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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消息传至议事殿时,殿中气氛格外冷凝。得知自己私下做的事已被景宣帝尽数知悉,太子脸上血色尽失。
他知道,完了。
对上景宣帝那双仿佛一眼能看穿人心的利眸,太子脑袋空白,辩解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跪地求饶认错:
“父皇,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求您再给儿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儿臣今后一定不再犯浑了!”
这样的话景宣帝不止听过一次了,此刻他不为所动,眸若寒霜,静静睨向这个儿子。
“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是你屡教不改,不配为兄,不配为太子。”
他眸光一暗,面色沉如水:“朕说过,朕的儿子不是只有你一个,太子之位不是非你不可。”
太子身体一颤,不可思议。
当景宣帝目视前方,开口宣布‘废除太子之位’时,在殿大臣竟无一人出声反对。
他们清楚太子大势已去,圣上心意已决,太子必废。
何况光是太子为一己私欲三番五次针对手足,甚至不惜下狠手的行为,可见其心胸狭隘,容不下兄弟手足,又极易被人煽动。
这样的人倘若将来有一天真登上那个位子,难保不会事后算账,对手足与他们这些大臣赶尽杀绝。
太子平庸,性情暴戾,反观新认的小殿下,他们多次接触下来都看的出来对方天资聪颖、待人接物宽厚有礼,此子大有王者之风!
见状,废太子心如死灰,又怒不可遏,嘶吼般讲心里话说了出来:
“父皇您就是偏心!您就是想要给那对母子腾位置!”
“您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儿子!舅舅对我比您上心!”
说着他转身环顾,将矛头对准了冷眼旁观的大臣:“还有你们!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就会上赶着巴结皇后母子!”
反正事已至此,他已经被废,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今后当一闲散王爷。
他试图骂醒这群大臣,想从他们脸上看到羞愧、愤怒。
然而他失望了,原先还有几分不忍的大臣此刻无一例外是冷眼冷色。
更令他想不到的,景宣帝神色紧绷,眼神幽暗,“既如此,你便去做李家的儿子,朕没有你这个儿子。”
“传令下去,废太子改姓为李,逐出亓家宗谱,贬为庶人,幽禁永章宫,永世不得踏出。”
他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坚决,话落便让人将废太子拖下去了。
大殿倏然沉寂,景宣帝眸色如墨,周身气压低沉骇人,压得人喘不过气。
被亲儿子指责,谁都脸色都不会好到哪去。
为首的大臣捋了捋胡须,忠切劝告:“陛下息怒,圣躬要紧。”
大臣频频给江福盛使眼色,仿佛在说“圣上动怒,你个白胖子还不快去哄?”
江福盛低头看鞋尖,心想:哟,好像有灰尘,得找个时间擦一下了。
恰巧这时小德子行色匆匆进来,“陛下!”
江福盛眼皮子一跳,“慌慌张张的出了何事?”
小德子:“皇后娘娘晕倒了!”
肉眼可见地,景宣帝脸色骤变,身形一晃。
小德子喘了半口气,赶忙继续道:“奴才还没说完,太医诊断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闻言景宣帝愣怔,旋即狂喜,一眨眼便抛下一众人消失了,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表情错愕。
他们没听错吧?皇后有孕了?
陛下宝刀未老,皇室终于要添新儿了?
大喜呐!
江福盛匆匆跟上去,临走前不忘抬手给徒弟一个暴栗,“你个憨货!不会一口气说完?”
小德子嘿嘿笑,他这不是太高兴了么?
“师父,我这是先抑后扬,说书人惯用的手法。”
师徒俩一个爱看爱恨情仇的话本子,一个爱看人说书,兴趣相似。
江福盛翻了个白眼:“抑你个头!下次别还没扬你个猪头就落地了。”
.......
云挽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对上数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景宣帝扶她起来,眸中闪烁着炙热,“夫人小心,可有哪里不适?”
