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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王希朝三人问道。
胡小绳和桑茴两女相视一眼后,齐刷刷看向了胡不归。
书生尴尬一笑:“王公子,眼下我精气亏空,连行动都成困难……只好先修养一阵,再从长计议。”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此地帮派、洋寇与妖孽合谋,胡某绝不会放任不管,早晚要将他们除去。”
王希听完,陷入沉默。
这家伙倒是有一颗侠义之心,但问题是眼高手低,实力跟不上想法。
就算他养好了身体,带着两女也难以敌得过本地势力。
下场可想而知。
但王希对这三人也没什么恶感,既然遇上,顺手帮一帮并无所谓。
“嗯。”王希沉吟一声,笑道:“此地确实腌臜不堪,身为修行中人,若袖手旁观说不过去……我便去一趟‘玉宝楼’吧。”
闻言,三人一惊,旋即面露喜色。
有这位高深莫测的公子出手,那便是极大的助力。
“公子高义。”
胡不归正色道。
他在义妹胡小绳的搀扶下站起,冲王希拱手作揖。
王希淡然一笑,抬手一挥。
玄妙卡组储备库里,闲置的「春风化雨决」启用。
这张医道深蓝卡不仅能够治愈内外伤,还可补充精气,正巧可以帮胡不归恢复行动力。
嗡一声。
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王希挥袖唤出了一片莹绿色水珠,细如牛毫,洒落在了胡不归身上。
书生惨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了些许红润。
“呼……”胡不归长出口气,感觉身体终于有了点力气,忙不迭再行礼。“多谢公子相助。”
胡小绳与桑茴很是惊讶。
从认识这神秘公子开始,他只出手过三次。第一次,仅凭眼神就定住了胡小绳,第二次则是轻易将他们从破庙送出。
这第三次,更是展现出了高深的医道法术……
实在不简单。
“胡先生,两位姑娘,可有胆量陪我去一遭‘玉宝楼’?”
王希负手笑道。
三人相视一眼,桑茴颔首:
“有何不敢?”
…
…
虽然三人打算与王希一同前往玉宝楼,但由于他们眼下正被当地势力通缉,所以得稍作遮掩。
好在桑茴乃是太素剪真阁弟子,所走“剪纸道”,对这方面颇为擅长。
只见她取出一卷洁白如玉的灵纸,以及一把小巧玲珑的剪子。指间翻飞,剪影如蝶,须臾间便剪出了三张栩栩如生的人形剪纸。
王希在一旁饶有兴味地观察这剪纸道的奇妙技艺,暗自点头。
桑茴捻起其中一张剪纸,将其轻轻贴合在自己的额心印堂之上。
霎时间,清光一闪,只见她的面容如被水流拂过,原本清秀的五官轮廓迅速变得模糊、重组,最终定格成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甚至连她那娇小的身形也硬生生拔高了几分,显得敦实许多。
“给。”
她将另外两份剪纸分别递给胡不归与胡小绳。
兄妹二人依葫芦画瓢,将剪纸按在眉心。胡不归面容扭曲,浓密的络腮胡子凭空生出,整张脸透着一股粗犷鲁莽的气质,活脱脱一个跑江湖的镖师模样。
胡小绳身上的灵动也消失不见,眉目变得朴实,身着粗布衣衫,完全化作一个眼神略带怯懦的乡野村姑。
王希由衷叹道:“桑姑娘这一手剪纸易容的道法真假莫辨,当真精妙绝伦。”
桑茴笑了笑,谦虚道:“王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些取巧藏形、避人耳目的微末小技,实在入不得公子法眼。”
紧接着。
王希便领着改头换面的三人回到了先前落脚的旅店,与梅言溪、柳寻烟以及张复云汇合。
他言简意赅地将“玉宝楼”的异常、胡不归等人探查失手反遭通缉,以及他们准备再去一探的原委告知了一番。
张复云闻言,表情一肃,抱拳道:
“师兄,此等藏污纳垢之地祸害无数,我辈既逢其会,岂有坐视之理?算上我一个!”
