出不满的呓语。
年轻的外勤人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戏院废墟之外,原本熟悉的城市夜景正在变得陌生。远处的霓虹灯光晕染开不祥的紫红,近处巷道的阴影似乎比往常更加浓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蠕动。他甚至隐约听到了极远处传来的、并非属于现代都市的声响——像是咿咿呀呀的戏腔,又像是沉闷的夯土声,还有若隐若现的哭泣,混杂在夜风里,听不真切,却无孔不入。
“报告!”中山装男子终于结束了通讯,声音干涩,“总部确认,全市范围内,超过十七处标记为‘封存’或‘观察中’的古遗迹、旧战场、乱葬岗、老监牢遗址……同时出现异常灵能反应。强度在快速攀升。它们……正在被某种力量串联、激活。就像……就像……”
“就像被同一根傀线提起来的木偶。”追命冷冷接话,他迈步走向废墟边缘,脚下的瓦砾发出碎裂的声响,“百年戏院聚怨成煞,不过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线头’。现在线头被点燃,火焰正顺着丝线,烧向所有被缠住的‘关节’。”
他停下脚步,望向城市深处:“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每一个下面,恐怕都压着不止一两桩‘旧账’。平时各自封着,尚能维持表面太平。如今被一齐掀开盖子……”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中山装男子额头渗出冷汗:“总部已启动最高应急响应,疏散高危区域民众,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外勤力量前往节点试图压制。但节点太多,反应太快,而且……似乎有某种统一的意志在背后协调,我们的压制行动遇到强烈抵抗,甚至……有外勤人员报告看到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幻影攻击。”
“统一的意志……”追命眯起眼,“那个借助‘金丝傀线’藏在幕后,甚至不惜牺牲百年戏怨这股强大力量也要点燃全城的存在……它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么大的阵仗,绝不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城市上空,那轮被污染灵能晕染得有些发毛的月亮旁边,忽然浮现出一片巨大的、海市蜃楼般的虚影。
那是一座层层叠叠、飞檐斗拱的古代楼阁,精致无比,却透着一股陈腐的阴气。楼阁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绰约人影在走动、揖让、宴饮,如同皮影戏般,动作僵硬而循环。虚影中央,最高的那座楼台上,似乎有一个更为凝实的身影端坐着,面前仿佛摆着一面巨大的“戏牌”或“目录”。
紧接着,一个悠长、平静,却清晰传到下方每个人心底的声音,缓缓响起:
“客已齐,灯已亮。百年封箱,今夕重开。”
“第一折,《血锈街巷》。”
“第二折,《鬼唱洋场》。”
“第三折,《孤军坟场》。”
“……”
声音每报出一个名目,城市对应的某个区域,那异常的光斑就猛地炽烈数分,并传出更加清晰的、与名目对应的嘈杂幻音——刀兵厮杀、旧式留声机咿呀夹杂惨叫、整齐却死寂的踏步声……
“压轴,《九龙抬棺》。”
“送客,《万家灯火》。”
声音报完,虚影中的那个身影似乎轻轻拍了一下惊堂木。
“啪!”
一声轻响,却如闷雷滚过全城灵能层面。
所有浮动的光斑骤然定住,然后,同时向夜空射出一道道或猩红、或幽绿、或惨白的光柱!光柱之间,灵能汹涌勾连,形成一个将整座城市倒扣在内的巨大、复杂的阵图。阵图缓缓旋转,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降临,城市里尚未疏散的普通人,即便不明所以,也瞬间感到心悸气短,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它要把整座城市……变成它的戏台!”年轻外勤人员面无血色,“每一折‘戏’,就是一处被彻底引爆的阴脉节点和历史怨念!最后的《万家灯火》……”他不敢想下去。
追命死死盯着空中那巨大的阵图虚影和古代楼阁幻象,眼神锐利如刀。
“好大的排场。”他声音冰寒,“不是要看戏吗?”
