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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将刘备的手书缓缓收起,心中风起云涌。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何刘备要严令张飞,务必亲手将此手书交给自己。
万不许假手他人了。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君父,甚至一个男人。
尤其是像刘备这样的男子,他是不会在人们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的。
唯独在李翊面前,在这封手书中,刘备向他的子玉展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内心一定是无比煎熬、无比难受的。
这封手书的行文模式,也不是往常刘备的风格。
通常刘备在与李翊写信笺时,虽时时提及旧情,但多是作为一个君主正常聊工作。
唯独这次不同以往,刘备放下了自己齐王的身份,放下了作为君主的架子。
仅仅以一个老朋友、老兄弟的身份,跟李翊聊了聊自己的心里话。
他对李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内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李翊指节轻叩刘备手书,帛上“如鱼得水”四字墨迹犹是那般亮眼。
窗外春雨敲檐,击落冬雪,竟似当年徐州夜雨一般。
“玄德公……”他长叹一声,惊得案头烛火摇曳。
袁莹手执团扇,掩唇近前,轻声问:
“……未知夫君意下如何?”
呼。
李翊长舒一口气,将书帛放在案上,答,“当问稚子本心。”
在古代生活十几年,其实李翊的思想多少已经受到些影响了。
但饶是如此,他相比本地土著而言,他的思想仍算开明。
至少在择父方面,他觉得还是应该把主动权交给孩子。
如果孩子本身不愿意,那苦恼的不单单是孩子。
还有父亲……
于是转过身去,蹲下来与刘禅目光平视:
“世子可愿拜我为父?”
阿斗尚年幼,七岁的孩童此刻揪着衣带嗫嚅,不知如何作答。
身后的张飞小声提醒道:
“阿斗,忘了三叔昨夜与你说的话了么?”
刘禅一抬眸,缓声道:
“阿……阿斗……愿、愿意……”
“王后之意?”
李翊目光一转,又看向袁瑛。
袁瑛素手抚过腰间玉佩——正是当年李翊所赠之信物。
此玉本是一对,李翊将其分作两半,给与姊妹一人一个。
持此玉佩,便无人敢来侵扰她们。
“若无妹婿,妾与莹妹早殁于乱军之中矣。”
“阿斗……”
她突然哽咽,看向孩子。
“这孩子自幼少见父颜,今能得天下奇才之教诲……”
“呜……”
话未尽,泪已湿了半幅罗帕。
李翊见此,忽然拔剑。
左右一惊,却见他将衣襟的袍袖给割了下来。
李翊手持断帛,缓缓走至刘禅身前,沉声问:
“再问一次——可愿?”
袁瑛急推幼子后背,刘禅终于伏地叩首:
“儿臣愿拜相父!”
恰有春雷劈落,照得李翊面上阴晴不定。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那截青缎缠在刘禅腰间,语重心长地说道:
“古有‘割袍断义’,今日本相‘系袍结亲’。”
“此衣襟乃天子赐服,今系汝身。”
“望汝记得,这衣带缠身,便如为父教诲当时刻在心。”
“锦袍虽贵,终需束带方显威仪。”
讲到这,李翊顿了顿。
将青缎结得更紧了些,沉声说道:
“若他日行差踏错,为父解此衣带时,便是恩断义绝之日。”
这话说得很沉重,连张飞听到这里时,心尖儿都跳了一下。
刘禅虽不能完全明事理,但这个年纪已有自己的心智。
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大人们在“教”他做一下事。
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非常重要,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李翊俯身逼视,语气加重:
“既认相父,可知规矩?”
孩童瑟缩着点头,略作沉吟,又挺直腰板:
“儿臣……儿臣明白……!”
“善!”
李翊突然提高声量,“既然如此,日后逃学嬉戏之举,万不可再行。”
“否则不用汝父,吾之戒尺亦不长眼。”
话落,又一指门外,那里是李治、李平在院子里玩耍。
“不信,你去问这二子。”
“当年逃学嬉游,手还在否?”
