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招云之法,无诏行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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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时路,去时途,脚下丈量的,无非还是那片山河。

    行了数日,当那几缕熟悉的炊烟,懒洋洋地从山坳里飘起时,两界村便算到了。

    村口比离去时要静些,连犬吠都懒散了几分,倒也算安生。

    只是东头山道旁,却多了些外乡面孔。

    一个个面带菜色,神情麻木,三三两两聚着,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只剩一双双无神的眼,呆呆望着村里偶尔走过的人。

    比起先前疫灾时的阵仗,如今难民倒少了许多。

    姜义掸了掸衣角,心里跟明镜似的。

    染了瘟的,生死都快,没染的,撒腿便能跑,能逃多远逃多远,总能寻到块干净地界。

    可这大旱……赤地千里,往哪跑?

    左不过是从一片焦土,走到另一片罢了。

    进了村,柳秀莲径直回了屋,数月未归,总要拾掇着些。

    姜义则熟门熟路,绕到了自家屋后。

    那株仙桃树依旧老模样,只是枝叶间多了几分润泽,想来是姜曦那丫头平日没少费心。

    再一瞧,那几窝灵鸡,正埋头在土里,卖力打理果园。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几只领头的老祖抬眼瞧见是家主,反倒忙得更起劲,半点不见生分。

    瞧着这幅光景,竟比人过得还安逸。

    后院那点家当照看妥帖,姜义才拢了拢袖,往闺女那方树屋踱去。

    家里既已回了人,那施水济民的差事,也就不必再劳烦她一个姑娘家。

    信步踱去,还未至树下,那扇平日紧闭的木门,已然无声开启。

    想来是那丫头,早感应到了父亲的气息。

    姜义走到门前,正待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眉头轻轻一挑。

    不对味。

    这丫头身上清净如水,平稳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系,混混沌沌,却又生生不息。

    他凝神片刻,将心头猜测化作低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这是……怀上了?”

    话声极轻。

    姜曦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庞,难得泛起一抹绯色,只轻轻颔首,便算是应了。

    旋即,她取出那口莲池陶瓶,双手奉到父亲身前。

    姜义心头的欢喜,登时似开了闸的春水,再也收拢不住。

    他忙将瓶子接稳,脚下生风,一溜烟便折回前院,将这桩喜事告诉柳秀莲。

    柳秀莲听了,先是一怔,而后双眼亮得惊人。

    方才还挂在眉梢眼角的离愁,瞬息间便被冲得干干净净。

    她也顾不得歇脚,当即挽起袖子,口中念叨着什么物件还需再添置一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奔着后院去了。

    看那架势,是直奔着灵鸡窝里那几只最肥的去的。

    姜义瞧着,只是摇头,嘴角却噙着笑。

    这媳妇,还真是半点闲不住的命。

    以姜曦如今的修为,别说那几只后生灵鸡,便是连三只成了精的老祖宗宰了,也补不出半分实在。

    不过是图个心安,讨个彩头罢了。

    此时,他自然也不会去拦。

    由着她忙前忙后,自个儿则转身回屋,收拾起行囊去。

    待到暮色四合,院里掌了灯,一家子人便都团圆齐整。

    桌上的菜是热的,酒也是温的,氤氲的水汽里,一张张脸孔都瞧着亲切。

    一来是给老两口接风洗尘,二来也为姜曦那桩喜事讨个彩头,总归是团圆饭。

    席间杯盏轻碰,笑语晏晏,瞧着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这话说得久了,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落在了姜曦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儿身上。

    说到兴浓处,金秀儿与赵绮绮二人,手上夹菜的竹筷,便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眉眼间的笑意仍在,只是未曾走到眼底,里头藏着一分旁人不易察觉的艳羡,还有几分说不清的落寞。

    她们两个妇人,都是嫁入姜家不久,丈夫便早早远行,至今未有归期。

    莫说那难捱的相思,便是想再添个一儿半女,如今也只好寄在空想里。

    这点心境,姜义自然看在眼里。

    他心头暗暗一叹,却也无甚良策,只得顺势将话头接了过去,语气平淡地夸起那个才落地的曾孙:

    “那小子精神极好,生时一声啼哭,整座山都听得见。如今更是能吃能睡,一双小手攥得紧紧的,活泼得很。”

