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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卿急匆匆的赶回了百户所。一进大门,就发现多了不少未曾见过的生面孔,没穿制服,个个身穿灰袍、腰跨长刀,神情淡漠的扶着刀柄沿着各个门口和过道笔直的站岗。
不过当他们认出裴少卿后淡漠的神情出现了些许变化,目光游移的看向他,眼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意味。
这么多年来,虽然北镇在外面威风凛凛,但是南镇因有监察之权一直压着北镇,可裴少卿公然杀了南镇的人挑战南镇权威,事后还没被惩处。
不亚于在南镇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以至于今年考评刚开始,其他北镇靖安卫竟然也敢试着冒犯他们。
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回镇抚大人亲自来通州对他们进行年终考评,看裴少卿如何过关。
裴少卿可无瑕理会这些小角色眼神里的意味,快步来到正厅,一眼就看见了正低着头翻阅卷宗的田文静。
虽然看不清脸,但也能猜到这个瘦猴就是南镇抚司镇抚使,当即躬身一拜,“通州百户所百户裴少卿参见大人,属下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因为他有爵位在身,对单纯官职高于自己的人不需要再行跪拜之礼。
“无碍,裴百户生财有道,几百万银子的收益何其惊人,所以忙着此事倒也能理解。”田文静头也不抬的说道,声音清脆如泉、干净而透亮。
“多谢大人理解。”裴少卿起身笑容和煦的说道:“没想到卑职上任第一次年终考评,就遇到大人亲自率人前来,真令下官不胜荣幸和惶恐。”
“哦?”田文静翻阅卷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眉宇间英气十足的脸蛋似笑非笑问道:“是荣幸多还是惶恐多呢?”
“那自然是荣幸。”裴少卿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因为下官自认为判案公允、两袖清风,所以一没有悬而未破的案子;二没有冤假错案;三没有贪污受贿,又有什么可惶恐的呢?”
可惜田文静不是蜀州人,否则在这里一定很吃得开,他头一次觉得用俊美两个字来形容男人也恰到好处。
如果在现代他头发披下来,穿身性感的女装,面对镜头扭几下腰估计就能实现财富自由,先天女装身体。
“呵呵,裴百户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你杀了我的人,得罪过我?”田文静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不善的问道。
裴少卿坦然与之对峙,微微一笑拱手答道:“下官相信田大人年纪轻轻就能有今日之成就,定然非是心胸狭窄、公报私仇之辈,那点旧事肯定不影响今年的考评,您说呢大人?”
“错!”田文静脸色骤阴,语气冷冽的说道:“本官就是这种人,魏岳没告诉你我心眼小吗?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裴少卿,昔日杀我下属的事陛下包庇你,所以本官奈何不了你。
但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本官在今年的考评上抓到你的小辫子,否则就算有陛下包庇,我也会先拿你问罪!”
裴少卿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连演都不演,一点都没有官场老油条滑不溜手的气质,说话净让人下不来台。
但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田文静这话表明对方虽然提前几日潜入了通州暗中调查,但是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查出自己的小辫子。
“我行得端坐得正,无惧也,只要田大人秉公行事,那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裴少卿义正言辞的说道。
“放心,本官没你那么无耻。”田文静冷哼一声,啪的一声合拢手里的卷宗说道:“给我腾两间屋子,接下来几日本官就在通州百户所办公。”
“下官遵命。”裴少卿拱手应道。
田文静淡然说道:“请自便吧。”
“大人如此不喜下官,那这接风宴想必也不会参加,在下就不让人去置办了。”裴少卿开门见山的说道。
话音落下后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田文静静静的看着他离去。
孙有良跟陈忠义都候在外面,看见裴少卿出来后便紧张的迎了上去。
“大人,怎么样……”
“慌什么,有本官在,这通州的天就塌不下来。”看着两人忐忑不安的模样,裴少卿不悦的呵斥了一声。
两人连忙告罪,“是我等眼皮子太浅,没见过那么大的官,一时间难免有些进退失据,还望大人恕罪。”
“该干什么干什么,嘱咐兄弟们管住嘴,少跟他们接触,再腾出两间屋子给他们办公。”裴少卿吩咐道。
“是。”孙有良应道。
陈忠义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要给他们使些绊子,恶心恶心他们?”
