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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丰元年,二月二十三。宣德门。
但见朱漆铜环,禁军戍卫,三步一人,规制森然。
市井繁华,店铺林立,百姓齐齐跪拜,一片禁中肃穆。
以宣德门为界,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左右侍郎、九寺寺卿、御史大夫、五监祭酒、翰林学士.
凡紫袍三四十人,红袍三四百人,无一人告假休沐。
文武百官,有序班列。
为首之人,着衮冕礼服,上红下黑,上缀玉制七星,饰琥珀瓶、犀瓶二十四,下绣有日、月、星、山、龙、雉、华虫等十二章纹,头顶平天冠,垂十二旒。
举手投足,尽是君王浩瀚威严。
赫然是赵策英!
“官家,不若入黄幄稍作歇息?”韩章持手一礼,提醒道。
黄幄,也即皇帝出行的临时行殿,一般是黄色帷幕制成。
大军凯旋,官家出宫亲迎,实为莫大殊荣。
可要是让官家熬得太久,失去了耐心,未免有“喜事丧办”的可能。
“无碍,这才站多久?”赵策英抿着茶水,不在乎的摇摇头。
开疆拓土,阵斩国主,生擒董毡,无一不是莫大功绩。
二十八岁的赵策英,甚是兴奋,根本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
韩章一怔。
差点忘了,官家仅仅二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并非是垂垂老矣的先帝。
由此,却是不再劝谏。
约莫两炷香,马蹄声渐起。
文武百官,齐齐精神一震。
官道的尽头,一道“小黑点”,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小黑点”化作百余将士。
“吁!”
“官家?”
江昭举目眺望,瞥见一道龙袍身形,连忙拎住马缰,撩袍离鞍,垂足触地。
百余将士,亦是心头一惊,连忙有样学样。
不足十息,已然齐齐下马,班列左右。
不少人相视一眼,暗自心惊。
帝临郊野,躬迎凯旋,即便是史书上也甚是少见吧?
饶是顾廷烨、王韶二人,也不免心中惊诧。
须知,熙河开边,拓土千里,也仅仅是百官躬迎而已。
正冠敛容,相距约莫百步,江昭重重一礼:“微臣江昭,拜见陛下!”
“臣等拜见陛下!”百十人恭谨下拜,齐齐高呼。
“哈哈!”
赵策英爽朗大笑,欣然受之。
上前扶起“托孤重臣”,赵策英连连点头:“入边肃清,拓土五州,阵斩国主,生擒董毡。江卿,实为国之栋梁,砥柱之臣。”
文可治世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
这样的臣子,但凡君王有点抱负,就不可能不喜欢。
“臣樗栎陋资,却承蒙陛下洪恩,心中不胜感激,唯有尽忠报国。”江昭恭谨道。
说着,一招手,自有人擒上被五花大绑的董毡。
近十日的长途跋涉,董毡精神萎靡,状态不佳,尽是落魄凄凉。
赵策英一望,不禁心花怒放,连连抚掌:“好,好,好!”
“董毡,可认得朕否?”
“天子之尊,大周皇帝陛下!”董毡伏低身子,微颤着说道。
赵策英缓缓点头。
观之做小伏低,料来定是识时务者。
“按理来说,朕该杀了你祭太庙。”赵策英淡淡问道:“你可惧否?”
“惧,自是惧的。”董毡连忙道。
要是有机会活着,谁又想死呢?
“自古及今,吐蕃小邦作恶多端,凡是首领遭到生擒,都是以杀为主。唯有一人,算是例外。”
赵策英一副考教的样子:“董毡,你可知否?”
“颉利可汗!”
董毡瞬间领悟,从心的说道:“小人生平,最是敬重颉利可汗,为太宗文皇帝献舞,名留青史。”
点到为止,赵策英满意点头:“来人,带下去吧。”
言罢,自有禁军拖着人退下去。
“且入宫庆贺。”
“朕已经等不及要让董毡献舞!”赵策英爽朗笑道。
“诺。”
江昭持手一礼,旋即向着顾廷烨、王韶几人招了招手。
宰辅大相公韩章望了一眼,整肃衣冠,声若洪钟,朗声昭告道:“今次西征,转战千里,终拓土开疆。此乃社稷之福泽深厚,亦为黎庶之幸事绵延。王师凯旋,载誉而归,山河同贺,官家已备琼浆佳肴,为拓土功臣涤荡征尘。”
“臣等拜谢陛下隆恩。”文武百官,齐齐一拜。
“平身。”
约莫十息,赵策英乘上銮驾,江昭、顾廷烨、王韶几人骑乘上马,随侍左右。
余下的文武百官,拓疆功臣,有序班列,亦步亦趋。
銮驾之上,难得有了自己人,赵策英一点也闲不住。
“江卿,最近百日,朕可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啊!”赵策英诉苦道。
江昭一怔。
“官家吃了什么苦?”稍作思虑,江昭就附和道。
汴京的政局,几乎时刻都有门生故吏向他汇报,连襟蔡京更是一天一封书信。
赵策英究竟吃了什么苦,他可谓是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此,他知道官家想要听到什么话。
“有人要让外戚入边,一日几十份奏疏。”
赵策英叹了一声,袖袍大挥:“朕坚定不移,不为所动。”
“陛下洪恩,臣实在无以为报。”
江昭面有感激,徐徐道:“陛下是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受的苦。以臣之拙见,合该彪炳史册,千古流芳!”
