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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三年,正月二十一日,冤句城外。大战后的第二天,天空压得低沉,冤句东北郊的荒地上,已经满是突起的坟头,这是昨日死在城内乱子里的曹州灾民。
这些人刚刚被保义军从那些人屠口里解救出来,还没养几日,就在昨日的坊区暴动中,被那些草军内应给杀了。
他们这些坑都是他们所属的民都帮忙挖掘的,因帮忙的人多,这些人走得稍微还体面一点,有一件裹身的白布,一张草席,还能有一个单独的土坑。
而在那边不远处,则是五六座巨大的土封,里面埋着的都是这次保义军歼灭的草军无头尸体,而他们的首级早被清点好装了一车又一车。
本来城内灾民们是不乐意给这些人挖坑的,虽然只是编都几日,这些人也是相互有了一点认同,现在自己都的人被草军的内应残杀了,他们还给这些人挖坑?
偏叫野狗把他们给吃光!
可赵怀安还是命令这些人挖坑,就单独挖个大坑,将这些尸体一并埋着坑里就行。
之所以如此,一个就是为了预防疫病。
现在还是晚冬,天气冷,还看不出问题来,可后面到了二月进入春天,这些暴露于野的尸体就会成为滋生疫病的温床。
而另一点就是,赵怀安要培养这些新编民都的服从性。
这些人从大灾中走出,又参与过大规模的守城锄奸活动,所以已经是有一定的军事经验的了。
后面等这些人养起来,很容易就补充进保义军的三重军事架构中。
所以越早将军府的命令贯彻到他们的活动中,越能树立军府的威权。
此时广阔的东北城外,寒风吹着沙尘,空中卷起一道道纸钱,那是民都的人给各自都内的死者祭拜用的。
漫天的纸钱越飞越高,直到无力地再抛入人间,飘到了北面。
在那里,一架架木棺内,躺好了一具具收殓好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用白布覆盖着,面容惨白却安详。
而在木棺的旁边,站着一个个保义军吏士们,他们是来给袍泽们送最后一程的。
昨日的那一战,保义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其自身的损失也是微乎其微,除了出阵的两都衙内武士战死十八人,其他各队就再无伤亡。
这就是披甲的厉害,极大地提高了武士们的战场生存能力。
可在东城战场,情况却不同了,布置在城头的千余寿州县卒和数百保义军附军们,直接战死三百六十二人,伤二百二十人。
那些主攻此城的曹州草军的确善战,而是更善于撤退。
当北边战场卷起漫天烟尘时,这些东城的草军就果断鸣金收兵,并往东撤退。
虽然最后已经攻上城的数百草军老卒被丢弃在了城上,但其主力却成功摆脱追兵,顺利向东边的曹州城退却。
甚至此部还在过程中,又接收了几支濮州草军的突骑,一边撤还一边收拢残卒。
可即便如此,一开始奔来的王进和霍彦威依旧打算衔尾追击,纵是追到曹州又如何?旷野之上,追数千残卒,那不是手拿把攥?
但赵怀安却制止了二将,只令他们收拢和击溃北面战场之草军,而不对已撤走的曹州草军发起追击。
说白了,赵怀安很清楚自己攻击的限度在哪里,养寇自重只是常规的手段,最深层的原因还是,他需要草军这样一股破坏力量,只要他们将中原各藩打得七零八碎,他才能在犁好的土地上重新耕种。
而另外一方面,保义军野战鏖战日久,也并不适合再追击,毕竟战场风云变化,谁晓得附近会不会有其他地方的草军赶到?
先将嘴里的肉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
虽然寿州县卒的关系依旧在寿州,但赵怀安依旧给这些人一笔抚恤,不仅他们的衣袍、刀剑会被收好,寄送回去。
而且还专门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赵怀安就是让那些难民们看到,只要跟着他赵大干,不管你是不是编制属在保义军,那就是他赵大的人,他就给你体面!