“没必要,那田文静心眼小斤斤计较,本官可不与他一般。”裴少卿摇了摇头,随口否决了他这个提议。
陈忠义答道:“是。”
“我们办的案子他们应该查不出来什么。”裴少卿沉吟着,微眯起眼睛说道:“可能会从石破天和通州商人上缴的月供银子这两方面入手。”
他办的案子不存在收钱帮人消罪这种问题,顶多是纯在栽赃陷害找人顶罪结案的情况,但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田文静怀疑有问题也查不了。
“那大人,我等如何应对?”陈忠义和孙有良对视一眼后齐齐求教道。
裴少卿目光深邃的说道:“石破天那边还好,抓不到实际证据,关键是城中商人这边,他们上交孝敬银子一事知道的人不少,所以并不难查。
陈总旗,你去找张玉张小旗聊一聊吧,让他出面扛下此事,今后父母妻儿都由本官赡养,保他女儿嫁个官宦人家,儿子至少能做个七品官。”
张玉就是暗卫收买的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眼线,正好利用田文静的手除掉他,而张玉死后暗卫肯定会将此事上报,还能让皇帝厌恶田文静。
至于张玉愿不愿意牺牲,那就是陈忠义的事了,相信他肯定能办妥。
“卑职遵命。”陈忠义沉声应道。
裴少卿淡淡的嘱咐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最好今天就能搞定这事,随时向我汇报。”
话音落下又喊道:“孙总旗。”
陈忠义答道:“是。”
“在。”孙有良也立刻应道。
裴少卿对孙有良说道:“安排城里的商人与我见一面,要够隐秘,立刻去办,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属下遵命!”孙有良郑重答道。
裴少卿翻身上马离去。
孙陈二人站在原地躬身相送。
百户所正厅内,郑泽麟对田文静说道:“大人,现在我们唯一能确定裴少卿有问题的就是勾结山匪石破天劫掠商队一事,但一时也没有实证。
以及他长期收受通州商人孝敬银子一事,这件事应该更好查,我们是否要将精力全部都放在此事上呢?”
当初来通州找裴少卿麻烦的孟庆云就是他下属,事后孟庆云被田文静杀了,而他也被斥责御下不力,所以心里对裴少卿没有好感,全是怨气。
“你让人去暗中接触一下通州的商人,先拿到他们的口供。”田文静起身,绕过桌子到屋中间背着手踱步说道:“至于石破天一事,呵,本官要督促裴少卿剿匪,到时候石破天总不会是宁死都不肯出卖裴少卿吧?”
“大人英明!”郑泽麟恭维道。
裴少卿回府后立刻去找狸将军。
自从郑绫儿进府,狸将军就不在跟裴少卿夫妇一起住,而是和郑绫儿住在一起,享受着她的伺候与喂养。
来到裴府后花园,就看见狸将军慵懒的躺成一摊在椅子上晒太阳,郑绫儿蹲在一旁用玉如意给它挠痒痒。
她极爱穿红裙,而且不喜欢复杂的宫装或襦裙,就喜欢束身的劲装。
蹲下时浑圆的满月撑得裙子鼓鼓囊囊,弧度饱满、线条优美,偶尔换脚时臀儿轻颤,肉眼可见弹性十足。
听见脚步声,郑绫儿回头看见裴少卿后立刻起身行礼,“见过老爷。”
“呀!主公来啦!不知有何事吩咐老臣?”狸将军立刻人立而起道。
裴少卿先对郑绫儿点点头,然后对狸将军说道:“立刻派几只猫去百户所盯着南镇抚司的人,主要盯那个带头的,俊得像是女人的娘娘腔。”
“是,老臣遵命!”狸将军话音落下后下意识的撒腿就跑了,居然没有骑坐骑郑绫儿,或许是嫌她太慢吧。
裴少卿在它刚刚躺的椅子上面坐下往后躺倒,“绫儿给我也挠挠吧。”
“是,老爷。”郑绫儿应了一声后站立着拿起玉如意给裴少卿挠痒痒。
从裴少卿的视角看去,刚好能看见她挺而圆的酥胸在眼前晃来晃去。
这丫头年纪虽小,良心却很大。
“绫儿家住何处?”他随口问道。
郑绫儿愣了一下答道:“长安。”
“家里可还有人?怎么小小年纪就出来跑江湖?”裴少卿好奇的问。
郑绫儿神色一暗:“奴婢父母早已病亡,兄长放牛时坠崖,田地被村人侵占沦为乞儿,后来被师父收养跟着他四处卖艺,去年师父与人起冲突身亡,只剩我与师兄两人相依为命。
师兄本打算带我回甘州老家娶我为妻,操持家中田地过日子,结果我与他还没完婚,他父母就相继因为意外去世,他悲痛下也染病暴毙,奴婢就四处卖艺为生,直到遇到将军。”
裴少卿:“…………”
你这命,真是比我几把还硬。
“老爷不会赶绫儿走吧?”郑绫儿见他不说话,突然间有些慌了,紧张的抿着红唇,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裴少卿深吸一口气问道:“既然你怕我赶你走,为何还实话实说?”