彪炳史册,千古流芳!
“言之有理。”赵策英连连点头。
他就爱听这句话。
“话说,王学士是下定了决心要以文转武?”赵策英又问道。
“若是有望以文转武,臣自是乐于效忠陛下!”王韶意识到什么,望了江昭一眼,旋即连忙道。
论功之后,江昭特意找过他,询问是否有意以文转武,试着谋求一份富贵。
王韶自无不可。
于他而言,只要有江昭的支持,干什么都容易。
反之,要是没有江昭的支持,干什么都难。
赵策英不置可否,转而望向顾廷烨:“顾侯,陕西边军,近来如何?”
“皆是以死报国!”
旌旗飘扬,钟鼓齐鸣,长吟不止。
半响,钟鼓渐消。
文德殿。
烛火泠泠,袅袅长燃。
文武百官,有序班列。
丹陛之上,赵策英面色欣喜,从容平视。
“宣——”
“拓疆功臣觐见!”
以江昭为首,二十余位拓疆主官,齐齐入殿。
“臣等拜见陛下!”
二十余人,齐齐一礼。
“平身。”
赵策英大手一挥,面上的喜悦根本掩饰不住。
拓疆功臣进京,也就意味着他将彻底掌握军权!
“谢陛下。”以江昭为首,拓疆功臣齐齐起身。
不少人望过去,暗自心惊。
要是没记错,江子川是嘉佑二年入仕的吧?
自嘉佑二年至熙丰元年,恰好十二年。
入仕十二年,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吗?
就算不考虑是否入阁,十二年的正二品大员,亦是相当骇人。
论起擢拔时间,几乎的大相公丁渭一样。
不!
甚至,可能更快!
江子川是入仕十一年就入主礼部,为正二品礼部尚书。
而丁渭大相公,则是入仕十二年入主吏部,为正二品吏部尚书。
更重要的的是
江昭,很可能马上就要更进一步!
“自王师入边,肃清山河,拓土五州,阵斩国主,生擒董毡,实有汉唐之风。”
赵策英起身,徐徐走动,举手投足间尽是挥斥方遒之意。
目光微动,更是难掩心中兴奋。
“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西夏贼子狂妄不堪,吐蕃小邦不服教化,暗生异心。朕嗣承大宝以来,夙夜惕厉,唯念太祖开疆之志未酬!今拓土五州,西夏称臣献马,董毡生擒入京,流矢射杀李贼!”
赵策英大袖一挥,扫视百官,声如洪钟:“疆臣不负朕,朕岂负疆臣?当以恩隆厚赏,昭告天下!”
约莫三息,内官持诏出列,朗声宣赦道:
“门下,制曰:
朕闻经纶天下之略,实赖股肱之臣;廓清四海之功,当膺殊渥之典。
礼部尚书、兵部尚书、鲁国公、太子少保、金紫光禄大夫江昭,器识渊深,智略超卓。总七万貔貅而奋扬天威,经略滔纬以定千里山河。拓五州之地,雪百年之耻,成熙丰之盟。今特颁殊典,以彰殊勋。
特封赵国公,食邑五千户,赐皇庄三十顷,蜀锦千匹,黄金千两,西域良驹十乘,允置功臣田四十顷于故乡。
赐内库珍宝若干,敕建“定西碑”于御街,命翰林院修《熙丰拓疆录》,以彰殊荣!
於戏!
曾祖父江沅,芝兰玉树,嘉言善状,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追赐御制碑文,准建功德牌坊彰显殊荣。
曾祖母陈氏,母范淑德,慈惠仁善,封魏国太夫人,赐祭田百亩。
祖父江志,韬略传世,勋业昭显,追赠中书令,赐金册记载其德行功绩。
祖母张氏,慈范流芳,贞节昭闻,封韩国太夫人,赐玉制香炉。
父忠,训子有道,育成大器,授淮南东路转运使,加金紫光禄大夫,赐廷圭墨,赏紫袍金带。
母海氏,勤谨持家,静善贤能,封陈国太夫人,赐象牙梳篦盒。
妻盛氏,贤良贞淑、佐夫襄业,封赵国夫人,岁禄同公爵,赐九翚四凤冠。
弟江晓,满腹经纶,才思敏捷,授朝奉大夫。
弟江旭,慧心妙舌,下笔成文,授中散大夫。
特赐殊典,荫子孙五人,可荐进士出身,荫补官职。
特命,卿入阁总揆机务,授参知政事、文渊阁大学士、光禄大夫、太子少保!