现在,赵怀安就在举行唐时最盛大的五礼之一,凶礼。
礼与人的一生息息相关,从呱呱坠地到娶妻生子,再到生命的尽头,其中尤其是葬礼对唐人最为重要。
事死如事生,葬礼不仅仅是给逝者一个体面,更是给生者一个怀念他的最后时刻。
而对于赵怀安来说,给为他战死的兄弟们一场严肃的葬礼,不仅是他的承诺和交代,更是将保义军的义理之魂注入所有人精神的一个重要抓手。
所以当赵怀安昨日要给死难的兄弟们准备一场庄严的葬礼时,全军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由老道士朴散子负责主持,一切活动的典仪和物资,都由他全权负责。
这种事别人都插不上手,因为礼这种事情整个流程都非常复杂,需要专业人来弄,不然弄得不伦不类,你以为是创新,在别人眼里,这却是轻佻草头班子。
而主持过光、寿、庐三州十余场大型告祭,百余场社会知名人士送葬活动的朴散子,无疑称得上是一句“白事大师”。
此外,保义军这边也不是没有人才的,赵六和丁会都是经验丰富的,他们没有老道士那种全局控场能力,却可以帮他一并组织丧事。
再加上,由赵怀安亲自参与,再加上豆胖子作为奔走,一个以他们五人为核心的治丧组织就这样成立了。
这里面有几类逝者是要特别注意的,那就是家中有子嗣的,尤其是妻子已死的。
因为按照现在的传统,军府需要让人属名送丧信回家,让其家人迁坟回去与他们夫妻归葬。
此世归葬之风盛行,尤其是让父母同葬被视为孝道的一环。
所以即便山高路远,家贫体弱,也要替父母完成这道最后的生命仪式。
为此甚至去借贷、乃至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但赵怀安岂能让这些人去借贷移棺?这里面寿州子弟虽然不是他治下的,却是他的乡党。
他们每一个人背后就有数十人的人际网络,那数十人又会传到百人。所以他赵怀安对待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会通过这件事而传回家乡。
虽然此世军中就是给阵亡将士葬在战死地的,那些希望尽孝道的子女迁坟都是自己的选择,所需花费也要自己承担。
但赵大却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人,虽然他不帮助迁棺是本分,可他自己却晓得,这些人是为他赵怀安战死的。
现在想迁回祖宗坟茔,让子女四时有个祭拜和念想,然后你赵大还让人阵亡将士的子女去借高利贷去干?这说出去,不是打他赵大的脸吗?
所以赵怀安让军中书手审查了阵亡吏士们的军册,凡是有家人还在的,都专门选了出来,然后由保义军军府统一调配船只运回寿州。
此世阵亡在外的将士要迁葬回乡的核心不在于防腐,主要是为了保存尸骨,好全尸回乡,全子女的思念之情。
但即便如此,赵怀安还是让人找来了石灰覆尸,用桐油封棺,再加上现在是冬季,也能延缓尸体的腐烂。
此外,赵怀安已经让快马坐船回寿州,向寿州幕府传报这一次阵亡吏士的名单,让他们的子女到寿州城内集中,统一接收他们父亲的棺木。
做到这些赵怀安已经是尽了,至于他们的子女能不能再看到一眼父亲的面容,那真的就是看天命了。
赵怀安的这些心思,大伙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人都是感情动物,他们这些生死走出的丘八们,感情会越来越淡漠,但在死亡这件事上却更加敏感。
他们真心觉得,使君这人真的能跟,他把兄弟们真当是兄弟。
于是,这一刻,保义军的吏士们丝毫不觉得那些阵亡的寿州县卒是外人,都在老道士的安排下准备葬礼。
而那些活下来的寿州县卒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赵怀安的眼神,那是深深的敬服。
