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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很轻松惬意,张建川年后就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半斤郎酒下去,让他都有了几分醉意。有车就是方便,司机小田早早就在饭店门口等候,等到上车之后,张建川才琢磨回哪里。
现在张建川有四个住处,乡政府还有一间宿舍,但他现在回去住的时候比较少了。
还有就是回厂里家中住,但现在也有些不方便了。
尖山厂里也有一间宿舍,前期住的时间最多,但现在逐渐在县城里公司的这间宿舍住得最多了。
杨文俊去深圳了,临走之前把长安面包车和他的大哥大都交给了张建川。
大哥大没法出市,更别说出省,要么就得要去邮电局申请人工漫游,麻烦且昂贵,杨文俊懒得麻烦,就直接交给了张建川,反正就是三四天就回来了。
张建川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要用别人的大哥大手机,长安面包车倒是停在家门口。
喝了酒还是回厂里最方便。
唐棠和张建川的联系仍然在继续,但是张建川感觉得到频率开始下降。
开年之后就是二月份了,年前几乎是每个星期都黏在一起,二月份中上旬有几回张建川干脆就开着夏利车下午就去接唐棠下班,吃了晚饭去看电影或者索性就去宾馆欢好之后再送唐棠回家。
但在二月下旬之后唐棠连续和家里吵了几架之后,这种情形开始变化。
原来一直不怎么介入的唐文厚现在也表明了态度,他告诉妹妹,在张建川没调到市里且正式干部身份没能解决之前,妹妹不能和他公开往来,也不宜交往过密。
而且唐文厚也向其父母和爷爷明确表示,像张建川这种没有全日制大学文凭的基层干部,即便是找各种关系调到市里边,可能也是一辈子打杂的份儿,很难有太大的发展前途。
这也很大程度影响到了唐棠父母和其爷爷的态度。
尤其是原来一直对孙女比较宠爱而维护的爷爷,也在劝说唐棠不能在婚姻问题上草率行事,要多观察多参考。
张建川估计这应该是唐棠态度发生微妙变化的一个关键原因。
传呼响起,是一个很陌生的电话,应该是东坝厂里边。
看看时间,晚上八点过了,这个时候谁给自己打传呼?
如果是家里人有什么急事,打传呼的话应该是在九栋外边下坡的杂货铺公用电话,号码张建川都记得了,不是这个号码。
张建川拿起杨文俊留下来的大哥大,开机,然后拨了出去。
“谁?”
“是我,俞晓。”
其实对方声音张建川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心中微动,平抑了一下心境,张建川冷声问道:“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谈。”俞晓语气也很平静:“刚才我才和棠棠通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哭了一场,又和家里人吵了架,……”
张建川默然。
这半个月张建川给唐棠打电话,唐棠心情都不太好。
上个星期去接唐棠,但唐棠说她晚上有事。
前两天张建川开车去市里接唐棠,吃了饭后唐棠就说人不舒服,让张建川直接送她回家了。
他感觉得到唐棠很疲惫,还有一些矛盾、纠结和不甘。
昨天打电话,唐棠和他在电话里也只说了几句,就挂了。
“你和我谈?”张建川深吸了一口气。
“唐棠家里人本来想和你谈,但我自告奋勇,先和你谈一谈,看看能不能沟通。”俞晓语气淡然,似乎又有些高高在上,宛如俯瞰着自己。
张建川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此冷静而清醒,甚至没有半点儿激动:“也好,你在厂里?”
“对,你在哪里?县里么?”俞晓听得电话里张建川同意一谈,心中大定,成了。
“嗯,那你等我一个小时,我回来,在哪里找你?”
张建川知道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俞晓大概是受人之托,无论是唐棠父母,还是唐棠,都无所谓了。
“那就在厂南门外的小广场吧,九点半差不多吧?”那一头的俞晓见张建川如此回答,心中更是高兴。
她预计这一次谈也许会有一个好结果,对唐家,对自己,对唐棠,甚至对张建川,都应该是一个好的结果,也是一个新的开端。
挂了电话后,张建川心情还是有些起伏。
虽然在面对电话另一头的俞晓时他很平静淡定,但内心的涌动还是难以压抑,他很想给唐棠打个电话。
他有唐棠家的电话号码,唐棠家是比较早就安装家庭电话的,唐棠之前也告诉了他,但张建川也知道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打这个电话。
他想问一问,俞晓这是代表谁来和自己谈。
如果是代表唐棠本人,那就没必要谈了,一切就按照唐棠的意见办就行了。
如果是唐棠的家人,那么他也愿意听一听唐家的真实意见。
如果是俞晓,他懒得理。
一个不知所谓又自命不凡,甚至还有些势利心态的女孩子而已,自以为见多识广,看透了世态炎凉,其实浅薄无比。
夏利车把张建川送到厂里时,九点二十五分。
张建川看了看表,示意小田可以回去了,不必管他了。
南门小广场是厂里最热闹的所在,而且四通八达,向南进厂区,向西进西生活区,向东则是第二灯光球场和公园。
尤其是公园四周用石板路铺筑,最适合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散步,当然这种最适合一般是指已经正式对外宣布,进入谈婚论嫁阶段的男女。
那种还处于初级阶段偷偷摸摸恋爱的是把这里施为禁忌的,太招眼容易暴露了。
如果要避开这里,那么再往东边走,公园南端就紧挨着厂区围墙了,
这一段比较僻静,但因为再往东边走就是野地,甚至再远一些原来还有一些坟丘,所以一般人都不会走到这里来。
俞晓看样子胆子不小,选择了这里。
老远就看见了俞晓站在那条小道边上,张建川走了过去。
似乎是闻到了酒味儿,俞晓微皱眉头,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走吧,走这里,虽然厂里人都有些忌讳走这边,但我想跟着你这个公安员走,肯定没问题。”俞晓率先而行。
张建川懒得搭这种话题,只是点了点头。