阿绥捧着温茶小心送到她嘴边,轻声问:“阿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肚子痛不痛?”
对他们的嘘寒问暖感到一丝怪异,云挽摇头:“......没有,只是有些饿。”
“快快!阿娘饿了!快去把吃的呈上来!”阿绥扭头语气着急吩咐道。
云挽面露迟疑:“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仿佛我得了绝症似的。”
话落遭到月牙的反驳:“呸呸,娘娘不可胡说!”
景宣帝执起她的手放在小腹上,目光炯炯问:“夫人能感受到这儿有条细小的生命吗?”
他脸上透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阿绥受不了老爹的故弄玄虚,伸出小手摸了摸云挽的肚子直言道:“太医说阿娘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她怀孕了?
云挽反射性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惊愕之余恍然大悟,难怪她月事未来,整日倦怠犯困,她还以为是苦夏的缘故。
景宣帝:“太医言夫人有孕正好两月,算来.......”
他眼神蓦然变得柔和与暧昧:“便是封后那晚有的。”
不愧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就是懂事。
阿绥双手托腮,眼中俱是欢喜与期待:“我终于可以当哥哥了。”
他盯着云挽的肚子,耐心嘱咐:“小宝要乖乖的,不可以让阿娘不舒服哦。”
“小宝还小,他听不懂。”
“那我每天都和他说,直到他听得懂。”
闻言云挽柔笑。
景宣帝轻哼:“若是这样,你妹妹的耳朵就要起茧子了。”
“父皇怎知是妹妹?”
“朕说是妹妹就是妹妹。”
阿绥皱眉,觉得父皇有点无理取闹。
父子俩拌嘴,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
茯苓带头向两人道喜,景宣帝大手一挥,便是丰厚的赏赐。
.......
两日后,云挽怀孕一事盖过了太子被废之事,众人纷纷前来道贺送礼。
众人心里都知,如今宫里无人能撼动的皇后的地位。
闲聊间,康贵人说起李氏自戕一事。
前太子被废且改姓为李的消息传到瑶华宫,李氏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醒来后了解一切前因后果之后便自尽了。
她清楚,此生无望了。
与其被幽禁一生,过得生不如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众人都觉得李氏母子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偏要想不开与云挽母子俩不对付。
云挽未说什么,因为她知晓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好在一众人也知她如今怀有身孕,生啊死啊的话不适合多听,避免冲撞腹中的胎儿。
其他人离开后,惠嫔留了下来,略好奇地打量云挽半点看不出怀孕迹象的腰身,问出心中话:“你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云挽掌心抚了抚小腹,眼中柔情似水:“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孩子生下来身体健康全乎就好。”
想到什么她笑意加深:“倒是陛下一心认为是小公主。”
毕竟他心心念念了许久,如今自然是希望成真,每日都要对着她还未显怀的肚子一口一口小公主地问候。
整得阿绥都不好意思继续和弟弟/妹妹唠嗑了,生怕吵到云挽吵到孩子。
惠嫔啧了声,景宣帝对云挽的紧张程度她是有目共睹的,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期待一个孩子的降生。
“你今后有何打算?”
云挽开口,话题转到惠嫔自身。
惠嫔疑惑了下,“什么?”
两人相熟已久,云挽也不藏着掖着,索性直接问:“我看承晖很亲近你,你有没有想过把他记在名下,留个孩子在身边做个依靠?”
三皇子病了一场后伤了元气,身子骨虚弱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不似以前那般虚胖,眼下需要耐心静养几月。
惠嫔亲眼目睹过陆妃对三皇子的狠心后便对其心生同情,每日都会去探望一番。
得知惠嫔救了自己两回,三皇子明显很亲近她,惠嫔在时会偷偷看她,眼中的依赖没法骗人。
或许在他眼中,惠嫔强大如母亲。
“你接连救了他两回便是缘分,于他有恩,说一句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你若愿意我便帮你去和圣上说。”
云挽想的更多,陆氏除名打入冷宫,眼下盯着三皇子的人不少,都想要个皇子傍身。
承晖尚且九岁,今后必然还是会有个名义上的母妃。
云挽觉得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家姐妹。
她深知惠嫔的秉性,能舍身救下三皇子,自然不会是会苛待对方的人。
闻言惠嫔怔忡,下意识喃喃道:“可我没养过小孩,万一养不好怎么办?”
