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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南昌。李悠南的计划是从南昌再到湖南,最后从湖南入川。
但是正准备从景德镇出发的时候,李悠南还是犹豫了起来。
鄱阳湖不是一个湖嘛……在地图上都能看到的那种大湖。
要通过鄱阳湖有两条大的线路,一条是从鄱阳湖的北边过去,另一条是从鄱阳湖的南边过去。
如果去南昌的话,自然是从南边过去要更近一点。
可是那样就会放弃不少北边的风景,选择北边的话,南边也有一些地方走不了了。
李悠南躺在床上纠结了挺长时间,后来慢吞吞地坐起来,有些无奈地想,想要一下子把所有的沿途风景都看完,的确不太现实,一辈子还长着呢,那就随便选一条吧。
李悠南闭眼选择了北边,然后再看沿途……可以经过吴城小镇。
这个地方又叫吴城候鸟小镇,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看候鸟的地方,是著名的湿地。
李悠南并不像祝清越那么对古城小镇感兴趣,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古镇,其实千篇一律,商业化严重,到了哪儿都一样。
李悠南更感兴趣的是,这里有一个露营地,还有观景台。露营过后可以登上观景台,看到鄱阳湖的全貌。
当然,这里最出名的候鸟栖息眼下却是看不到了,候鸟一般是在冬天的时候才会聚集在鄱阳湖畔,而眼下正值7月。
李悠南倒是也没有遗憾,7月的时候,正值鄱阳湖的丰水期,可以看到水上公路的奇观也挺不错的。
路线定了以后,李悠南就不再纠结了,他将白天拍到的所有视频,包括那个手艺人大姐的视频发给了jk龙。
过了一阵子,jk龙发来了回信:“这个视频的主题是这个画瓷的阿姨吗?”
李悠南回消息说:“是的,你能不能剪出来呢?”
龙哥沉默了一下说:“剪这个视频倒是不难,但是你这个视频的主题相比之下比较严肃,如果弄得好,会有很多的赞,而且很有可能某些地方的官方也会偷偷给你推流,但是单剪视频容易,成品视频却比较难,难点主要在于文案。”
迟疑了一下,龙哥说:“那种很文艺的文案说实话我不怎么会写。”
李悠南想到什么,眼睛咕噜一转说:“你稍等我一下。”
随后他就给祝清越发了消息:“白天的视频,你能不能帮我写一段文案?”
祝清越片刻后就回了消息:“就是关于那个大姐的对吗?”
李悠南说:“没错没错,我自己写了五六个,但都不满意,比不上你的文采万一,我就想到你了。”
祝清越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又说:“我看看你写的文案。”
李悠南看着屏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咳嗽一声,回消息说:“还是算了吧。”
祝清越倒也没有继续追着他要,说:“可以的,正好今天我也有一点点感悟,自己就在写一点东西,正好拿给你去用喽。”
李悠南说:“放心吧,到时候我会给你版权费的。”
这句话发过去以后,祝清越半天没有回消息,过了一阵子才发送过来:“我想你应该是无心的,但是请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了,有一点……我不喜欢。”
“我不要钱,如果为了钱,我才不要把文案给你呢。”
李悠南看着这条消息眨了眨眼睛,轻轻敲了敲脑袋……
跟文艺少女是不能谈钱的啊……
将文案的事情搞定以后,李悠南马上给龙哥回消息:“龙哥,文案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需要把文案给你以后再剪视频吗?”
jk龙回复消息:“我可以先剪一个雏形出来,然后等有了文案再稍微调整一下。”
忽然他又发了一个截图过来,是视频里面出现次数不多的祝清越,他问:“她是谁?”
李悠南回复到:“我的一个朋友。”
jk龙又问:“你之前不是一个人旅行的吗?怎么突然多了一个朋友呢?”
李悠南也没多想,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没说得多详细,只是说祝清越是之前旅行认识的朋友,刚好都在这片区域旅行,这几天同伴而行。
jk龙回复了一个“哦”,说:“可以让她帮你拍一些第三人称的视频。”
这个话题就跳过了。
……
对于李悠南决定的路线,祝清越没有任何意见。
早上七点,景德镇的暑气还没完全起来。
酷路泽停在路边,引擎低沉的震动很稳。
祝清越拉开车门坐进来,帆布包放在脚边,里面能看到笔记本的硬角。
她系好安全带打了一个哈欠,说:“文案搞定了,待会儿发给你啊。”
李悠南眨了眨眼睛,他看到祝清越的眼圈有一点点黑,忍不住问:“你昨天熬夜写出来的?”