曾经他是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神鬼气运之说,但他都穿越了,还是穿越到一个曾经有修仙者和妖魔鬼怪的世界,这方面不相信也不太行啊。
多少还是礼貌性的信一点吧。
“因为奴婢不想骗人。”郑绫儿抿了抿嘴唇,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答道。
裴少卿微微一笑,“放心吧,不会赶你走,本官福大,镇压一切。”
死了都还能穿越重活一世,就算郑绫儿真可克人那也肯定克不到他。
“谢谢老爷,老爷贵为平阳县子气运无双,肯定不会被绫儿这个倒霉鬼克死。”郑绫儿喜不自禁的说道。
裴少卿觉得这话怪怪的,又问了一句,“你也觉得是你克死了他们?”
“嗯,因为绫儿是不幸之人。”郑绫儿点点头,脸上笑容又逐渐消失。
裴少卿疑惑道:“为什么?”
郑绫儿红了脸,吞吞吐吐不语。
“嗯?”裴少卿挑了挑眉。
郑绫儿深吸一口气,凑到裴少卿耳畔吐气如兰、细若蚊声道:“因为奴婢……奴婢那里寸草不生,大家都说这样的女人克人,那肯定没错。”
说完她面红耳赤的迅速与之拉开距离,攥着玉如意的小手都发白了。
这种事跟一个男人说,她心里都快羞死了,但老爷那么好,她又不想骗他,所以只能强忍羞涩吐露实情。
裴少卿顿时是深吸一口凉气。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古语云:寸金难买寸光阴。
可见这样的女人是多么珍贵。
所以这样的美女请都来克他吧。
他不光命硬,该硬的地方都硬!
“老……老爷?”郑绫儿见裴少卿突然又不说话,不由得又有些慌乱。
裴少卿回过神来,“都是些无稽之谈,你安心在我裴府待着就行。”
“嗯嗯嗯。”郑绫儿欢快地点头。
她真希望老爷能长命百岁、长盛不衰,这样自己就不用再无家可归。
………………………
城中一家酒楼的包间里。
只有陈忠义和张玉两人。
张玉今年三十五岁,家里有老父亲尚在,娶妻多年,孕有两女一子。
“张玉啊,你觉得郑百户和裴大人哪个好?”陈忠义不疾不徐的问。
张玉愣了一下,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他问这话的意思,然后立刻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是裴大人!郑玄成何德何能与裴大人相提并论?自从裴大人当权,百户所的兄弟哪个不是赚鼓了荷包?生活比以往好了数倍。”
“是啊,裴大人真好。”陈忠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紧接着又话锋一转说道:“可是现在裴大人遇到了麻烦需要你鼎力相助,不知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张玉放下碗筷起身拍着胸脯掷地有声的说道:“裴大人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随时准备着为裴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好!我就知道你张玉绝对是一等一的汉子!”陈忠义大赞一声,亲自给他斟酒,说道:“南镇抚司镇使亲自来负责我通州的年终考评想必你也知道了,这就是冲裴大人来的。”
“大人有何处需要用到我?我绝不推辞!”张玉又一次强调了忠心。
陈忠义沉声说道:“我与大人商量过,觉得眼下早已最可能被南镇抓住把柄的就是城中商人按月缴纳月供银子一事,这笔钱大人可没有独自收入囊中,百户所众位兄弟皆有一份。
大人的意思是与其等着被南镇查出来,不如由张兄你出面扛下,今后你妻儿老小由大人负责,保你女儿嫁入官宦之家,儿子至少当七品官。”
刚刚还言必称忠心的张玉顿时是脸色煞白,手里准备夹菜的筷子都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眼中满是慌乱。
“这……这,陈总旗,大人怎么会选择我?”张玉惊慌失措的说道。
陈忠义眼睛微眯,“你不愿意?”
