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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向书签订后的第三天,深夜十一点。赵家坳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户农家乐还亮着灯。村外的土路上,两辆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驶来,停在距离村子一里外的树林边。
车上下来七个人,都穿着深色冲锋衣,背着专业的登山包。领队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外号“穿山甲”,是郑总从省城请来的“专业团队”——名义上是做地质勘探,实则是来探清风观的底。
“老板说了,重点查山上那口井,还有道观下面的地质结构。”穿山甲压低声音,“设备都带齐了?”
“齐了。”一个年轻队员拍拍背包,“地质雷达、热成像仪、次声波探测器……都是最新款。”
“记住,咱们是‘合法勘探’,有县里的批文。”穿山甲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但如果遇到阻碍……”
他做了个手势,队员们心领神会。
七人借着夜色,沿着一条废弃的猎道向山上摸去。他们动作专业,脚步极轻,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
道观内,李牧尘正在偏殿静坐。
今夜月隐星稀,山风格外凛冽。他忽然睁开眼,紫府灵识如水银泻地,瞬间覆盖方圆五十丈。
七个人,鬼鬼祟祟,从西侧山脊摸上来。
他们的呼吸、心跳、装备运转的微弱电磁波,在灵识中清晰如昼。尤其那台次声波探测器——李牧尘记得,上次“山鹰”小队用的就是类似设备。
“又来试探……”他喃喃自语。
心念微动,真元流转。签到所得的【地脉镇符】在袖中微微发烫,与山中灵脉产生共鸣。
道观周围,那些平日里隐而不显的简易阵法,开始无声运转。
穿山甲小队顺利摸到了道观外围。
古柏在夜色中如巨兽蛰伏,道观建筑黑黢黢一片,只有主殿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烛光——那是长明灯。
“目标安静,无人值守。”年轻队员透过夜视仪观察,“奇怪,查封了怎么还点灯?”
“管他呢。”穿山甲挥手,“一组去后山探井,二组跟我进观。”
四人摸向道观西墙,三人转向后山。
就在他们翻墙而入的刹那——
雾,毫无征兆地涌起。
不是山间常见的夜雾,而是乳白色的、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从地底、从墙缝、从每一片树叶间弥漫出来,瞬息间将整个道观笼罩。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一米。
“怎么回事?”穿山甲低喝,“天气预报没说有雾!”
“头儿,不对!”年轻队员盯着热成像仪,“这雾……这雾在干扰仪器!”
屏幕上一片雪花,所有热信号都消失了。
更诡异的是,他们携带的所有电子设备——对讲机、定位仪、探测器——同时发出刺耳的噪音,随即屏幕一黑,全部失灵。
“电磁干扰?这里怎么会有强电磁场?”穿山甲心里一沉,“撤!先撤出去!”
七人凭着记忆向来的方向退去。
可是走了十几分钟,周围依然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原本熟悉的道观围墙、石板路、古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白。
“鬼打墙……”一个队员声音发颤。
“闭嘴!”穿山甲强作镇定,掏出指北针——指针疯狂旋转,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雾中传来声音。
不是人声,而是……诵经声。
若有若无,似远似近,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就在耳边。那声音平和、清澈,每一个字都带着奇异的韵律,让人听了心神恍惚。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队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是那个道士!”年轻队员叫道,“他在搞鬼!”
话音未落,雾中忽然亮起两点幽绿的光芒。
像野兽的眼睛,却又比野兽的眼睛更加冰冷、更加……古老。
那光芒静静悬浮在雾中,缓缓移动,仿佛在审视他们。
“什么东西?!”穿山甲拔出匕首,冷汗湿透后背。
没有人回答。
只有诵经声越来越清晰,绿光越来越近。
“跑!”不知谁喊了一声,七人彻底崩溃,四散奔逃。
可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最终都会回到原地——那两点绿光,始终不远不近地悬在前方。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有人开始尖叫,有人跪地磕头,有人瘫软在地……
另一组也没好到哪儿去。
三人摸到灵井附近时,井口忽然泛起淡淡的蓝光。不是反射的月光,而是井水自身在发光——幽幽的、清冷的蓝光,在浓雾中格外诡异。
“头儿……这井……”一个队员声音发抖。
“取样!快!”领头的咬牙道。
年轻队员颤抖着取出取样瓶,伸手去舀井水。
就在瓶口接触水面的刹那——
“轰!”
