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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州东城外,本就人声鼎沸的东市更热闹了,越来越多的各藩军士都围在一片幕区开始看戏。在那里,只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很是刺耳:
“抽,给我狠狠的抽,让他嘴贱。”
听了这话,两个执鞭的东川武士下手越发狠辣,举着鞭子就对吊在树上的赵六抽去。
边上还有几个军士,也被绑着,只是没有受鞭打,这些人是见赵六之事不平,上来劝和,反被绑起来的。
赵六这会很是狼狈,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被抽了多少鞭子,却丝毫不见虚弱,反而依旧在大骂:
“谁他妈裤裆破了生出你这个怂,敢抽你大,额日不死你先人。哎呦,哎呦。”
就在这会,赵六又被抽了两鞭,痛得他直叫唤。
但坐在马扎上,气急败坏的颜六郎却越听越古怪,这赵六这么皮实?都抽了四五十鞭了,这龟孙还这么硬气?
想到这,颜六郎看着赵六的衣裳,忽然喊了句:
“把他衣服扒掉了抽。”
听了话,上来两个东川武士就要扒赵六的衣服。
这下子,赵六的脸色变了,开始笑着讨饶:
“东川的好汉们,给额赵六一份体面,额不骂了,你们把额衣服留着,这要是光蛋子,那丢到先人那去呢。”
可惜这两个东川武士理都不理会,上手就扒掉了赵六的衣服,扒得他就和一条白斩鸡一样在风中打转。
两人一摸衣服就不对,连忙撕开赵六的冬衣,却发现里面竟然夹着牛皮。
颜六郎将一切看在眼里,直接就气炸了,站起来大吼:
“抽,抽死他个龟孙,下死手。”
之前执鞭的两个武士也觉得受侮辱了,这会抡起鞭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这下子赵六再骂不出来了,在空中蹬着腿,左右摇晃,哀嚎惨叫。
这一次,是真的疼了。
在颜六郎暴怒的时候,边上的一个牙兵颇为担忧的说了一句:
“六郎,听说那赵大现在出息了,在川西这边也有威名,咱们随便教训一下这赵六算了,万不能结下死仇啊。”
这人好言好语,却不妨颜六郎直接就回骂;
“狗东西,你吃的是我颜家的饭吗?要你去为那赵大操心?告诉你,不是咱想不想结仇,而是我颜六郎就要报仇!懂?”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还有那赵大是个什么玩意,他就算有点小名,和咱们颜家比,他是个屁!我不仅要抽死这嘴贱的赵六,我还要让那赵大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百般求饶。”
那牙兵见颜六郎这做派,就更担忧了,他小声提醒了句:
“六郎,咱们来邛州就带了百来十人,人数有点少,要是那赵大犯起浑来,怕出了事啊。”
颜六郎沉默了一下,心里权衡。
他这次来邛州,就是奉了颜师会的命令,交结杨庆复,希望能将川东军编制重回幕府序列。
之前白术水一战,颜师会带着八千川东军再次不战而逃,一路向南,已是犯了众怒了。
本来颜师会之所以敢做这等事,就是自认为川西镇此一败,必守不住成都。
而等南诏军劫掠了成都,他就可以带着川东军直扑成都,然后按照约定,接手成都。
到时候,他不仅摇身一变可为收复成都的功臣,还能按照惯例,自请为川西留后,与他父一起,并掌两川。
但谁知道,西川军竟然在双流顶住了压力,并坚持到了高骈带援军入蜀。
这一下,颜师会慌了,那高骈一旦成了川西节度使,以此人的秉性做派,必然是要拿他这个临阵脱逃的来树典型的。
于是,他第一时间就想带着川东军回川东,但却被他父亲劝住了。
其父让他寻机进入川西幕府,他父亲料定以高骈的为人,肯定是要对南诏军大反击的。
那时候,他颜师会自然就有了用处。
颜师会纠结了半天,终于在得知川西的大将杨庆复收复了邛州城,这才派了族弟颜六郎带了一批宝物来邛州交结杨庆复。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杨庆复肯定日子也不好过,这不正好结为盟友,互引为奥援。
本来按照轻重,他颜六郎这会应该是在杨庆复帐下拜见。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族兄临阵卖川西藩卖得太过分了,还是什么其他缘故,总之他去拜见,牙兵就说大帅不在。
他颜六郎也是个体面人,总不能在营外干等吧,多丢他们颜家的脸面。
于是,正好来的一路稍有“缴获”,听城东这边有个草市,就想来变卖一下。
到了这这西市,颜六那叫一个羡慕嫉妒。
看着拥挤的草市,到处都是叫卖,成群的俘虏和堆积的物资,可见这邛州城有多富。
如果他们川东军当时不是向东,而是随川西兵一起撤回双流,那现在这泼天的财富也会有他们的一份。
看看人家卖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寒酸东西,颜六郎一下子没了兴致。
本来他打算随便卖完就走,忽然就在一处窝棚里的看到一人,当时就是一惊。
而那人在看到颜六郎的时候,也是慌了一下,然后眼神互对了一番,心中才有了底,于是继续躲在了俘虏堆里沉默。
也正是看到了这人,颜六郎本要迈出去的脚,硬生生地又折了过去。
但当时一个七尺多高的军汉,操着关中口音,正和那边的几个唐军说话。
颜六郎只想不动声色的将这批俘虏买到手,可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推开了那关中军汉,就想谈下这笔生意。
但谁知道,那军汉竟然已经把人都买下了,刚刚只是和买主闲聊。
这下子,颜六郎算是把新买主给得罪了,哪里还买的到?