他也不知道裴少卿为什么会点名选择张玉,但既然裴少卿能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说明肯定经过深思熟虑。
那他就必须要把这件事办成。
“不……不是……,我当然愿意为大人效命。”张玉立刻连连否认。
陈忠义沉声说道:“那现在就是你为大人效命的机会,你不立刻答应下来,吞吞吐吐的又是几个意思?”
“陈总旗,劳烦你告诉大人,留下我能帮他更多,这件事还是交给别人去扛吧。”张玉扑通一声跪下去。
靖安卫权力大,但犯了事被抓住的处罚也重,真扛下这件事的话他肯定难免一死,现在生活富足,妻儿老父皆在,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哼!”陈忠义也不装了,冷冷的说道:“因为现在的生活所以你舍不得死,但别忘了你现在的生活都是大人给你的,张玉,你不死,那就是想让大人和百户所的兄弟替你去死。”
“不是,我没有……”张玉否认。
“你有!”陈忠义呵斥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你无情,那就别怪兄弟们无义,你答应了,妻儿老小皆有人照料,你不答应,这件事可以让别人去,但你可又承受得起代价么?”
威胁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张玉如遭雷击,失魂落魄,跪着的他往后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地上。
作为北镇靖安卫的一员,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些同僚有多么凶狠残暴。
拒绝的后果他实在不敢想象。
“为什么是我?”他苦涩的问道。
陈忠义吐出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大人偏偏点名要你,或许你自己做了什么这唯有你知道。”
张玉突然想到自己被陈记首饰铺掌柜收买监视裴少卿的事,难道是被他知道了吗?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否则裴大人又怎么会选择自己?
想明白这点之后,当即不再有侥幸之心,苦笑一声,“好,我答应。”
他不知道陈记首饰铺的掌柜是什么人,但对方既然让自己暗中监视裴大人,那说明肯定对大人不怀好意。
而自己迫于其威逼利诱还是这么做了,裴大人早就已经发现了,却一直都没有处理自己。
现在甚至还给自己一个对通州百户所内部而言相对体面的死法,并且答应了照顾自己的妻儿老小,那么他又还有什么可拒绝?可不愿意的呢?
“请转告裴大人,张玉叩谢他的大恩!”张玉起身,郑重跪拜说道。
陈忠义见状,顿时明白这家伙暗中还真做了什么不忠不义的事,裴大人早就知道了,可却一直没有清算。
大人真是仁义啊!
他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会把话带到的,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吧。”
说完就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裴少接到孙有良的汇报后正在前往见通州商人们的路上。
孙有良召集齐人后,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了一处远离城市中心的茶馆。
此刻这些商人们正在被包下来的茶馆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不知接下来是好事还是坏事,甚至无心讨论。
“哐!”突然,门被推开。
身姿挺拔的裴少卿走了进来。
“参见裴大人。”众人齐齐拜见。
裴少卿抬了抬手,“都坐吧。”
虽然他的话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人真坐,而是等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主位上落座之后,大家才又纷纷坐下。
“今天召集诸位前来,只为了一件事,我通州百户所年终考评,前来的南镇靖安卫与我有旧怨,不是钱就能打发的,打定主意要抓我小辫子。
而诸位与我之间的利益往来避免不了被追查,我很担心呐。”裴少卿坐下后环顾四周,风轻云淡的说道。
“请裴大人放心,南镇的人找上门来我们绝对不会乱说一个字的。”
“对对对,我们什么都不说。”
众人点头哈腰的连连保证。
生怕裴少卿直接杀他们灭口。
显然,他们对裴少卿的为人有很深的误解才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担忧。
“大家还请稍安勿躁。”裴少卿抬了抬手示意安静,继续说道:“这通州的天还塌不下来,本官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操作得好的话不仅能避免此劫还能反将田文静一军,但此事需要你们当中有一个人自愿牺牲才行。”
他来之前想了想,就算是用张玉扛下这件事,也避免不了田文静继续追查,所以他改变了主意,要借此略施小计反制田文静,把他赶出通州。
为此必须还得牺牲一个商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谁都不想沦为被牺牲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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