不是爆炸声,而是某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整个地面微微震颤,井水沸腾般翻涌起来,蓝光暴涨。
更可怕的是,井口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蔓延,瞬间就爬上了他们的鞋面。
“冷……好冷……”年轻队员的手僵在半空,瓶子和取样工具“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三人惊恐后退,却发现双腿像被冻住了一样,挪不动步。
井水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倒影——不是他们三个的倒影,而是一个盘坐的道人虚影,眉目慈悲,宝相庄严。
那虚影看了他们一眼。
只一眼,三人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勘探、什么任务、什么三千块钱分红,全都忘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额头触地,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场雾,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浓雾才缓缓散去。
道观重现,古柏依旧,灵井平静如初。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穿山甲小队七人瘫倒在观前空地上,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像是经历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折磨。
他们的装备散落一地,全部损坏。地质雷达的屏幕碎了,热成像仪冒着青烟,次声波探测器成了一堆废铁。
“头儿……”年轻队员虚弱地开口,“咱们……咱们还探吗?”
穿山甲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
他想起临行前郑总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穿山甲,你办事我放心。只要摸清楚那道观的底,钱不是问题。”
可现在……
他看着初升的朝阳照在道观斑驳的墙壁上,看着那扇贴着封条却依然敞开的山门,看着门内那道青布道衣的身影正缓缓扫着落叶……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普通的道观。
那个道士,也绝不是普通人。
“撤……”穿山甲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嘶哑,“马上撤!”
七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下山。连散落一地的昂贵设备都不要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上午九点,郑总在县城的酒店房间里接到了电话。
“郑总……任务……失败了。”穿山甲的声音还在发抖,“那道观……邪门……太邪门了……”
听完简短的汇报,郑总脸色铁青。
“什么迷雾?什么绿光?什么井中倒影?”他压着火气,“穿山甲,我花钱请你们,不是听你讲鬼故事的!”
“郑总,我干这行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穿山甲的声音带着哭腔,“钱我不要了,定金我退给您。这活儿……接不了。”
电话挂断了。
郑总狠狠把手机摔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
他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又捡起手机,拨通了周明德的号码。
“周部长,昨晚出了点意外……”他尽量让声音平静,“勘探队遇到浓雾,设备损坏,无功而返。我建议,直接走强制程序。”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郑总,我早说过,这事急不得。”周明德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李牧尘不是一般人,用强……未必有好结果。”
“那您说怎么办?耗着?一天几十万的资金成本,耗得起吗?”
“再等等。”周明德缓缓道,“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电话挂了。
郑总看着窗外繁华的县城,又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云台山方向,眼神阴沉。
他忽然想起老爷子常说的话:“有些钱,能挣;有些钱,挣了要命。”
难道这云台山的钱……是要命的钱?
山上,李牧尘扫完落叶,将扫帚靠在墙边。
他走到山门前,看着那两道封条。
晨光中,封条上的字迹清晰可见:“云台县宗教事务局封”,“云台县公安消防大队封”。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
指尖过处,封条完好无损,但上面的字迹,却悄然褪色了一分。
不是抹去,而是“淡化”——仿佛经历了百年风霜,自然褪色。
“既然你们要封,那就封吧。”他轻声道,“只是不知,是你们的封条先褪色,还是这道观先倒下。”
转身回殿。
殿内,长明灯焰跳动了一下。
供桌上,昨夜签到所得的新物件静静躺着——【迷雾阵阵旗(仿)】,下品法器,可小范围操控水汽,形成迷雾幻境。
李牧尘拿起阵旗,看了看,又放下。
“小把戏而已。”他摇头,“若他们执迷不悟……”
他没有说下去。
只是望向殿外,望向山下,望向更远的地方。
山风穿堂而过,带来早春的寒意。
也带来远方,隐隐的雷声。
这一次,不是春雷。
是人心的雷,欲望的雷,贪婪的雷。
正在云层深处,积聚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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