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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桶腰,溜溜肩,莲藕胳膊指尖尖。扫帚眉,满月脸,樱桃小狗一点点。
……
小媳妇儿,不要哭,哭花了妆容嫁不出。
小媳妇儿,不要跑,生个宝宝养你老……
这是养爷每天都会坐在村口念的儿歌。
可此时,他却静静地躺在乡卫生院二楼的病房里。
丁未跪在养爷的病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耳朵里充斥着养爷以往天真无邪的儿歌声,脑海里全是养爷那暖心又可爱的笑容。
今天凌晨,养爷被人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村道上。
幸得村中的胖寡妇起夜看见,喊人把养爷送到卫生院。
否则,丁未今天去县城老师家取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来,看见的就是养爷的一口薄棺了。
丁未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道:“爷爷,您醒醒啊!”
“您那么善良,是谁打伤了您?”
“什么人竟然对您下得了手?”
站在一旁的发小王天宝使劲儿将他扶起。
“未哥,你别哭了,让养爷好好休息,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听了这话,丁未用袖子狠狠地擦干眼泪,搬了凳子坐在床边。
他双手抚摸着养爷长满厚厚的茧子的手。
手背、胳膊一道道青紫的淤痕,还有那包着纱布的额头、左腿上的石膏。
爷爷这是受了多大的罪?
“爷爷,您这儿……”
丁未惊叫一声,目光停留在爷爷瘦骨嶙峋的锁骨上。
那里,是缝合线缝着的一条蜈蚣似的疤。
“爷爷这里有刀伤?”丁未几近崩溃。
“是,医生说这是被刀砍的。”
王天宝也落泪了。
“这到底是谁打的?”丁未的眼中迸发着火星子。
爷爷是村子里最善良的人,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当年要不是爷爷,他丁未也活不到现在。
丁未是个孤儿。
据村子里的人说,他的父亲是矿上的出纳。
母亲是位下乡知青,与父亲互生爱慕就嫁给了他。
生下丁未后,母亲便主动放弃了回城的机会,留在了王家坊小学教书。
丁未两岁那年的冬天,父亲和母亲突然双双意外身亡。
矿上说他们是不小心跌落水潭淹死的。
可那水潭里的水每到秋冬季节就只有一米多深。
父亲是个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儿,且水性极好。就算是母亲失足跌落水潭,父亲也能够将她救起。
何以夫妻二人会双双淹死在那水潭里?
无论二人的死有多么的蹊跷,这事最后都因查无证据,被定性为意外溺水身亡。
由于矿主是王家坊的村霸王大发,他出动矿上的打手禁止村民议论这件事。
从此,夫妻二人的死成了村里的禁忌,再无人敢吭声。
由于丁家是外来户,在本地无亲无故,丁未彻底成了孤儿。
村里有人建议把丁未送往孤儿院,也有好心人起了收养丁未的心思。
但是王家放出话说,谁敢收养丁未、给丁未饭吃,谁就是跟王家过不去。
跟王家过不去,就是跟矿上过不去。
王家坊的村民十个就有九个是靠在矿上做工养活全家,如果没了这份工作,全家都会陷入经济窘迫的境地。
所以,村民们有心无力,谁也不敢得罪王家。
最后是被村里人称为养爷的老傻子王阿养,把哭得声嘶力竭的小丁未抱回家抚养。
全村也唯有他抱丁未回家王家没有阻拦。
兴许是王家料定一个傻子养不活丁未,就算是养活了也养不成什么才,因此便没有阻止吧。
从那以后,养爷的家就成了丁未的家。
村里有替小丁未担心的,他们害怕养爷养不活他。
也有人害怕养爷不懂事,会不小心弄死他的。
还有些看热闹的,更有些心思不纯的在暗中冷笑,看这傻子把孩子养死。
养爷其实并不傻,对人很亲厚。
他十二岁那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病好了之后,智力就一直停留在十二岁。
年复一年,他的年龄和身体长大了,但是智商并没有长大。
养爷四十岁那年老父母去世,从那以后他便一个人过日子。
好在他会砍柴、会做家务和干农活,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村里的小孩们都喜欢跟他玩,没人喊他傻子,都喊他养爷。
养爷每天干完活就坐在村口念儿歌。
看见胖媳妇儿就拍着手念:“水桶腰,溜溜肩……”
看着俊俏的小媳妇儿,他就远远地冲人家憨笑:“小媳妇儿,不要哭……”
养爷虽然只有孩童的智商,但他能够自食其力,靠着打柴、种田为生。
平时还会种菜、养鸡、养鸭,每隔五天就会跟着村里人去镇上赶圩,带着鸡蛋鸭蛋去卖。
攒下的钱他一分钱也不舍得花,全供丁未上学用。
丁未每天放学回来,就看见养爷边做饭边唱着儿歌在等他。
爷孙俩相依为命,一直到丁未高三毕业这年。
他们虽然日子过得困苦,但在丁未看来,这个始终保留着孩童纯真的爷爷,给了他最幸福的时光。
丁未去县里参加高考。
养爷把他送到车站,颤巍着手从打满补丁的衣服内兜里,掏出用一方洁白的手帕包裹着的钱塞进他手中。
“未儿,带去吃饱,吃好……考完回来……”
前天下午。
村里的会计跑来说,丁未考上了重点大学,让进城去取大学录取通知书。
由于王家坊较偏远,丁未填的是学校的地址,因此他需要去学校取通知书。
王家坊每天中午有一班车,只能第二天再进城。
昨天,丁未进城。
养爷和他约好,今天在家把老母鸡杀了等他回来一起庆祝。
爷爷的话言犹在耳。
可等到今天丁未回来,养爷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医生说如果养爷今天之内能醒来就有救,如果晚上九点之前还没有醒过来,就让丁未准备后事。
“天宝,究竟是谁把我爷爷给打伤的?”丁未含着眼泪怒问。
“未、未哥,听村里人说……是王大发的儿子带人打伤了养爷。”
王天宝害怕得有些结巴了。
他不确定自己说出实情后,会不会给丁未带来灾祸。
可是作为发小、作为未哥最好的兄弟,他又不能瞒着不说。
“王!家!”
丁未咬牙切齿,双目中迸发着仇恨的火花。
他轻轻地放下养爷的手,忽地站了起来。
“未哥,你、你要做啥?”王天宝惊慌地看着他。
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突着,怒目瞪向窗外,两手攥成了拳头。
“他们为啥打我爷爷?”
王家由于开矿暴富了,全家早就搬进了遥远的大城市居住。
只有王大发的儿子在老家管着矿山,与爷爷没有任何纠葛,怎么会突然间到村里暴打一位傻子老人?
“我也不知道,村里没有一个人知道是啥原因。”王天宝犹豫着,“不过……”
“不过啥?”
丁未直盯着他,“天宝,你快说啊!”
“我、我听胖婶说,她听见打养爷的人嘴里说着什么,丁志强想举报……该死之类的,胖婶说不知道啥意思。”
“丁志强?这是谁?”
这名字很陌生,但是听起来却有一股子熟悉的感觉。
“你……你不知道他是谁?”王天宝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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