刘禅闻言,轻咽了口口水,连道再不敢了。
袁瑛见此,突然上前,将刘禅往李翊跟前轻轻一推:
“先生尽管管教,这孩子如有不到之处,该罚也得罚。”
常言道,至亲规过,虽善而见恶。
外人劝善,虽苛而蒙纳,此乃人情之常也。
意思就是,
有的人啊,明知道家里人是为你好,但你就是会觉得他们烦。
而同样的行为,换成是外人,就会觉得他们是在关心你。
袁瑛就是这样典型的例子。
刘备要是严加管教孩子,袁瑛就会觉得你当父亲的不关心儿子。
换成是李翊严加管教,她就会觉得这是在关心阿斗。
这叫安全岛效应。
次日。
寅时三刻,十二名玄甲力士已列阵阶前。
各执金钺、玉斧、彤弓等仪仗用品。
阿斗正式开始拜李翊为相父。
袁瑛亲自为刘禅梳着角髻,以五色丝缠发,低声道:
“阿斗,好孩子。”
“你相父是青云之士,天下士人之冠冕。”
“既然拜其为父,见之当见汝父,切不可失了礼数。”
微微一顿,又道,“日后当好生跟着相父学习课业,不能再似往常那般贪玩好游。”
袁瑛颇有一种要送儿子“出嫁”的感觉,恨不得把这辈子想说的话全说了。
很快,李翊正襟危坐于案上。
刘禅赤足踏着素席,趋步走近。
袁莹手捧铜盆,向行洗手礼。
然后行献贽礼。
刘禅将自己作为世子的一些贵重物品,精挑细选出来。
当然大部分都是昨晚袁瑛这个母亲替他把关,帮忙拣选出来的。
李翊目光扫过礼品,仅仅只取了束脩一条。
余者令袁瑛收回,此谓“取薄纳厚”之意。
然后是授戒礼。
刘禅跪在地上,向李翊恭敬行礼:
“请相父训诫!”
李翊手执戒尺,轻击刘禅左肩,即戒骄矜。
又轻击其右肩,即戒怠惰。
最后轻点其眉心,即戒愚昧。
此为三戒礼。
诸礼行罢,李翊正式成为刘禅的相父。
既收阿斗为义子,李翊端坐于案前,唤刘禅至跟前来。
“……阿斗,为父现在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责任。”
“什么是责任?”阿斗问。
“责任是贯彻汝之一生的物什,吾不愿强加于汝身。”
“奈何汝须明白,自汝降生以来,便有此责任在两肩之上。”
“此汝父与吾所必须教你之事。”
言罢,李翊命人取来纸笔,令阿斗执笔写字。
“现在,汝当修书致歉汝父。”
见幼童懵懂,乃抚其首叹道:
“痴儿,岂不闻‘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
“父之爱子,非止舐犊之情。”
“汝父乃万民君父,非独汝之父也。”
“其日理万机犹念汝学业,其心可鉴。”
话落,李翊取来一面铜镜,照住刘禅,问:
“此何人也?”
刘禅怯道:
“是……是儿臣?”
“错!”
李翊将镜子置于案上,铿然有声:
“此乃未来齐王!”
“我大齐之万里疆土,他日皆系于汝肩。”
“大齐千万子民,亦汝之子民。”
“若汝德不配位,将来何以继大统?”
讲到这里,李翊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似乎对此事非常看重。
几位“小母”也都场,甄宓也不例外。
她望着李翊的神情,惊讶地发现,李翊眸中竟有一丝……一丝恐惧?
甄宓掩住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意气风发、算无遗策的天枢先生,此刻在提到阿斗能不能继承大统一事时。
内心里竟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只见他手执礼剑,铿然作声。
“汝父课业之严,实为宗庙计也。”
“血脉所系,社稷所托,岂可不慎乎?”
“若德不配位——”
讲到这儿,剑锋忽一指窗外,“则祸起萧墙,甚于魏师百万!”
见幼主茫然,李翊又叹口气,俯身解喻道:
“外寇犹可堑壕御之,内蠧实难堤防。”
“譬若金城汤池,自毁则童孺可陷。”
“非是汝相父大言欺人。”
“吾视天下鼠辈,如同草芥耳。”
“外贼虽有百万,亦弹指可灭,不足为惧。”
“然,吾不惧外敌,唯患内忧耳。”
“阿斗,你能明白相父的意思么?”