他周身锁链虚影再次浮现,这一次,不再是一条,而是无数细密的黑色锁链纹路在他皮肤下隐隐流转,散发出镇压一切的肃杀气息。
“那就看个够。”
他一步踏出废墟,身影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利箭,直奔距离最近的那道猩红光柱——《血锈街巷》 所在的方向。
中山装男子见状,狠狠一咬牙,对着耳麦吼道:“所有单位,放弃单纯压制!配合追命阁下,找到每个‘戏折’的核心怨念体,打破它的‘剧情’!重复,打破剧情!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真正的“好戏”,已然开锣。而这一次,所有人都被迫成为了台上的“角色”,要么演完这绝望的剧本,要么……砸了这吃人的戏台!
城市在哀鸣,灵能在咆哮,无数沉睡的黑暗历史被粗暴唤醒,化为实质的恐怖,席卷大街小巷。对抗的序幕,在追命没入那片最先变得粘稠如血、并传出越来越清晰铁锈味和喊杀声的街区雾气中时,骤然拉开。
猩红的光柱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像某种粘稠的血浆瀑布,从半空中的阵图节点倾泻而下,笼罩了整片老旧的街区。追命的身影没入其中,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腥气和雾气吞噬。
视线受阻,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金铁交击的铿锵声、钝器砍入骨肉的闷响、濒死的惨叫与疯狂的吼叫,不再是隐约的幻听,而是变成了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真实声响,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进行的、无比惨烈的古代战场。脚下的柏油路面变得松软、泥泞,低头看去,竟渗出暗红发黑的“血液”,粘稠地沾满鞋底。
雾气翻滚,人影憧憧。一个个身影从血雾中走出,他们穿着破烂的古代兵卒号衣,身上布满致命的伤口,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拖着肠子,眼神空洞却充满暴戾,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刀枪,无声地嘶吼着扑来。这些不是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怨念与历史残响的结合体——血锈战魂。
追命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动用那标志性的锁链。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凝聚到极致的黑芒闪过。
“聒噪。”
轻轻一点,黑芒如涟漪般荡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血锈战魂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身形骤然僵住,然后从接触点开始,寸寸崩解,化为更加细碎的红黑色光点,重新融入血雾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规则层面的“抹除”。
但这些战魂似乎无穷无尽,斩杀一批,血雾翻滚中立刻又涌出更多。而且,随着追命的深入,战魂的“种类”开始变化,出现了穿着不同服饰、使用不同武器的士兵,甚至有了骑着骷髅战马、盔甲残破的将领模样怨灵。它们的攻击不再是杂乱无章,开始有了简单的配合与战阵雏形。
“《血锈街巷》……”追命一边信步前行,随手点灭扑来的怨灵,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街道两旁的现代建筑逐渐扭曲、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土坯房、木质店铺的轮廓,地面变成了真正的泥土路,坑洼处积着血水。喊杀声越发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不同方言的怒吼和咒骂。
“原来如此。”追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是简单的战场重现,而是历史片段的重叠与演绎。这条街,地下恐怕真的埋着古战场的遗骸,积累着数百年的杀伐之气。如今被那‘戏台’强行唤醒,将过去的景象叠加到现实之上,形成独立的‘剧情空间’。不打破这个‘剧情’,杀再多战魂也无用,它们会从这片土地的怨恨中不断再生。”
他停下脚步,目光穿透重重血雾和厮杀的幻影,投向街区深处。在那里,血光最为炽烈,隐隐形成一座由骸骨和锈蚀兵器堆砌而成的简陋“祭坛”。祭坛之上,一个比其他战魂凝实数倍的身影巍然矗立。它身披完全被血锈覆盖的将军铠甲,头盔下没有面孔,只有两团跳动的猩红火焰。它手中拄着一把巨大的、几乎断裂的环首刀,刀身同样被血锈吞噬,却散发出最为浓烈的杀意与不甘。
那便是这个“戏折”的核心怨念体——血锈将魂。它似乎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站”在祭坛上,如同一个沉浸在无尽厮杀回忆中的统帅,又像是这个“剧情”的定锚点。周围无数的战魂厮杀,仿佛都是它记忆或执念的延伸。