祝清越瞟了李悠南一眼,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地说:“其实文案晚上八点的时候就写好了,但觉得不满意,就一直改啊,一直改,改到凌晨两点。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又觉得不太得劲儿,爬起来又给改回了第一版……”
李悠南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评价。
因为昨天晚上的熬夜上路以后,祝清越开始呼呼大睡,文艺的少女睡着了以后,也保持着宁静的表情。
随着逐渐驶离,景德镇路上瓷器的味道慢慢的就淡了,直至消失不见。
高速上车不多,窗外是赣东北起伏的丘陵,笼罩在薄薄的晨雾里。
有一段路是要走国道的,有些绕,但路况还好。两边多是农田和村庄。在一个小镇的路边,俩人停下来买了些水和简单的食材。
说是露营,当然不打算露宿的,主要是野炊。
绕行多花了些时间。在永修县城边上,找了个小馆子吃午饭。简单的炒菜米饭。
祝清越吃着,提了一句:“夏天没什么候鸟,白鹤要冬天才来。”
李悠南应了一声。
这一趟的旅程鸟没什么看头了,只有一些留夏鸟。不过可以体验一下水上公路,已经提前申请了通行证。
老板听说要去吴城露营,给了块冰让他们带着。
下午一点前,到了吴城游客中心。
入口处有工作人员穿着反光背心,检查了证件和通行证。
他递给李悠南一张路线图:“沿着路开进去就是水上公路,终点到望湖亭附近,那边适合停车。”
柏油路在宽阔的芦苇荡中间笔直向前延伸。
水刚刚漫过路面,大约二十公分深,车轮轧过,带起两道透明的水帘。
祝清越打开车窗,湖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涌进来。
路边有水位标尺,水位再高点,这路就不让车走了。
水上公路大约几公里长,开得很慢。
两边是无尽的芦苇和水面,偶尔能看到水鸟飞过。
路的尽头,地势稍高,望湖亭的轮廓出现在前方。
亭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旁边有块空地。
他们把酷路泽停在亭子附近。
下了车,湖风更明显了。
空气里有股湖水和植物的气息。远处水天一色,望不到边。
云层在远处堆积起来,颜色变深。
祝清越站在车边,望着湖面,有一些开心,说:“就是这里了!”
刚下车活动手脚,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略显急躁的“咔哒”声。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崭新多口袋摄影背心的大哥,正架着一台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长焦相机和三脚架,对着湖面方向猛按快门。
他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器材箱,盖子敞着,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镜头、滤镜盒和各种配件。
他换镜头的动作很大,嘴里念念有词:“哎呀,这光线还是差点意思,得等傍晚那会儿,用减光镜压一压……啧,这候鸟也不给面子,飞得太散了。”
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大姐,大概是他的老婆,在一旁准备着露营的东西,完全没有去看那个大哥,两个小朋友围着天幕疯跑。
摄影大哥边说边从箱子里翻出一个装着方形滤镜的盒子,对着天空比划。
李悠南走过去几步,顺着他的机位方向看了看。
湖面远处确实有几只白色的水鸟在飞,但距离很远,只是些移动的小白点。
“大哥,拍鸟呢?”李悠南随口搭了句话。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立刻转过身,拍了拍他那锃亮的镜头:“可不是嘛!专程从南昌过来的。你看我这套设备,配上这大白炮,打鸟神器!”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接着又抱怨道:“就是这鸟不配合,飞得太高太乱。我刚试了几张,感觉构图还是不够冲击力,得再找找角度。”
他兴致勃勃地给李悠南展示刚拍的几张照片。
相机屏幕上的鸟确实很小,几乎淹没在灰白的湖天背景里,有几张甚至因为鸟飞得太快而有些糊。
他指着其中一张边缘模糊的飞鸟:“你看这瞬间,翅膀的姿态抓得还行吧?就是位置偏了点。构图嘛,还得再琢磨,三分法、黄金分割点都得考虑进去,是吧?”