赵怀安的威信就是在这样的点滴中深入人心了。
至于那些寿州牙兵,他们这一战不仅无人战死,还收获了军功和赏赐,平日他们也是看不上那些县卒的,只当他们为仆隶去使唤。
可在赵怀安这般对待阵亡者后,这些人也没了往日的那种歧视,倒真有了一种,此刻大家都是寿州人的情绪了。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盛焉。
在这个时代,一个优秀的领导真的可以靠自己的操行就能移风易俗。
……
此时,老道士带着小徒弟冲虚,穿哀衣,身后芦篷后站满了军中的军乐班子,这一刻他们无缝切换成了吹白事的乐手。
在前的老道士唱着《度人经》,小道士冲虚则在后面和唱着,每诵唱一卷后,老道士就开始踏着罡步,向天祈祷,直到念诵整整七遍才停。
老道士口干舌燥,喝完徒弟递来的水,便来到一处案台上,案上供着太乙救苦天尊,三官神位,悬挂长九尺,象征九天《度人经》幡。
刚刚老道士诵唱的经文就密密麻麻写在这面幡,此时随着寒风的吹拂,将经意传播各方。
然后在坛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是由张龟年碑帖的碑文“乾符三年正月,为国战死寿州子弟三百一十二人碑”。
在墓碑的后面还有一块更长的石碑,除了要送往家乡安置的有子女者,剩下三百一十二人的名字全部密密麻麻雕刻在上面,字以小楷镌刻,庄严肃穆。
其实换句话说,这么多人中竟然只有数十人有子女,可见民间婚娶之艰难啊。
这些人还是县卒,已经不算是最底层的了,而更底层的阴阳失调有多严重,就更见一斑了。
石碑两侧各放了两个水瓮,上面漂浮着莲花灯,预示照亮这些阵亡将士前往冥土的道路,在案台的四周,又布置了香炉、烛台,还有稻、黍、稷、麦、菽这些五谷。
老道士来到这里后,先是对神龛三拜,便开始了净坛科仪。
他手持“净天地神咒”,以桃木剑虚空画符,用朱砂水喷洒坛场,再焚以沉香、檀香等合制的“五香篆”,中间夹杂着各种咒语和手势,神圣庄严。
赵怀安也穿着麻衣,带着一众保义将们站在后面,好奇地看着老道士的科仪。
说实话,赵怀安是真的没见过这一套东西,实际上在他们那时候,死亡的仪式和祭奠已经是非常淡漠的事情了,能每年清明回去拜祭一下先人,就已经算是有孝心的了。
而像老道士那样像模像样的科仪,他是见都没见过。
至于他们身后的保义将们,也只是看过一点,如老道士这样全套科仪,他们也没见过。
其实他们不晓得,老道士的规格其实是非常高的,因他们白云观属灵宝派的法脉,所以光、寿、庐三州的大型斋醮科仪、祈福禳灾,度亡超荐全部都是由他们这一支来负责的。
所以老道士不是什么乡野杂毛道士,而是大唐官府封册的高功。
而为了在赵怀安面前留下印象,老道士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非要将这场大型科仪操办好。
只见他头戴五岳冠,持桃木剑,步九幽破狱罡,诵读《救苦经》,要开鬼门关。
忽然,老道士跺脚,持剑面北,叱咤如雷:
“开幽暗,破铁围,亡魂从此出轮回!”
而在他的身后,他的徒弟冲虚开始三跪九叩,而赵怀安也跟着跪在地上,作为这些无父无母,无子无女的阵亡将士的亲人,随拜。
他的身后,全军吏士皆如此,只是他们没有穿麻衣,而是手臂绑了一条麻布,然后跟在赵怀安一起,向阵亡兄弟下拜。
兄弟之情,在此刻得到了升华。
没有父母,我们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没有子女,我们的子女就是你的子女,兄弟们,不要担心死后无人祭祀,我们在,儿子在,那就是年年香火不绝。
这三跪九叩间,有些也是孤苦伶仃的吏士们,忽然就哭了。
保义军是他们的家,这里都是他们的兄弟!而最前面那位大豪杰,就是他们的大哥!