梅言溪轻笑一声道:“王兄所行,即是义所当为,在下自然同行。”
柳寻烟虽未言语,但默默上前一步。
于是,当晚亥初时分(九点出头),一行七人便结伴,朝着麻沟镇最灯火辉煌之地——玉宝楼行去。
这玉宝楼,在一片低矮破旧的泥砖瓦房中鹤立鸡群,着实扎眼。
其形似西式三层洋楼,尖顶拱窗,墙面刷着刺眼的浅黄色涂料,玻璃窗上晃动着吊灯的光影,隐约传来嘈杂喧闹的笙歌管弦。
七人刚踱步至灯火通明的玉宝楼门口,两个穿着紧身马褂、膀大腰圆的壮汉便如门神般横亘在前。
他们鹰隼般的目光在王希等人身上来回扫视,其中一个壮汉瓮声瓮气问道:
“哟呵,几位爷面生得很呐?打哪儿来的?”
王希轻笑一声,让柳寻烟取出两枚银元递过去,道:“两位兄弟辛苦。我们是从晨国来的商队,押送些货物去北边……途经此处,稍作歇脚,听闻麻沟镇的‘玉宝楼’鼎鼎大名,奇趣颇多,特来开开眼界,寻些乐子解解旅途乏闷。”
两名壮汉接过财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作为天狼帮的骨干,对镇上进出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白天确实有一支陌生的车队入驻。
另一个三角眼汉子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哦?晨国的商队?行吧,规矩都懂吧,在楼里找乐子没问题,但可别闹事……”
他声音陡然转冷,暗含威胁警告:
“前儿个就有愣头青在咱这儿砸场子,呸!现在成了过街老鼠,要是抓住,直接请他们吃枪子!”
“听明白了吗?”
伪装的胡不归三人眼底闪过冷意。
“行,知道了。”
王希笑眯眯道。
“我们保管不闹事。”
两个看门壮汉见他们还算“老实”,便朝里面吆喝一声:“妈了个巴子!来客了!红娘!接客!”
很快,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穿着大红旗袍、涂脂抹粉的女子扭着腰肢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甜腻笑容:
“哎哟喂,贵客临门,怠慢怠慢!几位快里面请!”
“寻烟,给这位姐姐送点心意。”
王希一幅阔绰模样,随口道。
柳寻烟会意,上前一步,在老妈子手里塞了两块银元。
入手冰凉的触感让红娘笑容灿烂,眼睛几乎眯成了缝,连声道:“哟!公子爷太客气了!您几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贵气逼人!快请进,快请进!楼上雅间儿给几位备着!”
语气愈发热情谄媚,仿佛见了财神爷。
王希一行人跟着进去。
他微微一笑:“听闻玉宝楼精于此道,内藏乾坤。今日我等慕名而来,烦请寻些好酒好菜,再……”
说着,目光扫过奢靡喧闹的大厅。
“嗯,将你们楼里的‘头牌’一并请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红娘连连应诺:“应该的,公子爷放心,保管让您几位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嘿!”
她一边引路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然而转身时,眼底深处却飞快掠过一丝嘲弄。
从晨国来的商队……
这不是肥羊是什么?
在红娘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喧嚣嘈杂的大堂,进入一间布置相对雅致宽敞的私人包厢。
丝绒窗帘、西洋吊灯、红木桌椅、墙上还挂着几幅妖艳的西洋裸女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和淡淡的烟草味。
“爷稍等,奴家这就去取牌。”
红娘笑道。
“对了,爷几个要来点‘梦瓷膏’么,虽然这儿的要比外边稍贵些,但绝对是上等好货,保管飘飘欲仙。”
“不必了。”王希摆手。“别耽误了正事。”
“好嘞。”红娘投来一个理解的眼神,乖巧退出厢房。
不多时。
包厢门便被推开。
红娘又扭着腰进来,身后呼啦啦涌进来两排人影——十名身材健硕、眼神或暧昧或桀骜的男子,以及十名穿着各色丝绸薄纱裙、环肥燕瘦的女子。
他们自动分成男女两列站好,目光大胆地打量着包厢内的客人,等待被挑选。
“姑娘小子们都到了,您们随意点,保管伺候周到!”
红娘笑得像朵花。
张复云哪见过这阵仗?