李翊语重心长地问。
刘禅惶然拜道:
“儿臣定当勤勉,不负相父教诲。”
李翊见此,眉头紧皱,只是叹了口气:
“储贰之教,非徒立志可成。”
“吾辈唯尽人事,以听天由命耳。”
这下,殿内的人都不淡定了。
凡是与李翊相处过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从未想过这辈子,居然能听到李相爷喊出听天由命这句话来。
李翊的意思,就是他会尽力而为。
大家一起努力去尝试,努力让阿斗成为一个合格的创二代。
李翊聪明一世,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没办法对未来做出判断。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料一个孩子的未来轨迹。
生老病死,心态变化,这些都是有影响的。
而偏偏刘禅的身份摆在这里,由不得李翊不努力。
因为一旦他失败了,那么他与刘备合力建立起来的齐国江山。
将很有可能陷入一场浩劫中去。
倒不是说这场浩劫便挺不过去,但它肯定是要远比曹操难对付的多的。
正如李翊所说的那样。
外敌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内斗!
自己人如果团结一致,不管来多少敌人,他都会被打倒。
可自己人一旦开始内耗,不用外敌出手,它便会自己瓦解。
这才是李翊所恐惧的点。
因为这种事,庙算如他也不可能避免。
从古至今,也还没见着那个王朝完美避开过这一点。
讲完大道理之后,李翊便督促刘禅开始写信向父亲道歉。
然后又转过来开导袁瑛。
“王后,恕臣僭越。”
“只是臣适才所言之事,未知王后明白否?”
袁瑛抬眸,泪痕犹新:
“妾非是不知大丈夫当心怀天下,然阿斗终究是骨肉。”
李翊又将案上的铜镜取来,置于其前。
“请王后观此。”
镜中映出袁瑛憔悴玉容,李翊以指轻点:
“此非寻常妇人,乃齐国国母也。”
又取金印示之,苦口婆心地说道:
“此印亦非寻常饰物,乃万民之托。”
“王后与玄德公,譬如日月并悬。”
“王上临朝理政,王后母仪六宫。”
“若因私情废公义,则朝野何依?万民何仰?”
袁瑛素手微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翊冲一旁的袁莹使了个眼色,袁莹会意,捧着一本古书便走了出来。
来到姊姊跟前,柔声说道:
“阿姊,你看这里。”
袁莹以手指典籍。
“昔卫姬谏齐桓公罢游猎,樊姬阻楚庄王纳郑女,皆不以私情害国事。”
“今阿姊贵为王后,作为国母,当母仪天下。”
“倘若将来因溺爱,致世子荒废学业,他日史笔如刀……”
话未毕,袁瑛已掩面而泣。
“妾知罪矣!”
李翊与袁莹对视一眼。
袁莹竟俏皮地嘟了嘟嘴,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李翊瞪了她一眼,转而仍旧叹道:
“非敢言罪。”
“唯愿王后忆当年寿春城破时,玄德与君夫妻结发之情。”
“岂不闻苏子卿有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见袁瑛怔忡,复又道:
“夫妻纵有龃龉,然共抚储君以安社稷,方不负同甘共苦之义。”
“惟愿王后思之,慎之。”
袁瑛连连点头,虽不知她听没听得进去。
有可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扑上去。
但李翊相信,在扑上去之前,至少她会谨言慎行,不会再似这次一般莽撞了。
窗外忽闻更鼓之声,李翊取锦帕递给袁莹。
袁莹上前,为姊姊拭泪。
“明日当修书与玄德公,臣愿作释冰人。”
“然阿斗学业——”
李翊也担心他教育阿斗,袁瑛这个当母亲的会来捣乱。
所以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
袁瑛突然正襟危坐,道:
“妾当每日亲督其课。”
“善!”
李翊欣然,让侍女伺候袁瑛回屋歇息去了。
转而回到内室,对诸位夫人感慨道:
“家国之事,终需内外同心。”
“尔等如今可明白吾为何叫你们读《孙子兵法》了么?”
“有谁能找到对应其篇?”
出乎意料的是,竟是麋贞最先翻开,找到了兵法中的《九地篇》。
但不是很感确认,问道:
“不知夫君想说的,是否是这句——”
“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这句话的意思,指挥者需要通过管理和教育,使全军上下团结一致。
从而形成整体性的强大威力。
他所强调的,就是一个团体需要领导者来对底下人,加强管理与教育。
并且还专门强调了,这种团结不是自愿的。
而是受客观形势所迫使的,大家在特定的情况下。
就需要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挑战。
“正是、正是!”