    柳秀莲也在一旁帮腔,眉眼带着几分真切的遗憾:

    “是啊,只可惜不能常常见着。那鹰愁涧路远得很,短时日里,哪有法子带来与你们瞧瞧。”

    一言一语,不着痕迹,便将旁人的心念轻轻按了下去。

    桌子另一头,姜钧依旧是那副模样,只管埋头对付碗里的饭食。

    偶尔抬起头,也是伸筷去逗弄身边的小侄女,惹得那小人儿咯咯直笑。

    他一双眼清澈见底,似是半点未曾听见席上闲言。

    此后,姜家的日子便又回到了旧时的模样,不快,也不慢,像院里那口井,水面无波。

    姜义多数时候,还是守着屋后那眼灵泉,那株桃树。

    修行如逆水,炼浊化清,更是水磨功夫,急不来。

    唯独每日清晨,必去祠堂讲学。

    经史子集说一说,顺带听小儿絮絮,报些天上地下的消息。

    这日,姜亮那道虚影方才凝起,便带来一桩新事。

    说是大旱连月,终是逼得鹤鸣山坐不住了。

    天师府的道人,如今几乎倾巢而出,四散天下。

    姜义听了,只淡淡一声“哦”,随口问道:

    “鹤鸣山家大业大,底蕴深厚,手段更是繁多,救人济灾,想来总有些章程罢?”

    在他心底,对鹤鸣山终究存着几分情分。

    一来,自家小儿能有今日光景,鹤鸣山当年也算出了力。

    二来,大孙姜锋虽在门下受了冷落,却仍念师长旧情,从未言过半句不是。

    只是姜亮的面容依旧虚淡,未见半分舒展。

    凝滞半晌,只沉声道:“但愿如此罢。”

    他顿了顿,话里透出几分疲惫:

    “天下大旱,生民困苦,连长安城隍庙里的香火都淡了。文雅在洛阳老君山,每日看伤病之人日益增多……日子也不好过。”

    姜义听罢,便不再多言。

    一炷香的经学讲完,众人各自散去,他方才回转院中。

    人还在山脚下,离院门尚有些距离,耳根子却先一步捕捉到些细碎的动静。

    那动静,竟自姜锦的屋里传出来的。

    可姜锦方才还在祠堂,按理此刻该去了学堂才是。

    姜义步子不自觉放慢。

    果不其然,稍候片刻,门帘一掀,一个贼头贼脑的小身影溜了出来,正是姜涵那丫头。

    她左右张望一番,做贼似的,一溜烟便往屋后去了。

    姜义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跟了过去。

    才拐过墙角,便与那丫头撞了个正着。

    她怀里揣着两个红彤彤的野果,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股子甜香。

    小丫头一瞧见曾祖,登时如护食的小兽,急急将果子往怀里一揣。

    招呼也不打,扭头便跑,唯恐他要来抢似的。

    姜义只是抬眼,顺着她来时的方向望去。

    后山的山道上,几片枝叶尚在轻轻摇晃,显是方才有人经过。

    姜义摇摇头,笑而不语,自顾自转身去了灵泉旁,盘膝坐下,入定修行。

    如此,又是几日。

    这日将近饭时,院里早飘起了锅勺的香气。

    一家子围坐桌边,说些无惊无奇的家常,只等开饭。

    “阿爷,你快瞧瞧这个!”

    话音未落,姜锦已自屋里飞也似的跑了出来。

    一手捧着本泛黄的医书,一手捏着张薄薄绢布,眼睛里全是新奇。

    姜义将目光从碟子里的咸菜挪开,凑上前去。

    小丫头忙将绢布摊开递来。

    只一眼,便见上头两个娟秀小字。

    招云。

    姜义神色登时有些古怪,又急急往下扫去。

    果不其然,与先前壶天、土行一般,正是一门御云腾雾的法门。

    姜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屋里一扫。

    小孙女姜涵,正端端正正地挨在金秀儿身侧,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桌上那盘青菜,仿佛要从里头瞧出花儿来,偏偏连余光也没往这边撇一下。

    至于姜钧,却是不见踪影,想来还在山上未归。

    姜义心下已有几分明白,面上却懒得拆穿。

    只将绢布接过,随口问道:

    “这东西,从哪寻来的?”