心头一片纷乱。
好在他经历颇多,心中告诫自己要成为“麒麟男儿”,深吸口气后稳住心神。
眼中却透着一丝矜持和厌恶的复杂之色,给人一种未经世事,却在面对声色诱惑时的青涩抵抗。
王希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笑意,故意问张复云:“复云,怎么,瞧不上眼?不用不好意思。”
张复云咳嗽一声,闷声道:“谢师兄好意,我……我对此毫无兴致,独酌便可!”
语气倒是斩钉截铁。
王希点点头:“嗯,复云果然心志坚定,既如此,那我便不强求了。”
他转而看向梅言溪。
“梅兄,你呢?”
梅言溪神态自若,目光在那十名女子身上淡淡扫过,最终落在其中一个气质略为特殊,留着利落短发,五官英挺中带着三分妩媚的女子身上。
他随意一点:“就这位吧。”
举止间从容不迫,仿佛在挑选一件合眼缘的古玩。
短发女子脸上绽开恰到好处的笑容,快步走到梅言溪身边,姿态优雅地跪坐在他身旁的软垫上,温言软语道:“奴家雪琴,谢公子翻牌。”
随即熟练地执起酒壶,为他面前的玉杯斟满琥珀色的美酒。
一旁正襟危坐的张复云看着梅言溪那副享受美人侍奉的坦然模样,再想到自己刚才的义正辞严,心里莫名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绪。
眼神飘忽地瞥了那边的莺莺燕燕几眼,似乎有点后悔把话说得太满了。
王希捕捉到他的小动作,不由莞尔。
紧接着,他的目光移向胡不归三人身上:“胡兄,你们也别客气,随意点,今晚我做东。”
三人为了不露馅,只得硬着头皮“扮演”。胡小绳眼神闪烁,刻意模仿着村里妇人的畏缩,胡乱指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女子:“俺……俺要那个!”
桑茴咳嗽一声,连指了两个:“就这俩姑娘吧!”
被点中的女子立刻依偎过来,虽说姿势亲昵,但胡小绳和桑茴都显得有些僵硬。
尤其是胡小绳,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其依偎,脸上写满了不适应。
至于胡不归,他喉结滚动,眼角的余光还在瞟那些妖娆的女子。
然而,义妹胡小绳恶狠狠盯着他,那无声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胡不归浑身一激灵,尴尬搓着手,讪讪对王希笑道:“嘿嘿,王老板客气了。我、我今儿个身子不大舒服,陪张小哥一起喝喝酒就好,喝酒就好啊!”
说着还朝张复云那边挪了挪屁股,一副要与“清心寡欲”为伍的架势。
两个男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彼此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遗憾。
王希最后偏头,冲安静侍立在自己侧后方的柳寻烟道:“寻烟呢?不挑个伴儿?”
柳寻烟眼帘微垂,声音平静无波:“公子取笑了。寻烟只需侍奉公子即可,此等欢娱,于寻烟无意,也不需。”
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好吧。”王希笑了笑。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余下的几名女子,最终停在了一个白衣身影上。
这女子穿着素雅的白绸裙,脸上的妆容也比旁人要淡很多,姿容并非绝色,但五官柔和,透着一股子干净书卷气。
尤其那双眼眸深处,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生涩、抗拒与茫然。
王希抬手指了指她:“就你吧,劳烦姑娘伺候。”
那白衣女子被点到名,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慌乱和认命般的无奈,但很快被强挤出的温顺笑容所掩盖。
她心底暗暗安慰自己,这男子气质卓然,俊朗非凡,眼神也算清正,总好过那些脑满肠肥或粗鲁凶恶的客人……
女子深吸口气,挪步到王希身边,跪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端起酒壶为他倒酒。
只是那手法生疏,酒液都差点晃出杯沿。
王希接过酒杯,并未急于品饮,只是温和看着她:“不知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垂下眼睫,避开王希的目光,低声道:“回公子话,到了此处,过往种种皆如云烟。奴家在此……叫素素。”
她并未报出本名。
众人开始进入“角色扮演”。
王希与梅言溪一唱一和,不时谈及“北国的兽皮”、“晨国的绸缎”、“关隘关税”、“长途转运风险”之类的话题。
张复云偶尔插几句“路上不太平”的担忧,胡不归三人则负责应和,或者笨拙地学着接受侍奉。
柳寻烟安静侍立,一言不发。
众人看似饮酒畅谈,气氛渐渐“热络”,但这些听起来像是正经商人间的谈话,其实是特意说给玉宝楼里无处不在的耳朵听的。
觥筹交错间,王希桌下的食指却是一弹,悄悄送出去了一枚阴阳鱼。
刹那间,他那磅礴的元神之力无声无息弥漫开来,如无形的触手,悄然覆盖了整座喧嚣的玉宝楼。
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了许多画面:
一个普通包厢里,酒客被陪酒女温柔劝酒,却在半醉间眼神迷离,被半扶半架着进了里间。
更深处的房间,先前殷勤倒酒的妖媚女子眼神突然变得冰冷魅惑。随即便有身形相似的替身悄然而入,完成后续的“服务”。
最核心的豪华套房区域,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却又充满诱惑的邪异粉紫色雾气。
一名穿着薄如蝉翼的深紫色纱裙、容貌妖艳的女子,正对一名精壮的男子施展邪法。
男子精气化作丝丝缕缕的血红色微光,惨嚎着被强行抽出体外,纳入女子体内。
