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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师父清了清嗓,下头两名弟子已拉开架势,只等他一声“开始”。谁知邓师父却悠悠道:“刘奇,去温壶酒,顺便叫厨子跑趟松鹤楼,买碟炸肉丸,给我下酒。”
“哎,这就去。”刘奇转身要走。
“等等。”
师娘柔声劝道:“今日小试,夫君还是别饮酒了。况且这大清早的,喝的哪门子酒。”
“唉,行吧。”
邓师父是上门女婿,本也不是正经武人出身,除了吃喝玩乐,旁的能耐一概没有,对师娘更是又敬又怯。
“那泡壶茶总行吧?刘奇去。”
刘奇没动,悄悄抬眼去瞧师娘脸色,见她没作声,才哈腰应了句“是”,转身沏茶去了。
邓师父这才清了清嗓,朝院子里一挥手:
“得,你俩开始吧。”
两名弟子当即拳脚相向,斗在一处。
路沉抽中了捌号签。金铭凑过来,探头问:“路兄抽到几号?”
“捌号。你呢?”
“拾壹号。”金铭说着,眼睛往四周一扫,“你等着,我这就去探探,看你这一场对的是谁。”
不一会儿,金铭回来道:“刚问清楚,你对上的是李文,他也抽的捌号,这人可不简单,家里是开镖局的,比王鼎那种货色难对付多了。”
路沉问:“既是镖局出身,定有家传武学,何必还来武馆学拳?”
金铭道:“他家定海镖局开张不过两三年,练的是外门硬功鹰爪拳,硬功打磨外劲虽也可行,但比之内家拳,终究慢上不少。”
路沉点了点头。
走镖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城外有凶兽、怪物、巨虫,还有杀人如麻的土匪强盗,没点真本事,这碗饭端不稳。
他打量了李文几眼,这人个子矮,约莫五尺高,眉眼带着煞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李文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朝这边瞥来。
两人视线一碰,李文冷冷横了他一眼。
金铭小声道:“路兄,千万当心,除了梅花拳,李文也练鹰爪拳。”
外门硬功比内家拳有个讨巧处。
内家求的是劲力早成,招招式式都为练劲、破关,不免舍了些攻杀护身的招式。
外门硬功却反过来,拳脚兵刃,招招都往见血封喉、铜皮铁骨上去磨。
路沉没有作声,只暗自提了几分小心。
前面几对比试下来,各有胜负。
邓师父在椅子上看得哈欠连天,眼皮直往下耷,他对这些拳来脚往的,本就提不起兴致。
倒是师娘一直看得仔细,目光随着场中身影轻轻移动,时不时轻微点头。
不多时,便轮到了路沉。
他向前走了几步。
李文已在场中立定,双手抱拳,冷冷道:“请赐教。”
路沉也抱拳还礼:“请。”
李文右脚向前一踏,右手成爪,直取路沉咽喉,又快又狠。
路沉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那记鹰爪抬起左臂,任由对方五指扣住自己小臂。
咔!
李文脸色微变。
他感觉自己像是抓在了一根裹着厚牛皮的硬木桩上,指骨被反震得发麻。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路沉的右拳已经轰到了他胸前。
这一拳不快,却重得像抡起的铁锤。
李文只来得及勉强抬起左臂格挡。
砰!
李文整个人被打得双脚离地,倒跌出去三四步才勉强站住。
他左臂软软垂下,整条胳膊都在发抖,脸上血色褪尽。
路沉收回拳头,甩了甩左臂上被爪出的几道浅痕,连气息都没乱。
场上安静了一瞬。
师娘的目光在路沉身上停了停,随即淡淡开口:
“下一场。”
馆里三十四位弟子,上午便淘汰下去一半,剩下十七人进了下一轮。
金铭不出意外败下阵来,胸口实打实挨了两拳,半晌才缓过劲儿,脸色还有些发白。
晌午。
师父师娘回屋用膳。
弟子们也各自散去,三三两两觅食歇息。
金铭拽住路沉胳膊,热络道:“兄弟今天赢得漂亮,我说什么都得请一顿,咱上金樽楼去。”
金樽楼是东城有名的大酒楼,气派得很。
路沉应了。
二人乘着金家的马车,一路来到金樽楼,在大堂拣了张方桌坐下,金铭出手阔绰,点了一桌丰盛酒菜。
几杯酒下肚,金铭话更多了,频频举杯:
“路兄真是天赋过人,来武馆才几日,就轻轻松松收拾了王鼎,今天又这么干脆地摆平了李文。依我看,路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路沉笑了笑,客套几句,并不多言。
金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语气认真了几分:
“我这人不好吃穿玩乐,唯独好交朋友,不瞒路兄,我结交你,是觉着你身上有股旁人没有的静气,是能做大事,也耐得住性子的那种静。”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
“我爹常说,看人要看骨相。路兄你,是块能成器的料。我今日敬你,是敬你这个人。往后在武馆、在文安县,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金铭再次端杯:
“这杯,我敬你。”
“金兄言重了,路某愧不敢当。”
路沉面上忙举杯应和,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正吃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踱进了酒楼,一眼瞧见金铭,便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打招呼。
看样子,是相熟的。
打过招呼,他们便上楼往雅间去了。
又过片刻,一个小厮从楼上小跑下来,到金铭跟前躬身道:“金公子,楼上几位爷请您上去喝一杯,说是好久不见,务必赏光。”
金铭朝路沉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都是旧识,推却不得。我上去应个景,去去就回。”
路沉放下筷子,神色平常:“金兄自便,不必顾我。”
待金铭随小厮上楼后,路沉也起身离座,悄步走上楼梯,停在雅间外的廊柱阴影里,里头谈笑声隐隐透出。
“金少,跟你楼下喝酒那小子,什么来路?面生得很呐。”
金铭嗤笑一声,轻蔑道:“他啊,南城一个小混混,拳头倒是挺硬。我瞧着还有点用处,先喂着呗。”
一个声音嬉笑道,“金少这是又打算训条好狗?”
金铭抿了口酒,像是在谈论一件物件:
“嘿,这种人,跟狗也没什么两样,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叫声兄弟,给点好脸儿,再请他吃几顿像样的饭菜,他就乐得找不着北,真当自己遇上贵人了。”
有人笑着搭腔:“金少,可别喂得太饱,当心回头反咬你一口。”
金铭得意道:
“放心,训狗,我拿手。得恩威并施,给顿饱饭,也得适时敲打两下,让他记着谁才是主子。
等日后我接手家里生意,去城外收粮送粮,正缺这种敢扑敢咬的好狗在前头开路、挡刀。现在施点小恩惠,将来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有人呷了口酒,嗤笑道:
“哼,我就瞧不上这种拎不清的。给点好处就想攀高枝,真以为能跟咱们坐一张桌子?”
雅间里顿时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雅间外,路沉静立无声,片刻,他退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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