本来颜六郎是想亮身份的,可一听这人竟然是保义都的,那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那赵大当日羞辱了一番自己,本来他要找回场面的,可随后就兵败白术水,这事就只能放过。
可没想到,今个到了邛州,竟还在这里遇到了保义都的人,再看那关中粗汉还满嘴怪话,那叫一个气。
于是,颜六郎直接将这叫赵六的吊起来打。
本想好好做生意,非要逼得乃公抢!
……
想了想,颜六郎还是觉得那人更重要,也罢,先放了这赵六,后面再派人杀了。
于是,他主动走到赵六那边,沉声道:
“赵六,今个我大量,我放了你,回去找你家赵大去哭吧,……。”
下面的话,颜六郎再说不出了,他正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干呕。
原来就在刚刚,被抽得蔫了的赵六,忽然扬头,接着就一口老痰吐在了颜六郎的喉咙里。
这下子,暴风骤雨。
颜六郎再没有理智,怒吼着:
“杀了他,杀了他。”
即便这会伴当们都拉着,还是没有用。
就是这个时候,外围聚着凑热闹的军汉忽然哄的一声散开了,然后被吊着的赵六就听到那句熟悉的声音:
“谁动我兄弟?”
这个时候,赵六再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赵大,额的大,就这怂欺负你兄弟,就是他。”
此时,颜六郎脸色大变,他看见数不清的军士,穿着绛色冬衣,绑着抹额,人人手里拿着哨棍,一过来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一些人还站在了货堆上,就这么齐刷刷地盯着他们看。
颜六郎是体面人,虽然这会他嘴里没沫,心慌得要死,但面上还镇定大喊:
“赵大,你出来,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这句话可把赵六气昏了,他腰腹使劲摆动,晃到颜六郎这边就是一头槌,大骂:
“哈怂不要脸,刚刚不以多欺少乃公的?额顶死你。”
这个时候,颜六郎不敢抽赵六了,看着从人群中出来的赵怀安,努力挤出微笑:
“赵大,这是误会,这样我把人交给你,我走。”
说着,颜六郎示意了一下眼神,带着百余名川东兵就准备拉着那群俘虏走人。
一看这情形,被吊着的赵六急了,大喊:
“这些都是我买的,是我的人!一个不准走。”
颜六郎脸阴了一下,将随身带着的一袋金豆子丢给了赵大,抱拳:
“赵大,这是咱买下俘虏的钱,多的就是给赵六兄弟的赔金。以后咱们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可围着他们的这群保义都武士们没一个让的,皆狞笑看着这群川东军。
这个时候,颜六郎才知道慌了,他冲着嗤笑的赵大,大喊:
“赵大,你什么意思?你想把这事闹大?我们是川东军的,今个就从这里走了,你们敢如何?”
说着,颜六郎向后挥手,给部下们鼓劲:
“走,都跟我一起,看哪个胆肥的,敢动咱们川东军。”
但他话刚说完,一支铁箭直接擦着颜六郎的耳边,射在了地上。
颜六郎捂着流血的耳朵,嚎啕大叫,可扭头看到射箭的竟然是赵大,硬是顶住怒,沉声道:
“赵大,你是什么意思?”
此时赵怀安将弓放下,唏嘘地看了一眼射偏的箭矢,惭愧了一声。
见对面颜六郎这会都不敢怒,赵大心里耻笑,脸上越来越凶,接着赵大提着弓,指着在场人,大喊:
“今个我看谁敢动一下,谁动谁死。当然我也不是不给你机会,我数到十,我不动手,就看你能不能冲出去,冲出去就放了你。”
于是,全场死一般的沉默,就是边上一些看热闹的川西军士都不敢大喘气了。
乖乖,呼保义怒了,要杀人。
……
此时,颜六郎耳朵一个劲滴血,脸色铁青,终于爆发了,大吼:
“赵大,我看你是活腻了,想和咱们川东军扎刺,兄弟们给我抽出刀了,谁他娘的敢拦,都给咱剁了。”
说完,颜六郎“噌”的一声拔出了刀,就准备突出去。
但下一瞬,对面的保义都吏士齐齐举起了手里的弓弩,这下子除了颜六郎一人抽出了刀,剩下的川东军没一个敢动。
颜六郎也愣住了,直到赵大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脖子,哼道:
“给没给你机会?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说完,赵大拉着颜六郎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一路拖到了赵六那边。
此时,咱们的六爷被牛礼他们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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