尔其克勤夙夜,永肩朕心!
钦哉!
故兹昭示,咸使闻之。”
一道封赏诏书,足足念了百息有余。
大殿上下,洪亮彻响。
“臣江昭,拜谢陛下洪恩!”
江昭上前一步,重重一礼。
几乎是同一时间,文武百官,齐齐探讨不休。
关于江昭的主要封赏,无非是五点:
其一,流爵国公之位的封号更替。
鲁国公之位,更替为赵国公,食邑从本来的两千户扩大到了五千户。
其二,恩赏财物。
皇庄、蜀锦、黄金、良驹、功臣田,都属于财物恩赏。
其三,敕恩追赠,荣及祖先,封妻荫子,荣及妻子。
其曾祖父、祖父,都追赠了一品官阶,父亲、弟弟则是授予虚职;曾祖母、祖母、母亲、妻子,都是一品国夫人,享朝廷供奉,可见官不拜。
其四,入阁!
入阁总揆机务,拜参知政事、文渊阁大学士。
小阁老,真的去了“小”字。
文武百官,齐齐相视,心中惊意不言而喻。
三十岁,入阁拜相!
要知道,其师韩章三十七岁入阁,已经入阁最快的一批人。
结果,弟子更甚。
三十岁的文渊阁大学士!
不少人暗自“嘶”了一声。
要知道,丹陛之上的新帝,可不是一点半点的信重江昭。
自十月至十二月,为了鼎立支持江昭,新帝甚至都罢了朝议,乃至于不再临幸皇后。
这是什么支持力度?
古往今来,也唯有传说中的千古君臣,有机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其中信赖,可见一般。
几乎可以预见,但凡官家在位,江子川就不可能倒下!
毕竟,官家的拓疆之心,可谓人尽皆知。
而文官之中,唯有江子川通晓兵务。
秘密立储法推着官家登基,入宫授课堪称半个帝师,甚至还能开疆拓土,符合官家的志向。
文武百官,齐齐望了过去。
一代版本一代神。
要是不出意外,这一版本的真神,已经上位!
文臣武将,目光不断流转于韩章、江昭二人。
师徒二人,尽皆位极人臣!
一门两阁老,老师百官之首,弟子开疆拓土,自然又是一道足以传扬天下的佳话。
要是没记错,师徒二人已然有过【韩门立雪】的佳话。
如今,更是新添佳话,着实惹人艳羡。
左列,韩系官员尽皆面露欣喜。
江阁老撑场面的本事,无人能敌。
韩系有着这样的党魁,注定持续辉煌!
大相公韩章持笏,望着弟子,尽是欣慰。
从六岁一点一点的教大,传道受业,观政天下,说师徒二人堪比父子,也丝毫不为过。
甚至,一定要在弟子与儿子中选一人。
韩章,一定是选弟子!
如今,二十四年过去,弟子终归是“出师”,为江山社稷之擎天柱石。
宦海一途,不单讲究登上高位,也讲究平安落地。
弟子撑起一片天,日后他也可安稳致仕,安享晚年!
几位内阁大学士相视一眼,鲜少的有了些许“羡慕”。
并非是羡慕三十岁就入阁的江昭,而是羡慕韩章。
说真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不一定羡慕韩章百官之首的位子,但一定羡慕韩章有一个好弟子。
一手教导大的弟子是老师的接班人,其中含金量,也唯有宦海中人能够理解。
正所谓人走茶凉,韩章手中的茶,有人温了!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文武百官,齐齐注视。
江昭手持笏板,眼中闪过些许欣喜,面上平静如水,身形挺拔,岿然不动。
丹陛之上,赵策英面上含笑,甚是满意自己的安排。
自古及今,千古一帝与千古一相,绝配!
百官议论,长久不息。
文武百官,或是艳羡,或是钦佩,或是眼红.
唯独鲜少有嫉妒!
没办法,差距实在太大。
其实,江昭的晋升路子,一向是公开透明。
人人都知道学江昭的路子,肯定能晋升。
但问题就在于,学不来!
六品、五品、四品、三品,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在打内阁大学士。
更是解决了立储之争,授课君王。
然后?
然后,就是开疆拓土,为先帝挣得一个“高宗”谥号,为官家挣得千古芳名。
这都不用怀疑。
此次开疆拓土,官家可没少有“高光时刻”,但凡后半生不学唐玄宗李隆基,那就是妥妥的“贤德之君”。
可这样的晋升路子,注定没法学。
学不来,差距大,自是难有嫉妒之心。
小阁老的战绩哦不,江阁老的战绩,一向的有目共睹的!
不少人心中暗叹。
该改口喊江阁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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