随着全军跪拜,此时的氛围更加庄严肃穆。
甚至赵怀安都有一种感动,好像有光从天上照下,驱散着寒冷,温暖着他们的心,也照耀着阵亡兄弟们离去的路。
前头老道士再踏天罡步,最后从小徒弟那边接过一面书有“保义”字号的引魂幡,自此这些寿州县卒也是他们保义军的一员。
而那些守在棺木边的保义军吏士们,也在棺木的右前方插上一面铭旌,上书这些战死吏士们的官阶、称呼。
然后老道士冲后面的赵怀安点头,示意他上到坛前。
赵怀安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跟了上来,然后在老道士的带领下绕着祭坛三周,并唱着《送魂歌》:
“魂兮魂兮,随幡上升,逍遥碧落,永脱幽冥”。
唱着,老道士就举着那面引魂幡,幡顶系纸鹤,象征亡魂乘鹤升仙,不受幽冥之苦。
而于此同时,和这些死难者相熟的袍泽则开始撒着他们亲手剪好的纸马,一边扔一边喊着他们死难袍泽的名字。
这就是招魂。
这个从周代以来传袭下来的丧仪已经是葬礼中非常重要一环,不仅仅是人们在祓除不祥,更是亲人做最后的思别。
他们冲着北方连喊三声逝者的名字,期盼鬼神能让死者的魂魄从幽阴之地恢复肉身,死而复生。
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祈盼罢了,可当招魂幡高高飘扬,当将士们悲戚的呼喊此起彼伏,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回忆着逝者生前的画面。
也许这就是葬礼的意义吧,让这些逝者依旧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活在活人的记忆里。
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军中袍泽们愈发见伤,已经难掩伤逝的泪水。
只有经历过战场上同生共死的人才能明白这一份纯粹的袍泽之义。
但招魂结束后,朴散子老道士便对赵怀安点头道:
“吉时已到,可以入土安葬了。”
赵怀安眼睛也是红红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回棺前,此时赵六递给他一盘米饭。
他望着棺木里年轻雕枯的面容,悲忍着,用手抓起一捧米饭放在了尸体的嘴边。
本来按照传统,需要在刚刚死的时候就将米饭放进死者的嘴里,但现在战场条件所迫,当为这些死难将士收敛好尸体后,已经是第二日了。
此时,尸体已经僵硬,赵怀安只能将米饭放在了他们的嘴边。
这就是葬礼中的“饭含”。
这种仪式最开始朴的素愿望可能只是想让死者能在去阴土前再饱食一顿,但到了后面就更加复杂了,上层的人已经不再用米饭,而是用珠玉代之。
他们人上人们认为饭含用珠宝代替,可以有益死者形体,故天子饭以玉,诸侯饭以珠,大夫以米,士以贝也。
但在这里,赵怀安依旧坚持最传统的饭含仪式,当然,这些普通的吏士在礼法上也只能饭含米饭。
赵怀安从第一个棺木开始,从头到尾挨个饭含,三百一十二具尸体,赵怀安就施了三百一十二捧米饭。
一路上,赵六捧着米饭一直跟在赵怀安身边,后面的人不断给他们添米饭。
就这样,全军将士们都这样看着,全场雅雀无声,他们从使君身上看到了对生命的尊重。
原来使君真的在乎兄弟们,在乎咱们的感情、尊严和体面。
一种难以的感觉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不晓得措大们说的圣王是什么样子的,但这一刻,在这些人的心中,使君就是那个天,就是他们的王!
谁能承社稷者?舍使君还有谁?
谁能庇弟兄们者?舍使君还有谁?
这些情绪都被这些吏士们放在心里,他们暗暗发誓,谁敢对不住使君,谁敢背叛使君,他们非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他们的命!