李翊大喜,他将此兵书看了不下八百遍,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不想竟是夫人最先背熟。”
李翊手执麋贞的素手,这位自己的结发之妻。
她是一位非常传统古典的女子,李翊其实跟她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但她有一点很好,就是很听话。
李翊让背《孙子兵法》,她就真的老老实实去背。
但有一人,天性就不爱学习。
那就是骷髅王之女。
“莹儿,怎么回事,不把为夫之话放在心上?”
李翊板着个脸,沉声问。
袁莹闻言撇了撇嘴:
“妾身最厌这些之乎者也嘛……”
“再说,有夫君这等经天纬地之才。”
袁莹突然上前挽住李翊手臂,杏眼流转。
“妾便读尽天下书,还能聪明过你去?”
说着,将前两日绣好的荷包系在丈夫腰间,娇声道:
“倒不如多绣几个香囊,助夫君提神醒脑。”
甄宓掩口轻笑,却见李翊皱着眉,有点儿对这丫头束手无策。
正要开口,忽被袁莹打断道:
“宓妹妹评评理,可是夫君讲《庄子》时自己说的——”
她突然板起张脸,模仿李翊的神态,有模有样地说道:
“——‘巧者劳而智者忧’,妾这是成全夫君呢!”
李翊摇头叹道:
“罢罢罢,倒是为夫着相了。”
又看向室外,问:
“阿斗的书信还未写好吗?”
“一会儿可就到晚膳时间了。”
李翊的规矩很严,该学习时学习,该吃饭休息时就吃饭休息。
劳逸两者,绝对不能够颠倒。
此前李治就因为贪玩,没回来吃晚饭。
等错过晚点时,李翊便不许下人再给他饭吃。
到深夜,李治饿得大吵大闹。
当母亲的心疼,袁莹起来为孩子煮面,麋贞也送去糕点。
有下人及时报给李翊,李翊立马亲自出面制止。
不仅将煮好的饭食,下令全部倒掉。
还将麋贞、袁莹给一起罚了。
严令说,没有到第二日的早膳时间,任何人不得给李治饭吃。
为此,袁莹还闹了几天脾气。
但至此以后,李治再也不敢错过饭点了。
基本上养成了按时吃饭的习惯。
“或许是阿斗不会写呢。”
甄宓一语道破玄机。
众人皆是醍醐灌顶。
是啊,阿斗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字都认不全,如何去写道歉信呢?
“罢,待吾去来。”
李翊转身走出内室。
麋贞忙在身后招呼:
“夫君,一会儿就吃晚膳了,可别耽误太久。”
李翊不来,没人敢动筷子。
所以李翊吃不吃饭,是关系着全相府的人能不能按时吃上饭。
“阿斗,信笺写好了么?”
李翊背着手走出来,温声问道。
“……相父、我、我不知这个‘愚’字怎么写。”
李翊更不答话,蹲下身来,看一眼书信。
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
先不说行文流不流畅了,单说这字体,就简直是鬼画符!
“阿斗,自明日起,你先从练字开始。”
李翊正色说道,“人家说,见字如见人。”
“字可以不美,但不能不正。”
“汝父写得一手好字,汝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相父这里都还有些汝父寄过来的竹帛,汝不妨模仿一下汝父的字体。”
言罢,李翊转身来到刘禅身后。
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
同时代他写请罪书。
一边写,一边为他讲解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并耐心地为阿斗解释,每一个字的含义,平时行文中应该怎么用。
《请罪书》写好以后,李翊即使人星夜发回下邳去。
刘备得其书时,正在批阅奏折。
侍从将书信送上,刘备只淡淡回了一句。
“——知道了,将书信置下。”
待侍从们走后,刘备乃急忙将书信展开来看。
其书略曰:
“臣禅顿首再拜父王王上:”
“儿臣愚钝,不识父王教诲之深意,屡逃课业,使父王忧劳。”
“今蒙相父训导,方知父王日理万机,犹念儿臣学业,实乃望儿成才,以继大统。”
“儿臣年幼无知,不解父王苦心,反生怨怼,此乃大不孝也。”
“父王乃齐国万民之君,肩负社稷之重,儿臣本当勤学修身,以分父忧。”
“却因贪玩懈怠,致父王失望。”
“思及此,儿臣羞愧难当。”
“今相父严加管教,儿臣始知学问之重、责任之大。”
“自今以后,必当勤勉向学,不负父王期望。”
“伏惟父王宽宥儿臣之过,儿臣定当痛改前非,以慰父心。”
“儿臣禅惶恐再拜。”
“建安十四年春月。”