养孩子又不是养阿猫阿狗,给吃的就行,养孩子稍有不慎便养坏了。
云挽笑着说:“承晖已经过了小孩子最难带的年纪,该懂的他已经懂了,不需要像婴孩那样整日离不得身,你真心待他,关怀他,他能感受到的。”
“等再过几年承晖长大些,封王赐府后,你也能跟着一起住在宫外,而非只能呆在宫里。”
她是真心为惠嫔考虑,多一个选择多一份保障总没错。
惠嫔意动,她虽然嘴上说着在宫里待一辈子也无所谓,但偶尔一个人从梦中醒来,还是会想起在宫外的日子。
她犹豫了下说:“那要不明日找个机会先问问承晖的意愿?”
养孩子还是需要看双方的意愿,免得她愿意对方不愿意,将来母子俩生出嫌隙。
若三皇子不愿意,她便算了。
云挽正想应下,余光瞥见门口,顿时说:“不需要等明日了,今日便问。”
“承晖。”她冲三皇子招手。
听到她呼喊,门口的三皇子脚步加快,但他身子骨还虚弱着,一脚大步迈开险些摔倒,是两旁的阿绥和裴谦及时扶住了他。
阿绥和裴谦相视一眼,伸出手一人一边架起了三皇子的胳膊,抬着往里走。
也幸好三皇子瘦了,否则他们还真不一定抬得动。
忽然双脚悬空,三皇子只吓了一瞬便恢复平静,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自从他大病一场,这两人仿佛把自己当成了脆弱破碎的病人。
尽管胳肢窝很痒,三皇子依旧保持心如止水。
云挽无奈地让两人把人放下来,抬手理了理三皇子的衣裳,温声询问:“承晖,如果让你记在惠嫔娘娘名下,由她照顾你,你喊她母妃,愿意吗?”
喊惠娘娘母妃?
三皇子目光游移,看了眼惠嫔的方向,对上她期许的目光倏地收回眼,重重点头。
“......愿意!”
他其实明白自己肯定还会有个‘母亲’,对方就是宫里的某个娘娘,他很羡慕阿绥有个好母亲。
他很喜欢云挽这个名义上的母后,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记在云挽名下,并且他也不希望这样。
因为三皇子不想让别人误以为自己在和阿绥抢母亲,而且母后肚子里还怀了小宝宝,肯定没精力照看自己,他不想给人添麻烦。
他对其他娘娘印象不深,观感寻常,但如果是惠娘娘的话,他很愿意。
三皇子对那日落水后的记忆深刻,那种溺水快要窒息的感觉如同一层阴影蒙在心上,还有最后他晕过去前被人托举出水面时的安心记忆犹新。
以及他听宫人描述,要不是惠娘娘及时赶到,他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两人俱是一愣。
惠嫔弯唇扬起一抹笑,给了三皇子一个拥抱,“好,以后我来当你的母妃,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三皇子抿唇点头,腼腆地笑了下。
见状裴谦欢呼,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能肯定是好事。
阿绥站在云挽身边,一脸沉稳。
当天下午云挽便将此事同景宣帝提了,对方没什么意见,隔天便下了圣旨,晋惠嫔为惠妃,抚养三皇子。
康贵人等人叹息,倒无意外。
进入八月,秋日至,酷暑消,京城天气渐凉。
确定云挽与肚子里的孩子无碍后,景宣帝带人回到皇宫。
休息了几日,云挽前往后宫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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