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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浩然天下中土神洲,大赵王朝国力鼎盛,京都龙城更是天下名都,冠盖云集,繁华无两。然在这盛世的锦绣之下,亦有无数升斗小民,在森严的等级与冰冷的律法间,艰难求存。医者,本该悬壶济世,但在龙城这样的地方,权贵与平民之间,往往隔着一道看不见却又坚逾金石的门槛。龙城西市,有一条偏僻的小巷,唤作悬壶巷。巷子不宽,两旁多是些药材铺、小医馆。巷尾,有一株数百年的老杏树,枝繁叶茂,每逢春夏之交,便会开满一树淡粉的杏花,给这条略显陈旧的巷子平添几分生气。杏树下,便是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小医馆。
回春堂的主人,是位年过花甲的老郎中,姓秦,人都称他秦老先生。秦老先生医术尚可,尤擅治疗些跌打损伤、风寒杂症,收费也公道,是这悬壶巷附近平民百姓信赖的郎中。只是他性子有些古板,或者说,是有些认死理,从不攀附权贵,也不屑于那些虚头巴脑的应酬,是以,回春堂的门楣,始终光鲜不起来。
这日清晨,回春堂刚开门不久,便进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面色蜡黄、不断咳嗽的小男孩。
“秦……秦老先生,”妇人声音焦急,带着哭腔,“求求您,快给我家狗子瞧瞧!他……他昨儿夜里突然发起高烧,咳得厉害,浑身滚烫!”
秦老先生放下手中的药碾,仔细看了看那小男孩的脸色,又搭了搭他的脉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急喉风,来势凶险。得赶紧用药,迟了怕是要转成肺炎,那就麻烦了。”
妇人一听,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老先生,只要能救回我家狗子,多少药钱,民妇……民妇都认!”
秦老先生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去开方抓药。
就在这时,医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几个穿着锦衣、腰佩长刀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身形微胖、面色倨傲的中年管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秦郎中在吗?”那中年管事尖着嗓子喊道,眼神轻蔑地扫过医馆里简陋的陈设,以及那对焦急的母子。
秦老先生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老夫便是。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中年管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往桌上一拍:“我家侯爷府上的三公子,昨夜偶感风寒,头痛发热。侯爷听闻你秦郎中有些手段,特命你立刻过府诊治!耽搁了三公子的病情,你担待得起吗?”
秦老先生看了一眼那帖子,又看了看那对还在苦苦等待的母子,平静地说道:“这位管事,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位小哥儿病势危急,老夫需先为他诊治开方。待此间事了,老夫自会随管事过府。”
中年管事闻言,脸色顿时一沉:“放肆!你这老东西,好大的胆子!侯爷府的公子千金之躯,岂是这等贱民能比的?让你去,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也纷纷上前一步,目露凶光,大有秦老先生再敢说个“不”字,便要动粗的架势。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拉着秦老先生的衣袖,小声道:“秦……秦老先生,要不……要不您先去侯爷府吧,我们……我们等等不要紧……”她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这些权贵人家,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秦老先生却轻轻推开妇人的手,看着那中年管事,眼神依旧平静,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管事此言差矣。在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贵贱之分。这小哥儿此刻性命攸关,老夫若弃他而去,便是违背了医者本心,也愧对这悬壶济世的祖师爷。侯爷府若真有急症,自可另请高明,老夫这里,恕难从命。”
“你!”中年管事气得脸色发紫,指着秦老先生的手指都在发抖,“好你个老顽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给我把这老东西绑了,带回府去!”
那几个彪形大汉立刻便要上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儒衫、背着一个沉甸甸书箱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进来。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沉静。
他先是对着秦老先生微微一揖,然后才看向那中年管事,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管事,在下乃是国子监监生,今日恰巧路过此地,听闻方才之事。我家先生常教导我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本是天职,岂能因病患身份贵贱而有所分别?秦老先生坚守医德,何错之有?”
中年管事见这年轻人自称国子监监生,气焰顿时消了三分。国子监虽然不是什么实权衙门,但里面的监生,将来都可能是朝廷栋梁,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侯府管事能轻易得罪的。
他强撑着说道:“这位……这位监生大人,此乃我家侯爷的吩咐,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三公子身份尊贵,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小的们也担待不起啊。”
那年轻监生微微一笑,从书箱里取出一卷书册,递给中年管事:“这是一卷《备急千金药方》,里面记载了不少治疗风寒发热的简易方子,管事可先带回府去,请府中医官参照施治,想来对三公子的病情当有所助益。待秦老先生为这位小哥儿诊治完毕,再去府上细细察看,岂不两全其美?”
中年管事接过书册,翻看了两眼,虽然看不懂,但也觉得这监生说得有几分道理,而且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依监生大人所言。秦郎中,你可要快些!若是耽误了三公子的病情,侯爷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便带着那几个大汉,悻悻而去。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对年轻监生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年轻监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让她赶紧带孩子给秦老先生看病。
秦老先生也对那年轻监生拱了拱手,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和感激:“多谢这位小友仗义执言。”
年轻监生回礼道:“老先生坚守医德,令人敬佩。晚生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罢了。晚生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他说着,便背起书箱,转身离开了回春堂,身影很快消失在悬壶巷的尽头。
秦老先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这世道,终究还是有些读书人,是真正明白圣贤道理的。
他收回心神,重新为那小男孩诊治开方。因为救治及时,小男孩的病情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傍晚时分,秦老先生按照约定,去了侯爷府。那三公子的病,其实不过是些普通的风寒,并无大碍。秦老先生开了几服药,便告辞出来。侯府虽然也给了些赏钱,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憋闷。
回到回春堂,看着窗外那株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的老杏树,秦老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都说医者父母心,可这父母心,在这龙城里,也分三六九等啊。”秦老先生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
“权贵人家的公子是命,平头百姓的孩子也是命。我秦某人读了一辈子医书,守了一辈子回春堂,求的不过是个‘一视同仁’。可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他想起今日那个仗义执言的年轻监生,心里又升起一丝暖意。
“这老杏树,每年春天都会开花,不管这巷子是热闹还是冷清,不管来看花的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它都一样地开,一样地香。我这回春堂,或许也该像这老杏树一样,不管来看病的是谁,都尽我这份医者的本分,开好我的方子,熬好我的药。这世道再不公,我心里的这杆秤,不能歪了。这或许,便是我这老郎中,在这悬壶巷里,还能守住的最后一点东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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