走出几十步之后,田野中混杂着麦苗和浇灌后淡淡的粪水气息已经隐约可闻了,俞晓站定:“可能你都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了,你大概也感觉到了唐棠这段时间的情绪很不好了,……”
张建川没做声。
这是事实。
事实上春节后那一个月里,虽然他和唐棠更加黏在一起,但他感觉得到唐棠心情的起伏很大,时而喜悦,时而黯然,时而狂放,……
恩爱欢好之余有时候还偷偷抹泪,只不过避着自己,以为自己没发现而已。
他也预计到唐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他却无能为力。
现在甚至都不是自己能不能调到县计经委或者县粮食局的问题了,而是唐家根本就不看好自己的未来,觉得自己没有全日制大学文凭,以后的前途有限,配不上唐棠。
这种时时刻刻存在的情绪和认知让唐棠每天都必须要面对父母和兄长的压力。
这的确相当残忍。
张建川也想过退缩,退后一步,姑且不论最终结果,这都很难。
自己只要表露出退缩之意,那无疑是对唐棠,对二人感情的一种背叛。
他也可以主动退出,让唐棠得以有一个体面,让自己背负这个道义责任,这都没有问题。
但在唐棠连暗示都没有一个的时候,他不敢这么做,他怕自己误解引来唐棠情绪的崩溃。
而今天俞晓的主动邀见其实对自己和唐棠都是一个解脱吧。
有了这份觉悟,张建川突然间觉得自己心境一下子豁达通透了许多。
如果自己料错了,纯粹是唐父唐母和唐文厚的意图,又或者是俞晓的自作聪明,那自己绝对会坚持到底,但如果唐棠真的觉得累了倦了,想要“暂停”,或者“休养”,寻求一个“缓冲”,那他也觉得可以接受。
毕竟这段感情对走出低谷的自己来说弥足甜蜜和珍贵,给张建川的感觉,更像是自己从迷惘和懵懂中走出阴影的觉醒剂,让自己可以重新融入到这个世界中来了。
“唐棠这段时间里瘦了不少,睡眠也不好,你也和她经常见面,是不是发现她经常走神?”俞晓见张建川不做声,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你也是一个聪明人,我了解过,你和单琳好像也处过对象,但单琳最后没答应是吧?”
张建川没来由的一阵火起,这女人有些过分啊,连这些都要去打探?
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这肯定不是俞晓能做到的,而是唐棠透露了口风,而这个女人才又旁敲侧击了解到的。
想到这里,张建川心又平静下来。
“单琳拒绝了你,你好像也很理性平静地接受了,我相信离开唐棠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也知道你对唐棠也的确有感情,既然真的有感情,那么肯定希望唐棠未来更好。”
俞晓的话没有太多说教,只是在阐述事实。
张建川也承认这女人很高明,如果真的用那种说教,或者高高在上的口吻来,恐怕他得不到自己的好脸色。
而只是这样平静地叙述事实,就让人只能接受。
“唐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更好?”张建川笑了笑。
“那也不一定,起码唐棠未必这么看。”俞晓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倒是让张建川有些惊讶:“哦?”
“唐棠不这么看,也不这样想,但你要明白唐棠她是一个女孩子,她有一大家子,一段得不到家庭承认、祝福和理解支持的感情和婚姻,张建川,你觉得会幸福么?纵然你们觉得好,但这就是好么?”
很犀利,很尖刻,但也真实。
张建川自己都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苦涩在嘴里泛起,一个书香门第加官宦门户,还有南下干部的家世,对于一个出身工农的半边户,且学历只有高中的家伙,无论如何都很难接受其进入他们的家庭的。
除非你现在就能表现出经天纬地的本事,或者站在他们认为的高位,很显然张建川现在还做不到,或者张建川自己觉得能做到很好,但在他们心目中或许就不值一提。
你说你炒股能赚钱,他们会觉得那是纸面财富,投机取巧,和赌博无异,来去如水中沙,来得轻巧,去得容易。
你说你能扛起一家企业的兴盛,他们会说那是乡镇企业草头班子,赶上了机会,碰上了运气,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你说胸有锦绣,雄心万里,他们会说你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怎么敢说宏图万里?
总而言之,你所能展示的,引以为傲的,他们都会用有色眼镜直接将其褪色,打折,甚至根本不接受。
这就是成见带来威力。
“也就是说唐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我?”张家川淡淡地反问。
“没这么绝对,但机率很小,而且你可能会说你可以努力,但努力需要时间,改变人的成见更难,你可以熬得起,但唐棠也要陪着你这样一直煎熬下去么?你忍心么?”
不得不说俞晓是下足了功夫的,至少张建川觉得自己都被打动了。
这样熬下去,恐怕真的会把唐棠的精神熬垮。
张建川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感情上真的是当得起“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童娅有事,自己心急如焚,唐棠煎熬,自己便难以忍受。
“好吧,俞晓,那唐棠的态度呢?”张建川眼角终于泛起了一抹冷意。
“唐棠的性子你难道不了解?”俞晓反问:“她想坚持,但又觉得坚持没有结果,她住在家里,这种氛围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之前就说了,可能就是煎熬,所以她想要逃避,……”
“逃避?”张建川讶然:“什么意思?”
“她准备考研,事实上从调回市里之后,她就有这种念头,你也知道她本来成绩是很好的,但高考发挥不好,所以才考上了汉川师范大学,她内心最想去的其实是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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