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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人还没站定,就一脚踹在了颜六郎的肚子上,然后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拳,大吼:“额捶死你个瓜怂,锤死你。”
赵六也是失态了,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会要不是牛礼几个人拉住,可能真要把颜六郎活活捶死在这里。
当颜六郎被揍得惨叫时,那边百来个川东军各个和鸵鸟一样,头都不敢抬一下。
此时,头号狗腿子陆仲元已经搬来一张马扎给赵大坐,赵大赞许地拍了拍老陆,然后大马金刀踞坐着,乜了一帮川东军,骂了句废物。
这兵就是这样,跑多了就废了。
这颜六郎被揍成这样,那些川东兵竟然没一个敢拔刀的,此刻赵大对那个颜师会也没那么忌惮了。
八千兵又如何?
要是手下各个和这些人似的,那捆在一起也不够他们保义都打的。
收回不屑的目光,赵大看着被揍了一顿的颜六郎,嗤笑了一声,正要说话。
忽然后面一直低调的南诏射声将赵尽忠,弯腰凑到了赵大身后,小声说了句:
“郎主,那群俘虏里面,好像有一个很眼熟。”
赵大闻言望了过去,然后就看见那棚子里猬了几十个俘口,各个邋遢萎靡,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于是,他把犹在骂骂咧咧的赵六喊了过来:
“赵六,你怎么买了这些俘口?”
赵六当什么事呢,直接说:
“小刘,哦,就是那个卖额俘口的感化军和额讲,这群俘虏是他们在城外俘的,因做的私活,不想给上头分,所以就拉来这边卖了。”
“赵大你之前不是挺欣赏那个感化军的时三郎的嘛,额就说正好也认识一下,而且小刘说这里面有几个好匠人,反正咱们也需要,就买了。”
赵六说着,全然没看到边上那几个感化军的脸都黑了。
其中一个身姿雄壮的,穿着一袭绛色衣袍的武士,看到赵怀安的眼神狐疑地扫了过来,忙上来解释:
“赵都将,赵六郎听岔了,咱们这些都是时押衙让咱们来卖的,我感化军大唐纯良,如何能做倒卖俘虏的事情。嘿嘿”
赵大压根不在乎这个,反正这些人都已经被赵六买了,反倒是眼前这人他看着眼熟,忽然亮了一下,问道:
“当日白术水,三郎冲阵时,你是不是在?”
这叫小刘的,人看着壮阔,年纪却不大,声音还处在变声期,他对眼前这个声名鹊起的赵大,一点不敢骄傲,忙叉手:
“赵都将,卑下的确从时押衙冲阵。”
这边话刚落,赵大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忙拉着小刘的手,激动:
“好汉子,好汉子呀。来来来,给我们感化军的好汉也来一个马扎,站着不累吗?”
那边赵六撇撇嘴,搬过来一个马扎让小刘坐。
本来小刘还不敢坐的,可忽然看到那群保义将死盯着自己,又看外头一圈虎狼般的武士,小刘反而激起了性子,直接大大方方地坐下。
他拱手冲赵大:
“赵都将赐座,俺不推辞。谢赵都将!”
这下子赵怀安更喜欢了,不愧为我苏北豪杰,端是个有种的。
于是,他笑道:
“小刘,我一看你就觉得有缘,以后就叫咱赵大,对了,你怎么称呼。”
小刘被军中有名的猛将恭维着,更加高兴,也抱拳:
“赵都将,俺叫刘知俊,徐州的。”
赵大一拍手,也说了句:
“乡党啊,咱赵大是寿州的,不远不远。这真是的,那叫个‘他乡遇故知’啊!”
说完捶了一下刘知俊发达的肌肉,正色:
“一会散了不要回去,到我营里喝酒,我再给你介绍我这班兄弟,各个都是好汉。”
刘知俊也不知道怎么的,被赵大捶了一下,整个心都是暖暖的,再次起身恭敬叉手:
“郎君厚爱,敢不从命。”
看看,这会也不叫赵都将了,直接郎君了。
赵大哈哈一笑,然后示意小刘继续坐,最后才脸色阴阴地看着那边的颜六郎,哼了句:
“颜六郎,我也不欺你,今个你要是能吃我三拳,不仅赵六这事算了,你们可以回去,就是这群俘口你们也能带走,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颜六郎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在看到俘口中的那位后,他就必须把这人给带走,不然一旦落在赵大这样的人手上,他们整个严家都要万劫不复。
此时他赤着双眼,将衣袍扯开,怒目圆瞪,哪还有刚刚被赵六老拳的窝囊样?
“好,我就吃你三拳,但你也吃我三拳,可敢?”
赵大嗤笑一声,同样把衣袍撤开,赤着精壮的上身,怒吼回去:
“休说三拳,就是三十拳,三百拳,你又能拿我何?如今,我两就签生死斗,生死由天!休怨半分!”
颜六郎举拳:
“好,生死斗,去了阴土,别忘了杀你者,你耶耶我颜六郎!”
掷地有声。
……
看着赵大拔步到了空地,颜六郎一股无名火就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赵大真当我颜六郎是泥捏的?