刘备看罢书信,已经猜到是李翊帮他写的了,虽然字迹有所不同,行文结构也刻意改变。
但以刘备对李翊的了解,还是猜了出来。
不禁感慨道,“子玉有心了。”
饶是知道真相,可刘备依然很感动。
他乐于见着幼子能明事理,于是提笔回信,殷殷叮嘱。
发回河北,其书略云:
“吾儿阿斗亲启——”
“见汝手书,墨迹虽稚。”
“然字里行间,已见悔悟之意,为父甚慰。”
“汝自幼失恃,长于乱军之中。”
“为父征战四方,忧于国事,未能朝夕相伴,实乃吾平生之大憾。”
“今托付子玉先生教诲,非为苛责,实盼汝能承继大业,不负先贤之志。”
“子玉先生,才略冠世,德行为师,汝当以父事之。”
“谨遵训导,勤习文武。”
“他日若成大器,方不负为父与相父一片苦心。”
“天寒岁暮,望自珍重。”
“父,玄德手书。”
……
(相传此为《刘备家书》,是后世保存完好的刘备真迹之一)
(后世有裴松之对此点评道:
“帝王之家,虽权柄在握,然父子之情,未尝异于庶民。”
“盖乱世枭雄,于马背上得天下,故于膝下孺子,愈显温情。”
“其明知书出翊公代笔,仍作回音,非独全相父体面,实乃借机抒父子之怀。”
“帝王心术在此,天伦至性亦在此。”
“此昭武所以异于古今帝王者也。”)
……
接下一段时间,刘禅便待在河北相府,跟着李治、李平一起学习。
学习环境对孩子的心态影响是巨大的。
此前在下邳,刘禅接触的孩子比较少,如张苞等辈,也不需要学王室中的东西。
但李翊家教很严,从小便让孩子们学习古之经典。
阿斗跟他们在一起,便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
因为你周围的“同学”都在认真学习时,你就很难不认真学。
经过半月时间的观察,李翊发现刘禅在学习方面的天赋确实远不如李治、李平。
这两孩子几乎都能够举一反三,刘禅虽不算愚笨。
但跟自己这两个亲生的比起来,就显得有些迟钝了。
学习这方面,真的很讲究天赋。
如果天赋不够,就只能靠努力勤奋来凑了。
但阿斗……
能让他认真把该学的都学了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想让他自发的主动去学,那聪明如李翊也对此无计可施。
不过李翊教学也注重劳逸结合,并非是一味地让孩子们闷头去学。
该玩时就要痛快去玩,玩累了再好好休息。
休息好之后,再去学习。
这一日,刘禅课业既毕。
与李治携家仆数员,微服出游。
二人各跨小驴,自园门溜出。
时值上巳佳节,邺城万人空巷,车水马龙。
李治摇手一指瑶台,那里聚满了人群。
他眉宇间傲色隐现,说道:
“昔年此地尚是马厩,父亲命引漳水为池,方有今日之盛。”
刘禅澹澹道:
“我在下邳,不见输此邺城。”
李治忙道:
“下邳亦多赖我父建设之功!”
两个小孩儿争论着,入了一家酒肆坐下。
一名家仆慌忙地走过来,在李治面前弯腰道:
“……公子、您、您可不能喝酒啊!”
李治勃然变色道:
“大人喝得?吾为何喝不得?”
“吾非男儿乎?”
“况家母亦时常饮酒,怎偏吾喝不得?”
“这、这不是您还小嘛!”
“胡说!”
李治啐了他一口,将倒满酒的一只碗递给刘禅。
“阿斗别理他,我们只管喝我们的。”
“这,相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责罚啊?”
刘禅还是很怕李翊的。
“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李治嘿嘿一笑,又瞪了眼那名家仆。
“你会说吗?”
“这、小人……小人……”
那名家仆暗暗叫苦,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李治已经将第一碗酒吞下肚了。
“……咳咳……咳……”
李治连咳嗽两声,发觉胸中豪气顿生。
一指城墙道:
“他日我若能继得父业,当将此城扩建三十里!”
刘禅吮着蜜饯含糊说道:
“表兄何苦再造?现下这些……”
小手划拉一圈,“不都是咱家的么?”
邻座老丈闻言,顿时呛酒,偷忍不住眼打量这对锦衣童子。
忽然,肆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凶神恶煞的河北官兵,押解着一群人走来。
这些官兵显然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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