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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转眼即至。第四天清晨,天还未亮,赵家坳的土路上已经响起引擎的轰鸣。
六辆警车打头,后面跟着四辆消防车、两辆救护车、三辆工程车,还有七八辆满载人员的依维柯。车队浩浩荡荡,扬起漫天尘土,惊得村中鸡飞狗跳。
村民们挤在自家门口,看着这支从未见过的庞大队伍,个个脸色发白。
“我的老天爷……这是要打仗吗?”
“完了,李观主完了……”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车队在村口停下,车门齐刷刷打开。
最先下来的是警察——三十多人,全部穿着执勤服,腰配警械,表情肃穆。接着是消防队员、城管队员、住建局执法人员、宗教局干部……还有十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
总人数,超过一百。
领队的是县政法委副书记,姓严,五十来岁,国字脸,不怒自威。他站在村口,接过秘书递来的扩音器:
“各位乡亲,我们是云台山开发联合执法组。今天依法对清风观进行安全隐患整改验收。为确保安全,请各位不要上山围观,不要妨碍执法。”
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在山谷里回荡。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冰冷的通知。
严副书记一挥手:“上山!”
队伍开始向山道移动。警察在前开路,消防居中,其他部门殿后,记者们跑前跑后地拍摄。脚步声、器械碰撞声、对讲机的电流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赵德胜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队伍从他面前经过。
他看到严副书记那张铁板似的脸,看到警察腰间明晃晃的手铐,看到消防队员手里的破拆工具,看到工程车上那台小型挖掘机……
老人浑身发抖,想冲出去,却被儿子死死拉住。
“爸!您别去!”儿子急得满头大汗,“这么多人,您去了能干啥?”
“可李观主他……”
“他自找的!”儿子压低声音,“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管他?咱家的补偿款还要不要了?”
赵德胜愣住了,看着儿子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队伍渐行渐远,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老人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山上,道观山门依旧敞开。
李牧尘站在门内,青布道衣在晨风中轻轻拂动。他看着山下蜿蜒而上的队伍,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看着阳光下闪烁的警徽和器械。
灵识如水银泻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一百二十三人。
其中警察三十七人。
消防队员二十四人。
其他执法人员六十二人。
心跳、呼吸、甚至每个人心中的念头——紧张、兴奋、不安、看热闹……都在灵识中清晰浮现。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丹田内,真元金液开始缓缓流转。紫府中,灵识核心绽放出淡淡清光。签到所得的【地脉镇符】在袖中发烫,与山中灵脉产生共鸣。
道观周围,那些平日里隐而不显的阵法纹路,开始一寸寸亮起。
不是攻击,而是……准备。
队伍行进到半山腰时,遇到了第一道“障碍”。
不是人为设置的,而是山道本身——经过前几天春雨冲刷,一段长约二十米的土坡发生了轻微滑坡,碎石泥土堆积,仅容一人通过。
“清理!”严副书记下令。
工程队上前,用铁锹铲,用手搬。但土质松软,边清边塌,进度缓慢。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山巅道观上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一片浓云。云层很低,几乎是压在道观顶上,颜色灰中透黑,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阳光被遮住,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有人嘀咕。
严副书记抬头看了一眼,没在意:“加快速度!”
队伍继续前进,但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云,太诡异了。
上午九点四十分,执法队伍终于抵达山门前。
一百多人散开,将小小的道观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在外围拉起警戒线,消防队员准备破拆工具,记者们的镜头对准山门,也对准了门内那道青布道衣的身影。
严副书记走到最前,看着李牧尘,又看看门上那两道封条——还贴得好好的。
“李牧尘。”他声音洪亮,用的是全名,“我们是云台县联合执法组。今日依法对清风观进行安全隐患整改验收。请你配合。”
李牧尘站在门内三尺处,微微颔首:“福生无量。诸位请进。”
态度客气,却寸步不让——他没有退开,依然站在门内。
严副书记皱眉:“请你让开,我们要全面检查。”
“诸位要检查,贫道不阻拦。”李牧尘平静道,“只是提醒一句——道观虽小,自有规矩。入此门者,当心存敬畏。”
“你……”严副书记压着火气,“李牧尘,现在不是讲规矩的时候!我们是在执法!”
“执法,也要守法。”李牧尘看着他,“请问这位居士,你们的执法依据是什么?”
“依据?”严副书记从秘书手里接过文件,“依据是《消防法》第六十条,《宗教事务条例》第四十四条,还有县政府下发的《责令限期整改通知书》!”
他抖了抖文件:“我们已经给了你十五天时间,你不整改,那就只能依法强制执行!”
“整改通知,贫道收到了。”李牧尘点头,“但不知,整改的标准是什么?”
“标准就是符合消防规范、建筑安全规范、宗教场所管理规范!”严副书记有些不耐烦了,“李牧尘,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今天要么你自己整改,要么我们帮你整改!”
话音刚落,消防队员提着破拆工具上前一步。
气氛骤然紧张。
李牧尘却笑了。
那笑很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诸位以为,拆了这道观,改了这格局,就能‘安全’了?”
他抬手指向天空:“你们看。”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只见道观上空那片漩涡状的浓云,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云层深处,隐隐有电光闪烁,闷雷声隆隆传来。
不是春雷。
是那种低沉、压抑、仿佛在积蓄力量的雷鸣。
“要下暴雨了。”李牧尘轻声道,“山高路滑,诸位还是早些下山吧。”
严副书记脸色铁青:“你少来这套!今天就是下刀子,我们也要完成任务!”
他不再废话,一挥手:“消防队,准备破拆!”
“是!”
二十多名消防队员上前,破拆工具发出嗡鸣。
记者们的镜头紧紧跟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李牧尘却闭上了眼。
他双手在袖中结印,真元流转,地脉镇符光芒大放。
道观周围,那些刚刚亮起的阵法纹路,骤然爆发出肉眼可见的青光!
不是攻击性的光芒,而是温和的、却无比坚韧的屏障,如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道观笼罩其中。
同时,山中灵脉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震动,而是某种深沉的、仿佛大地呼吸般的脉动。
古柏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灵井中,井水翻涌,冒出氤氲白气。
整座山,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有人惊叫。
严副书记也愣住了。
他看着那道青光屏障,看着翻涌的井水,看着疯狂摇摆的古柏,再看看闭目静立的李牧尘……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绝不是什么“安全隐患”。
这根本就是……超自然现象!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咬咬牙,正要下令强攻——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山中。
仿佛整座云台山都在怒吼。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
不是普通的雨,而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瞬间就汇成水流。
更诡异的是,这雨只在道观周围下——山门外,大雨如注;山门内,滴雨未落。
那道青光屏障,竟将雨水完全隔开!
“这……这不可能!”有记者失声叫道。
摄像机镜头里,画面诡异得令人窒息:道观内干燥如常,李牧尘青布道衣纹丝不动;道观外大雨滂沱,执法队伍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严副书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死死盯着门内的李牧尘,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他忽然想起周明德的话:“李牧尘,不是普通人。”
何止不是普通人。
这根本就是……
“妖道!”有人喊道,“他是妖道!”
李牧尘睁开眼,目光扫过雨中狼狈的众人,最后落在严副书记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贫道说过——入此门者,当心存敬畏。”
“你们,可曾心存敬畏?”
雨声、雷声、风声,交织在一起。
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百多双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望着那个站在干燥的门内、青布道衣无风自动的年轻道士。
望着那座在暴雨中巍然不动、青光流转的百年道观。
望着这颠覆认知、违背常理的一切。
山雨已来。
黑云压城。
而这城,似乎……压不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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