刚刚自己任凭他拖拽,除了因为外面一圈弓弩手指着自己,但更多的还是想息事宁人,毕竟那人太重要了。
而后面他任赵六老拳,也是想让此人出了气,把这事揭过去。
但现在,这赵大却一而再再而三,屡屡相逼,还要和自己生死斗,那就怪不得他了。
这赵大上次取巧偷袭了自己,就以为能胜自己?真是井底蛙。
如他这样的将门子弟,哪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在别人风花雪月的时候,他们在流汗!在别人吟诗作对的时候,他们还在流汗!
国朝艰难以后,武夫日盛,朝廷数十万神策军都不能制,难道是因为上面仁慈?
还不是靠他们手里的刀?杀尽一切不服,杀尽一切歪酸?
宰相敢置喙他们,他们就能当街砍他的头;天子敢不忿他们,他们就能让他仓皇出奔,累累如丧家之犬。
这就是他们的时代!
自上次自己不备,让赵大偷袭了自己,颜六郎就托人去找了赵大的兵册卷宗,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寿州的逃人,纵然有些许武勇,又如何会是自己家学渊源能比的?
所以这一次,他不仅要一雪前耻,他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活活打死赵大!
而且也是这个赵大自找的,非要自己说什么生死斗。
平日要想杀个都将,那自然是一堆麻烦,但现在,此人就是被自己打死了,谁都说不出个错字。
毕竟国朝虽禁私斗,但武士之间一言不合,拔剑相杀的事情,早就屡见不鲜了。而军法、国法也默默遵循着一个潜规则,既然双方都是自愿斗杀,那是生是死,就是天意了。
看着赵大还在那笑,颜六郎残忍暗笑:
“嘿嘿,赵大,你死期将至,权让你再笑一会。”
……
此时,赵怀安将上衣赤着,料峭春寒丝毫降不了他心中的火气。
平静的脸上,下面是山火喷薄一样的怒火。
这狗一般的颜六郎,这狗一般的颜师会,就是这帮虫豸害死了保义、慕义数千好男儿。
就是这帮颟顸的猪狗,为了一己之私,让那些忠勇的义士们如同畜生一样被屠戮在白术水西岸。
还有为国死战,却无一兵一卒来救的老帅,他被那高骈腰斩的时候,怕都在想着战死在大渡河的兄弟们。
还有冻死在双流的难民们,遗憾死在路上的孙传秀,以及他赵大丢在白术水的一腔热血。
种种人物、丝丝情绪,在赵大的心里、脑里快速闪动。
此时那颜六郎已不是颜六郎,而是这不义的世道,这腌臜的狗道义!
看着颜六郎还在笑,赵大猛然奔了过去。
颜六郎反应也丝毫不慢,在赵大奔来的那刻,冲着赵大的脑袋就是一脚。
多少年过去,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颜氏是来自高句丽的遗民了,甚至他们这些颜氏子孙都已经忘记了这一点。
但高句丽时代传下来的拳脚武艺,却在颜氏子弟中代代相传。
只是这一脚,围观的保义都吏士都惊了,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但冲过来的赵大,只是用左手臂挡了一下,然后扭腰转胯,上步屈右肘,全身力气贯在肘尖,冲着颜六郎的心口就是一撞。
赵怀安奔若野马,集全身力气于一肘,撞向颜六郎,那是何等的力道!
即便颜六郎已经努力架手去挡,但依旧被这一撞顶飞了出去。
赵大一肘顶飞颜六郎,丝毫不停,一把拉着颜六郎的手,右手拳就砸在了颜六郎的鼻子,打得鲜血直流。
颜六郎此时已经双目充血,他努力想说话,但断裂的鼻梁让他丝毫透不过气,他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赵大打来第二拳。
这一击,赵大再一次打在了鼻子上,碎裂的鼻骨都撕破了他的拳头,但依旧阻止不了赵大喊出那句:
“这一拳,谁都不为,就为你死!”
说完,最后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颜六郎的太阳穴,只一下,这人就七窍流血,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
拳杀六郎,赵大赤着眼睛,冲在场百余川东军大吼:
“还有谁想死!还有谁!都给我跪下!去向死难兄弟们的在天之灵谢罪!你们也敢再回来?啊?也有脸再回这白术水?都是一群畜生!”
在场的川东军都傻掉了,看着眼前如怒目佛陀一样的赵怀安,所有人都傻掉了。
也不知道谁先扛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继而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甚至这份威势影响到了周边,一些同样临阵而逃的外藩武士们也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他们哭着,向当日被出卖在西岸的保义、慕义将士们求饶。
人群中,孙传威等六个昔日保义军的遗泽各个泪流满面。
孙传威仰头冲着天空,泪水洒满了脸庞,他呢喃道:
“兄长,你看到了吗?都将为你复仇了!但兄长,相信我,这只是开始,相信我,那一日不会太迟,兄长,你和兄弟们,走慢一点,再慢一点。”
说完,孙传威再忍不住,嚎啕大哭。
此时,独坐在马扎上的刘知俊看着跪倒一片的川东兵,看着赤着身的赵怀安,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那颜六郎的尸体上,阳光照耀向那里,一片金黄。
他喃喃一声:
“刀劈生死路,拳压四百州。赵大,真天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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