李悠南点点头,没多评价。
他又开始低头在相机屏幕上划拉,研究他的构图网格线,嘴里还嘟囔着曝光参数。
祝清越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该收拾东西了。
李悠南走回车边,从后备箱拿出露营椅。
那位大哥还在那边对着湖面调整他的三脚架高度,动作幅度不小,三脚架的一条腿陷进了松软的泥土里,他费了点劲才拔出来。
祝清越递给李悠南一瓶水,笑眯眯的说说:“装备真够齐全的。”
李悠南心里确实有点哑然。
那大哥的那堆顶尖的装备,和他拍出来的、还有他试图拍出来的东西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错位感。
李悠南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湖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远处,那几只小白点还在不紧不慢地盘旋。
……
李悠南和祝清越开始从后备箱搬露营装备。
湖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挺舒服。
那位摄影大哥还在拍摄,三脚架挪了好几个位置,嘴里不时念叨着“光线”“角度”“噪点”之类的词。
祝清越在车边支开折迭椅,有一些悠闲的靠在上面,摊开一本书。
李悠南则把天幕包拎出来,准备找个平整地方。
就在弯腰放包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靠近岸边的一片浅水滩涂。
那里水很浅,刚没过脚踝,泥滩上散布着一些水草和小水洼。
几只长腿的反嘴鹬正低着头,用它们独特上翘的喙在泥水里快速扫动觅食。
这种鸟是本地的夏留鸟,也是为数不多的在冬季之前能够看到的少部分鸟类。
它们的动作很快,但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白色的羽毛在灰暗的背景下很显眼。
这画面很生动,带着点湖畔特有的忙碌生机。
李悠南觉得这幅画面还不错,相机又在后备箱里,便顺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对于李悠南来说,哪怕只用手机,这种距离和光线下,也足够捕捉到有趣的瞬间。
李悠南半蹲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找到一个不会被杂草遮挡的角度。
只是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两下,锁定焦点在那个动作最舒展的反嘴鹬身上,然后轻轻触了一下曝光补偿的小太阳图标,稍微压暗了一点点背景,让水鸟的轮廓更清晰些。
手指悬在虚拟快门键上,耐心等了两三秒,就在那只鸟猛地从水里叼起一条扭动的小鱼,身体微微后仰保持平衡,翅膀尖儿轻轻张开一点点的那个瞬间,按了下去。
李悠南直起身,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拉了一下刚才拍的照片。
还行,动作凝固住了,背景虚化得自然,鸟的细节清晰,构图谈不上多精妙,但是有种现场感。
李悠南随手把手机塞回裤兜,继续弯腰去解天幕的带子。
“嘿,小兄弟……”摄影大哥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惊讶。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溜达过来了,大概是看到李悠南刚刚拍照的动作。
他脸上那点之前摆弄器材的自信劲儿淡了些,眼神里有点好奇,还有点不确定。
他凑近了一点:“我刚才看你用手机……拍到了?”
李悠南停下手里活,点点头:“嗯,碰巧它在抓鱼。”
“能看看吗?”他眼神瞟向李悠南放手机的裤兜。
“行。”李悠南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找到那张照片递给他。
他接过去,手指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凑得很近,仔细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手机也能拍?”他语气里有一丝茫然。
“嗯。”李悠南应了一声,没多解释,伸手拿回手机揣好,“光线还行,运气好,它刚好离得近,但如果用相机的话,效果会更好一点。”
摄影大哥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哦……哦”了两声。
没有说什么。
祝清越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没看李悠南,低头看书。
湖风吹过,芦苇沙沙作响。
……
天空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阳光,光线变暗了不少。
李悠南从酷路泽后备箱的器材包里拿出自己的相机。
配了个长焦镜头。
这种价位的相机,虽然有侧重点,但是平时拍拍风光和野鸟,也够用了。
开机,李悠南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电池和存储卡。
就在这时,靠近李悠南和祝清越这边的一片芦苇丛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响亮又有点粗粝的鸣叫——
紧接着,一只体型中等的大白鹭猛地从芦苇荡里冲出来,几乎是贴着水面高速掠飞。
它翅膀扇动得极快,飞得又低又急,直直朝着李悠南和祝清越这边开阔的湖面。
这种鸟飞行轨迹不好预判,速度快,而且光线很差。
但这是李悠南。
系统甚至带给了他本能反应。
李悠南身体立刻半蹲成稳定的姿势,左臂曲起托住沉重的镜头前端,右手食指飞快地在相机肩屏上盲操了几下,驱动模式调到高速连拍,感光度往上推了一档,快门速度直接拧到1/2000秒以上!
