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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出厅堂,晚风徐徐而过,没有血腥气、干净、清新。

    姜洄因感慨:“婠玉,你帮了我好多。”

    婠玉脸上一热,大抵是被残阳照出来的绯色,“是殿下信任我。”

    “殿下……”婠玉蓦然唤了一声。

    姜洄因不解,茫然的看向她,“嗯?”了声。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问,还是不问?

    婠玉搔搔头,笑着摇了摇脑袋,“没事,殿下,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回府吧。”

    姜洄因一颦眉:“当真无事?”

    婠玉唉叹,和殿下太相熟有时也不是好事啊!

    她搓着衣袖,垂头问道:“殿下,你没想过彻底解了身上这毒蛊吗?”

    “想啊。”姜洄因忽的瞭望天幕,若有所感,“不过,这是阿娘留给我唯一的证明了。”

    她怪那时候的自己太小,什么都没能记住,连爹娘的模样都毫无印象。

    那种明知一切,却无力改变的困局,每一夜都钩织成无尽梦魇,囚缚着她。

    婠玉变得低落,姜洄因抬手拂去沉落在她肩上的残红,“婠玉,宁国太远,我也不愿将自己的命交给陌生的人,我能活多久,这个问题,交给你来解吧。”

    古婠玉鼻尖一酸,又惊又哀,“殿下长命百岁。”

    “好,长命百岁,我们都是。”

    暮色将近时,吹了一阵急风,少女臂弯中的披帛拂动,猎猎飞舞。

    踏出池府那一步,姜洄因感到了解脱。

    而一抹高挺的苍蓝,相隔一道门框,定定深望。

    姜无相是看着她提刀出府的,彼时的姜洄因周身戾气消退,不过仍旧很冷,像一幅古旧的壁画,带着恶相的慈悲,难分立场。

    “叔父?”姜洄因略有点意外。

    “你怎么会来?”不怕被外人发现、然后参奏编排吗?

    姜无相一笑莫测,“来不得?”

    “倒不是,”姜洄因紧了紧手,双掌托奉着长刀,告诉他,“都已经安排妥了,东西还给叔父。”

    “你就这么给我?”

    这话倒是把姜洄因将住了,她无意识地眨了眨眼,“那应该……”

    “上马。”

    姜无相轻轻扔下两字,转瞬之间迈开了步子,只留一道洒脱不羁的背影,可不知为何,姜洄因在他的背影中品出几分寥落凄凉。

    这是要去哪里?

    “殿下,东西交给我吧。”惊羽看出她在发愣踟蹰,主动接过她手中的刀。

    那边姜无相又在催,“来。”

    他牵着缰绳,深邃的眉眼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深沉的,却并不高冷。

    姜洄因提步追上,在他的督促下翻身上马,“叔父,只有这一匹马么?”

    姜无相“哧”地笑出声:“那你要几匹马?五匹?五马分尸够不够?”

    呃。

    她没话讲了。

    等她坐稳后,姜无相一踩镫子、长腿一迈也上了马去,缰绳握在他手中,姜洄因觉着手上空空的,很不习惯。

    男人一夹马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离开,她一时不察,重心不稳,后背一仰撞到姜无相胸膛。

    “殿下!”

    “誉王殿下!你们要去哪里!”婠玉追了几步,呼吸紊乱。

    天色已经晚了!这是不是太胡来了!

    没追两步,惊澜抓住她的手臂,她人明显怔住,惊澜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唐突了,对她道歉:“抱歉。”

    “姑娘,别追了,主上带殿下去是有要事,你莫担心,有主上在,殿下会很安全的。”

    婠玉嘴角一抽,生生咽下了一些话。

    跟着你们主上明明才是最危险的。

    婠玉有些苦恼,此时姜洄因也回喊了声:“婠玉!”

    姜无相用左手掰正她的身子,语气掺杂着不耐:“别吵。”

    姜洄因小声些道:“叔父……你要带我去何处?”

    “勿问勿想。”姜无相的话盖过她头顶,顷刻间消亡于风中。

    ……

    天是越来越黑,路也是越来越偏,早就不是她熟悉的地界了。

    这荒郊野岭的,阴风阵阵刮过,四月的天是这样寒的吗?

    姜洄因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邪门。

    可姜无相只是一刻不停地载着她赶路,她问什么都不解释,到头来,全成了她自讨没趣。

    这个地方让她觉得不舒服,鼻鸣不止,姜无相陡地问了句:“身子不适?”

    姜洄因没否认,弱弱地应了声。

    姜无相:“这地方阴气重,若是怕了就先闭眼。”

    他说得不太清楚,姜洄因一听“阴气重”,就晓得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叔父……”

    姜洄因侧仰着脑袋回看他,结果那人一把按在她垂顺的发顶,夹带安抚的意味,又恶劣的来回揉了揉,在她生气前又撤回手,反倒是臂弯一展,之后紧紧环过她的腰。

    她打了个激灵,慌慌张张地去拨开那只手。

    树上寒鸦被马蹄声惊动,齐齐扑腾着翅膀飞走,留下几声“啊——啊——”的鸣叫。

    这地方,太阴森了!

    姜洄因老实不动了,这样有姜无相护着还没那么怕。

    一直深入腹地,姜无相才勒马。

    二人双双落地,姜无相拴好马,拾掇了一片空地,熟稔地用火折子点了一小堆火。

    借着火光,姜洄因这才观察起周遭环境。

    那森白的物什惊得她心怦怦直跳。

    不远处有两个矮矮的土丘。

    “叔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姜无相手上捻着一对烛,兀突突地立在她前方,“铭山,乱葬岗。”

    乱葬岗……

    姜洄因指向土丘:“所以那是?”

    “你爹娘的坟茔。”

    “什么?”

    她尚在疑惑间,姜无相已经将香烛插在土丘前,零星的纸钱铺在那小片深色的土地上,被火引燃。

    姜无相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阿爹阿娘不是葬在皇陵的吗?”姜洄因整个人手脚发重。

    姜无相淡淡道:“先帝与姜承安处死你爹娘后,他们的尸身和东宫其他被屠戮的人一起被扔到了铭山,景祯皇兄的一位幕僚冒死葬了他们,至于迁入皇陵,那是姜承安继位后,造了一个衣冠冢,以平旧臣的怨念。”

    曾经名扬四州的景祯太子,死后落得栖身乱葬岗的结局。

    姜洄因声音渐渐喑哑:“叔父,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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