    姜锦老实答道:

    “前些日子,娘亲托阿爹带回来的几本旧医书,我闲来翻看,今日竟从里头翻出这张绢布。”

    “嗯。”姜义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许是早年间便夹在里头的。我先收着,闲时再细看。”

    姜锦面上还有些懵懂,桌旁的姜涵,却已把半张小脸埋进饭碗里。

    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也不知是在扒饭,还是忍不住偷笑。

    这术法虽“来历成谜”,姜义心头却不曾有半分疑虑。

    当日便寻来笔墨,将那绢布上的法门工整抄录了几份,分给妻子、女儿与女婿。

    修行路远,总归是人多思路广,比独自苦参要快得多。

    次日天光乍亮,姜义依旧早早去了祠堂。

    哪知才一踏进门,便见姜亮已先一步候在里头。

    那虚影比往常更黯淡些,面上愁苦迷惘,竟化不开。

    家中其余人尚未来,姜义快步上前,低声问道:

    “出了何事?”

    心头虽一紧,却不曾慌乱。

    毕竟若真有灭门大祸,这小儿早该直接寻到家中,岂会独自一魂,在祠堂里黯然神伤。

    姜亮抬眼望他,似有千言,终究堵在喉口。

    半晌,才化作一声低沉叹息:

    “我辖下,有名偏郊土地……昨日,被就地正法了。”

    声音涩然,仿佛还带着余震:

    “魂飞魄灭。几十上百年积下的阴德香火,一朝散尽,连个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能留。”

    姜义面上神色一惊。

    这段时日,大旱所逼,毁庙伐神的事屡有耳闻。

    可这般直接叫神魂俱灭的,倒还是头一回。

    他忙追问道:

    “是何方妖魔?你可曾受累?”

    在他想来,能在长安城隍庙辖境内动手,纵然只是斩一名偏郊小土地,也绝不是寻常邪祟能有的胆量与手段。

    念及此,他心头那点担忧,便又为自家小儿重了几分。

    姜亮那虚影,只缓缓摇头。

    面上那点苦涩与不解,非但未褪,反倒更添几分阴沉。

    声音自喉底挤出,低得几不可闻:

    “是天师府亲自下的手。”

    顿了片刻,他又添了一句,话里透着三分萧索:

    “领头那位高功,说起来……竟还是孩儿的旧识。”

    姜义闻言,面上不免一怔。

    天师府……

    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姜亮却似陷在那时光景,自顾自说下去:

    “孩儿身为感应司都司,辖下动静方起,便立时赶去。”

    “却只来得及见最后一缕残魂,在风里散开。”

    他虚幻的眼目垂下,像是看着祠堂冰冷的地砖。

    “那位高功,当着孩儿面取出香火簿,宣读罪名。”

    “哪年哪月,哪时哪刻,私动香火,施云布雨,降水几寸,俱是历历在册。犯私动香火与无诏行雨之罪,立诛无赦。”

    说到此处,他的声息里,添了一丝极轻极轻的颤意。

    “那人还言,辖境之内,出此恶事,长安城隍庙亦有御下不严、监察不力之责。”

    “让我回去禀知府君,等着上头的责罚。”

    姜义此时方才回过几分神,眉心深皱:

    “如此说来,天师府下山,并非为抗旱救民,而是来诛杀那些擅自行雨的地仙神祇?”

    这话冷冷抛出,带了几分重意。

    姜亮的虚影更暗了些,似连这几句话,也耗去了他的神思。

    “孩儿也曾回庙问过府君。上头的旨意,天师道下山,自然是斩妖除魔,无容置疑。”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却满是无力:

    “只不过……这一回,不知怎的,将不遵天条诏令、擅自行雨的神祇,也一并算入了‘妖魔邪神’之列。”

    话音落下,祠堂里顿时死寂。

    姜义神色微怔,心头的疑云,被这冷冰冰一句吹散。

    显露出来的,却是更深一层的寒意。

    若真依此说法,细细较量……

    自己在这两界村的所为,乃至大黑、姜锐在羌地之举。

    论其本质,与那名被就地正法的土地,又有几分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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