而男子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形容枯槁,在无声的惊恐中停止了挣扎。
王希通过元神,看到了女子的词条。
「大乐殿阴宗弟子·冷艳(敌对/上位三星/精英)」
同样在另一个角落,一个肤色苍白得过分、面容俊美的紫衣青年男子,正拥着一名气息奄奄的女子,同样施展着类似的邪法,贪婪吞噬着她的生机本源。
女子生机断绝后,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如同看待一块腐烂的肉。
「大乐殿阳宗弟子·寒香(敌对/上位三星/精英)」
这些身体本就亏空虚弱或年事已高的客人,被强行吸干导致当场暴毙时,这对男女脸上竟无半分波澜。
只需轻呼一声示意,门外早有候着的天狼帮打手便走了进来,如拖死狗般将冰冷的尸体拖走,送入密道。
看到这里,王希心底冷笑一声,悄然收回了探查的元神。
他端起酒杯,看似随意啜饮了一口,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思忖。
‘大乐殿阴宗、阳宗……行事如此歹毒,视人命如草芥牲畜,果然是邪魔外道,多半是与天盟一路货色。’
是夜,为探明更多线索,王希选择了在玉宝楼过夜。
素素领着王希到了楼上,一处布置稍显雅致的房间。
服侍王希在浴桶中沐浴时,她动作轻柔却始终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生疏和距离感。
待王希更衣完毕,素素也洗漱了,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睡衣。
昏黄的灯光下,她默默铺好床褥,坐在床边,背对着王希,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心理准备,紧张而沉默。
然而,预料中的事情并未到来。
素素只听身后传来窸窣声,是王希自顾自坐在了窗边矮榻上,对着窗外黯淡的月色出神,似乎完全没有要她“侍寝”的打算。
这反常的寂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她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俊朗公子侧脸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平静,看不出一丝淫邪之意。
良久,见王希的确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素素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笼罩。
这位公子……
俊朗、富有,不同于她见过的其他客人。
这份平和在她沉沦玉宝楼后,许久未曾见过。紧接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在心底滋生——他是无辜落入这虎穴的。
她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
素素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似的,警惕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随后,她悄无声息地挪步到王希身侧,踮起脚,尽可能贴近他的耳廓。
那几乎是气声的微颤声音,飞快说道:“公子,您明儿别来了……以后也别再来了……尽早离开麻沟镇吧。”
王希眉梢微挑。
他刚刚正思忖着如何处理这里的邪修和天狼帮,没料到这看起来生涩怯懦的女子,竟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警示他。
这份善意,倒显得尤为珍贵。
他偏过头,眼神落在素素那张写满惊惶和决绝的脸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只够两人听清:“哦?为何这般说?”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如同初入此地的富商听到一句不解的提醒。
素素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反问戳破了强撑的勇气。
她飞快后退了小半步,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额角的碎发。
素素不敢再多说,只是摇着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过于暴露的衣襟,那双因为恐惧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哀求和恐惧。
“公子莫问了……”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您是个好人,我不会害您的,快走吧。”
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唇齿间,急促行了个礼,便逃似地上了床。
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背对着王希,再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姿态,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被无形的魔爪攫住。
看着她的背影,王希眯起眼。
这玉宝楼的水,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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