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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两千步卒蜿蜒连绵数里,战靴沉沉踏在官道上,如闷雷滚动,扬起漫天尘土。
前方高耸“李”字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李平安胯下乌骓踏雪驹,不耐慢悠悠的行进,时不时打出咈哧、咈哧响鼻。
赵廉望着整齐如林的军阵,轻抖缰绳催马上前,恰到好处的落后安公公半个身位,朗声赞叹道。
“大人当真用兵如神!”
夏公公、小喻子对视一眼,这厮规矩学得倒快,方才半月功夫就深谙溜须拍马之道。
李平安淡淡道:“咱家不懂行军布阵,只会多发银子罢了。”
“大人此举,方才直指兵法根本!”
赵廉自幼在军中厮混,深知“足银、足饷”的分量,即便先皇时候,也唯有北疆军能享此待遇。
其他边军、府兵,或多或少都有吃空饷喝兵血,就连父亲麾下京营也不例外。
领兵不贪财,怎么买大宅?
“桀桀桀……”
李平安怪笑几声:“这银子咱家不用自己掏,到了江南地界,砍几个盐商便有了!”
赵廉四下看了眼,附近跟着的都是老少太监,方才说道。
“下官听父亲讲,镇北王也是如此犒军。北疆大军攻破蛮族部落惯例三日不封刀,抢多少财货都分给麾下军卒。”
小喻子诧异道:“镇北王竟如此慷慨,难怪能横扫蛮族!”
李平安问道:“平西卫、定南卫没少破城灭国,为何不厚待麾下兵卒?”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赵廉解释道:“先皇时灭国无数,议定功勋不止看战果,还要细数缴获多少。”
李平安微微颔首先皇时征战数十年,单靠国朝赋税早难以为继,必须以战养战。
夏公公对北边知晓甚多,嗤笑道:“依咱家看,那位不是大方慷慨,分明早有不轨之心。”
“慎言!”
李平安抬手制止众人议论,深入调查冷逆谋反案,北疆十之八九有先天宗师坐镇。
朝廷与北疆彻底撕破脸前,还需谨小慎微。
如今镇北王建城池、收赋税、招蛮兵,还任命地方官员,但他仍然是国朝精忠。
正说话间。
前方探马来报:“启禀都统,石虎县令在前方跪迎。”
李平安眉头一挑:“过了石虎县就是江南,小小县令哪来的资格、胆子迎咱家?”
自京都领兵南下,途径数十县城,皆是大门紧闭,唯恐军卒进城招惹是非。
一是怕阉宦,二是怕匪兵。
小喻子说道:“干爹若不愿见,咱家将他轰走了便是。”
李平安望了望天色:“今儿时候不早,世子命军卒安营扎寨,尔等随咱家前去瞧瞧。”
赵廉领命而去,十数个老太监随安公公纵马前行。
不多时。
远远看到绿袍官儿跪在接官亭外,年纪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方正刚毅,似是个清官。
唏律律!
李平安勒马急停马蹄高扬。
“下官高远,拜见提督大人。”高县令毫不在意马蹄几乎踩到脸上,仍然保持谄媚笑容。
李平安居高临下问道:“高大人有何贵干?”
高县令说道:“安公公领兵劳累,下官准备了酒水……”
李平安打断:“说正事。”
高县令不敢隐瞒,坦白道:“下官族人做些盐运生意听闻安公公南下查案,着实诚惶诚恐。”
李平安问道:“你哪来的消息?”
言下之意命他说出背景靠山,大的可以罚银饶过,小的当场捉拿要犯。
高县令连忙答道:“下官岭南人,座师是钱侍郎。”
陛下登基后钱府尹连番立功,年后调任礼部侍郎,品级未变,但是前途广大。
“原来是老钱的弟子。”
李平安面上露出赞许笑容:“不错、不错,高大人办事颇有规矩,咱家便吃你这顿酒。”
钱侍郎算是安公公在前朝仅有的助力,若高县令禀明身份求见,也会饶过性命,不过吃酒就免了。
先求饶再道出关系,其中微妙暗含官场三昧。
高县令喜出望外:“安公公请,下官还准备了大量酒肉,遣人送去军中。”
“如此甚好。”
李平安颔首称赞,对小喻子吩咐道:“告诉他们不要饮酒,明儿还得赶路。”
小喻子心领神会,干爹不准太监们吃高县令酒肉,万一酒肉中有诈,还能有人通风报信。
高县令在前边引路,主动接过缰绳牵马,模样姿态与随行太监一般无二。
李平安问道:“高大人哪年中的进士?”
“武德四十三年。”
高县令惭愧道:“下官才疏学浅,只考中三甲,当官也未有政绩,辗转三地仍是七品。”
李平安说道:“好生与老钱亲近,升官不难。”
“多谢安公公提点!”
高县令牵着马走进县城,街道已经洒扫干净,两边商铺房舍门窗紧闭。
隔不远就有差役当值,防止百姓扰乱秩序。
县令牵马,县城净街。
李平安对读书人溜须拍马的本事愈发佩服,种种名目用尽心思,高大人不升官谁升官?
来到县衙门外。
左右跪着两排官吏士绅,不知跪了多久,有几个年长者已摇摇欲坠。
早在几天前,高县令就召集全县乡绅下了死命令,谁敢迎接安公公出了错,定叫他家破人亡。
“下官、草民拜见安公公。”
李平安摆摆手:“都起来吧,吃个家常便饭,小高不必这般大张旗鼓。”
“迎接安公公,再隆重也应该。”
高县令听到“小高”名讳,顿时眉开眼笑,正要搀扶安公公下马,却见小太监跪地做人凳。
不禁叹息见识短浅,否则岂能让小太监抢了先!
高县令躬身前边领路,带着安公公来到前衙。
原本官吏公务往来、批阅公文的官署,已经火速改造成宴厅,摆放十数张桌子,足够招待百余人宴饮。
桌上菜肴冒着热气,显然才端上不久。
石虎县毗邻江南江北,各种山珍海味自然不缺,难得的是当中摆放一盘白面馍馍。
“小高有心了!”
李平安径自落座上首,示意高县令坐在身侧,拍着他肩膀说勉励道。
“江南盐税乃国朝重中之重,小高日后还要多费心,往后做得好了,位列朝班亦有可能。
三甲出身又如何,当今阁老亦有同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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