望着重新走回众人前的使君,当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留在他们眼里的只有使君朦胧的轮廓,整个人都被阳光给笼罩着。
终有一日,他们必要将使君托到最高!做那所有人的太阳!
此刻赵怀安并不晓得将士们的心里,他依旧沉浸在葬礼的哀伤中。
他有时候也在感叹,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是选择庸庸碌碌而过一生,还是为了某项崇高的事业而奉献自己,这不过是选择的不同,毕竟人都是要死的,那为何还要过的那么累呢?
但这一刻,赵怀安却有了一种体会。
也许他活着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有太多人的生命承载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他换一个时代,换一个身份,他可能会换一种更简单的活法。可当他处在这个命运中,面对历史的重要关头,赵怀安明白,他就是为了那崇高的事业而来的。
也许这就是他的使命,他再生的意义吧。
将情绪深深埋在心里,赵怀安和豆胖子、张翱、王进四人一人一边,将棺木挑起,然后向前方的土坑走去。
随他们起棺,芦篷边作为司仪的丁会开始吼着:
“起棺咯!”
于是,包括赵怀安他们四人在内的一千二百四十八名保义军吏士开始抬着棺木,走到了葬坑前,然后开始缓缓放下棺木。
随后,由丁会亲自吟唱戚伤的挽歌,由他临时培训的四十名挽郎与他一起,高唱着《薤露》之章:
“薤上露,何易稀。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他昨日曾问过大郎,葬礼是唱《薤露》还是唱《蒿里》。大郎问自己,两挽歌有何不同。
自己说《薤露》是唱给贵族们的,《蒿里》是唱给庶民的。
大郎想了一下,两个都唱!
此刻,唱完《薤露》之章后,丁会与众人再唱《蒿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丁会果然是寿县十里八乡唱丧歌的第一好喉咙,其声清越,响彻旷野,曲度未终,闻者便已觑欷掩泣。
望着那千余精悍桀骜的武人们此刻哭得和泪人一样,丁会似乎明白为何大郎要两首都要唱了。
今之庶民焉之不是日后之世贵呢?
于是他唱得更加高昂了。
当赵怀安将最后象征着的享祭祀的五谷洒在棺木内后,棺木落下,盖住了死者,棺前的铭旌也被铺在棺木上,然后就是一层层覆土上去。
赵怀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飘飞零落的纸马、纸钱、高悬着的招魂幡,皆服白布深衣,白布介帻的挽郎们,听着他们高唱凄厉的挽歌。
随着覆土一层层堆高,这些人的生命终于走向了尽头,他们的时代正式宣告结束了。
可活着的人将依旧带着他们的一份记忆,继续活着,继续在这红尘中努力!
于是,赵怀安忽然起舞,在这盛大的葬礼上,他奋力舞蹈,将心中所有的悲伤和哀悼全部融在了这支舞蹈中。
他也不晓得这是什么舞,他只是任自己的情绪去驱动着身体,在这些死难吏士们的面前,献上他生命力的一舞!
舞毕,赵怀安引吭高歌:
“魂兮魂兮,兄弟一去兮不复返,去兮去兮,霜雪满途兮骨未还!”
“北邙风急兮蒿草乱,君埋泉下兮我独叹。”
“忆昔并辔驰中原,今闻挽歌催归还。”
“魂兮归来兮!莫忘回家路。”
“家有高堂倚门哭,稚子牵衣问父处。
“魂兮归来!莫过黄泉渡。”
“黄泉无酒共君醉,也无歌舞也无情。”
……
兄弟们啊,一路走好!来世再叙!
歌声嘹亮,唱遍平原、高岗、唱到了冤句城外的白沟河,也唱到了河上那缓缓驶进的巨大船队。
船队高悬着“宣武”、“忠武”等旗帜,共同拱卫着那面“宣武军监军使”的大纛。
在大战后的第二天,杨复光带着援军抵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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