同时,李悠南眼睛紧贴取景器,镜头紧紧咬住那只高速移动的白色身影。
它飞得太快了,在取景框里急速放大。
李悠南屏住呼吸,身体微微随着它的轨迹转动,手指半按快门……
就在它几乎要从李悠南和祝清越头顶斜掠过去,翅膀完全展开,身体姿态最舒展有力的那一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高速连拍的声音像撕布一样密集响起,大概持续了两秒多。
声音停歇。
李悠南放下相机,迅速回看刚才拍的照片。
在高速连拍的十几张里,只有那么两三张是清晰的。
其中一张,白翅浮鸥完全在画面中央,翅膀完全展开,背景虽然暗,但主体曝光准确,细节丰富,飞行动态被完全凝固住了,构图也简洁有力。
李悠南长出了一口气,这种光线下的飞版,能抓到清晰的就挺不错了。
就在这时,那位摄影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很近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悠南相机屏幕上的回放画面。
他听到了那阵密集的快门声。
李悠南也不吝啬,直接拿给他看,心里有一丢丢装逼成功的快感。
“这……这光线……这速度……你怎么做到的?”他指着屏幕:“我……我刚才都没反应过来有鸟飞过去!你就……就端着拍?还拍这么清楚?这感光度得上千了吧?噪点呢?”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语气茫然。
“光线差,快门必须快,感光度就得高,噪点后期能处理一点。”李悠南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提具体参数,把相机挂回脖子上,弯腰继续去弄天幕,“主要得预判它的飞行路线,跟焦要快稳。”
他站在那儿,消化不了这些信息。
看看李悠南脖子上那台被用得熟稔的相机,沉默了好几秒,才往前蹭了一步,脸上堆起一种有点局促又极度诚恳的笑容:“那个……兄弟……老师!您……您能不能……教教我?就……就刚才这种,怎么抓?我这设备也不差啊,可就是拍不好……”
“我……我请吃饭!或者……或者你看看我这设备,有啥需要改进的?”他指了指自己那堆设备。
祝清越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被风呛着了,也可能是别的。
她低头翻着书页,还是没抬头。
李悠南看着眼前这位装备齐全却一脸无措的大哥,有点好笑又有点理解。
摄影这东西,有时候真不是钱堆出来的。
有的人靠天赋,有的人靠熟练……还有的人靠系统。
大家都有令人感动的付出。
……
出门在外,都是朋友。
摄影大哥姓王,估且叫他老王吧。
老王说:“对于经常在外面露营的人来说,共享是身体的本能。露营地借盐借柴火像呼吸般自然,陌生人递来的食物敢直接咬。”
这附近只有他们两辆车子,自然可以一起野炊了。
老王大哥带了新鲜的炭火,用一把喷枪给烧红,丢进炉子里面,已经过了一阵子了。
这会儿,炉子里的炭火红得正好,没什么烟。
李悠南拿铁签子串好的几条小鲫鱼架上去,离火苗两指高。
鱼皮遇热,很快绷紧,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油珠渗出来,滴在炭上,腾起一小缕青烟,带着焦香。
清越坐在旁边的野餐布上。
她膝盖上摊着个厚实的牛皮笔记本,手里捏着支铅笔,笔尖悬在纸面上,好久没落下。
她望着远处水天相接那条模糊的灰线,湖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就跟着飘几下。
偶尔,她低头,铅笔在纸上划拉出几道短促的线条,又停住,抬起头,偷偷看一眼李悠南。
旁边十几米外,是王哥一家的帐篷。
王哥正弯腰摆弄一个稍大的卡式炉,炉子上坐着一口不锈钢锅,热气顶得锅盖边缘噗噗作响,他媳妇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苹果,小刀一圈圈削着皮。
餐食好了以后,大家便围坐在一起,一起吃东西,聊天。
湖风一阵阵吹过,不紧不慢,带走了烤鱼的油烟,也吹散了炉火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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