追命不再清理杂兵,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穿过密集的战魂群,直接向那祭坛迫近。战魂们试图阻拦,但靠近他周身三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湮灭。
血锈将魂终于动了。它缓缓抬起头,“看”向追命,头盔下的猩红火焰猛地暴涨。它没有发出声音,但一股蕴含着尸山血海、兵败身死、壮志未酬的滔天怨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向追命轰然压来!与此同时,周围所有的厮杀声瞬间拔高到刺耳的程度,无数战魂同时转向,朝着追命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血锈街巷”的怨气仿佛找到了统一的目标,汹涌汇聚。
这已不仅仅是物理或灵能攻击,更是直击心灵的怨念洪流,足以瞬间冲垮普通人的神智,甚至让修为不够的修士魂魄受创、心魔丛生。
追命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周身的锁链虚影略微清晰了一分。那汹涌而来的怨念洪流冲击到他面前,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礁石,自动向两边分开、溃散。
“执迷不悟。”他冷冷吐出四个字,一步踏上祭坛。
血锈将魂终于动了真格,手中巨大的锈蚀环首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却带着劈山断岳的威势,卷起粘稠的血腥风暴,朝着追命当头斩落!这一刀,凝聚了整个“街巷”战场数百年的杀伐戾气,刀未至,那股斩灭一切生机的死意已然降临。
追命不闪不避,抬起右手,这一次,不再是手指,而是虚握成拳。拳锋之上,一点极致的黑暗迅速扩大,那不是吞噬光线的黑,而是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要否定、镇压的绝对之暗。
“镇。”
拳与刀,无声碰撞。
没有预想中的巨响。锈蚀的环首刀在接触到那点黑暗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从刀锋开始,迅速消融、湮灭,化为虚无。黑暗顺着刀身蔓延,所过之处,血锈剥落,刀身解体。
血锈将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却震颤整个“剧情空间”的嘶吼,它试图弃刀,但那黑暗蔓延的速度太快,瞬间侵染了它的手臂、肩膀、躯干……
它头盔下的猩红火焰剧烈跳动,映照出无数破碎的战场画面——冲锋、陷阵、死守、溃败、最后一刻的不甘凝视……最终,火焰猛地一闪,骤然熄灭。
将魂那凝实的身躯,连同它脚下的骸骨祭坛,如同沙塔般崩塌,化为最纯粹的红黑色尘埃,被席卷的灵能乱流吹散。
核心怨念体被“镇”灭,整个《血锈街巷》的“剧情”仿佛失去了支柱。
四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戛然而止。
那些疯狂厮杀的战魂们同时僵住,然后如同褪色的画卷,迅速变得透明、模糊,最后连同弥漫的血雾、扭曲的古代街景一起,如同潮水般退去。
眨眼间,追命又站在了现代城市的街道上。霓虹灯的光芒重新变得清晰,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铁锈味和灵能紊乱的波动。远处,那道猩红的光柱明显暗淡下去,虽然仍未完全熄灭,但不再有新的怨灵涌出,光柱本身也稳定了许多,不再扩张。
第一个“戏折”,被强行中断。
追命收回拳头,看了一眼掌心,那点黑暗缓缓隐去。他抬头望向夜空,阵图仍在缓缓旋转,其他光柱依然刺眼。
“《鬼唱洋场》……”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那里幽绿色的光柱笼罩了一片民国风情的旧租界区域,隐隐有留声机咿呀的曲调和尖锐诡异的嬉笑声传来。
没有停顿,他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划破夜空,直奔下一个舞台。
而在城市应急指挥中心,监测屏幕上的灵能读数显示,《血锈街巷》节点的能量峰值断崖式下跌,趋于稳定。指挥室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喘息。
“报告!追命阁下已清除《血锈街巷》核心怨念体!节点威胁等级从‘毁灭级’降至‘高危可控’!”通讯员激动的声音带着颤抖。
中山装男子紧盯着屏幕,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的目光投向其他仍在剧烈波动的光柱,尤其是那最为粗壮、气息也最诡谲的几处。
“才第一折……”他喃喃道,眼中没有丝毫轻松,“后面,一折比一折凶。尤其是最后的《九龙抬棺》和《万家灯火》……那幕后黑手,到底想用这全城的大戏,‘演’出个什么结局?”
城市上空,古代楼阁的虚影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最高楼台上,那个端坐的身影,仿佛朝着追命离去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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