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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瞳孔微缩,猛地转头,声音低沉如风穿刀锋:“你认为……他们该死?”谢明璃微微偏头,与他对视,眼底澄净无波:“众生皆渡各自劫。无人能替。”
楚宁眯起眼,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这话,往往是从不曾被苦难压垮的人口中说出。”
谢明璃淡声回应:“他们落到这般境地,多是因自身懒惰、贪婪、或执迷不悟。命由己生。”
楚宁轻轻一笑,笑意里却带着刀锋:“你是武侯府的人,生在高堂之上,当然觉得世道本就如此——可你见过他们的‘选择’吗?”
话音未落,他伸手挑开车帘,将街头景象毫无遮掩地映入她眼中。
一名妇人倒在血泊中,怀中婴孩早已没了动静;乞儿蜷缩在巷角,眼神麻木如石;不远处,巡城军士正擦拭染血的刀锋,神色漠然。
“你觉得,他们是懒惰?是自作自受?”楚宁缓缓转头,声音极轻,却仿佛带着风雷,“他们不过是,没得选。”
谢明璃望着窗外,眼神未变,语气淡淡:“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选择。纵使生不由己,行事总可自定。”
楚宁冷笑:“你说得轻巧。他们生来负债、徭役缠身,高利如鲨,赋税如火,连喘息都是错。他们的‘选择’,不过是死得慢一点罢了。”
谢明璃眉头微蹙,终于道:“可若没人修城墙、种田地,谁来支撑这偌大江山?你以为这天下,是凭理想撑起来的?”
楚宁盯着她,眸色愈沉:“所以他们注定一生困苦?注定生如草芥?”
谢明璃静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或许吧。但我早说过——众生皆渡各自劫,我也不例外。”
她指尖轻触腰间那枚冰魄寒髓,寒光映在她的瞳孔中,宛若一潭深井,幽而无波。
“若这苦难落到你身上呢?”楚宁目光如刃,低声问道。
谢明璃轻声答:“那便是命运的考验。”
她顿了顿,语气转柔,目光略微复杂:“楚公子,你很聪明,也很清醒。但若你真想改变些什么,就该站得更高一些,才能看清这世道的局。”
楚宁微微挑眉,语中带讽:“你是想让我加入武侯府?从城楼上俯瞰这人间疾苦?”
谢明璃笑而不答,目光淡淡掠过窗外的天光:“武侯府不是避风的舟。我们要的,是能划船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低缓却有力:“而你,正合适。”
他自然知晓谢明璃的用意。
武侯府从不做无用之举,愿意出手拉拢的,从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卒,而是值得下注的“变数”。而谢明璃能在此时亲自邀言,已足够说明——他,已被摆上了棋盘。
楚宁缓缓抬眸,望向她的目光冷静如初:“可惜,我不喜欢被束缚。”
“束缚?”谢明璃轻轻一笑,唇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却幽深如古井,“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是被束缚,而是能驭风破浪。束缚他人的,反倒是他自己。”
楚宁低笑一声,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他站起身,俯视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锋利的不屑:
“那就等青云擂上再见真章,看我这‘不识抬举’之人,能走到哪一步。”
“你不必急着拒绝。”谢明璃依旧语声温和,却藏着一丝锋锐,“待你站上那擂台,便会明白,光靠一己之力,终究走不远。”
这话音落下,马车也正好缓缓停住。
车帘一掀,晨光洒落,映出眼前那座深宅重门。
朱漆大门巍峨高耸,两排玄甲侍卫静立如雕像,长枪森然,甲胄上狴犴纹路隐隐泛光,如凶兽潜伏,择人而噬。
九重青石台阶蜿蜒而上,每一阶皆嵌南海沉星石,在清晨阳光下泛着沉静星辉。
楚宁目光微凝,缓缓握紧拳头。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门第。但这一座,远比他曾踏足的任何权贵府邸更具压迫之势。
这里的空气,都仿佛比别处更冷一分。
权力的味道,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每一砖每一瓦。
他抬眼看向那门匾,三个大字——“武侯府”。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墨青锦袍的中年男子自门中缓步而出,身形挺拔,神色从容。他目光落在谢明璃身上,步履略加快,恭敬拱手:
“小姐,总算归来了。”
此人,正是武侯府大管家,秦鹤年。
谢明璃微颔首,语气平淡:“路上遇了几拨宵小,略有耽搁。”
秦鹤年闻言冷哼:“宵小之辈,也敢染指我武侯府的车驾?”
他语气虽恭,却含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杀意,仿佛下令便可诛尽城中贼徒。
转而,他目光一转,落在楚宁身上。
仅是一眼,眼底便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语气也随之变得平缓而客气——却恰如刀锋入鞘,锋刃未现,气势已出:
“这位是……?”
那目光,如雕刀般在楚宁身上缓缓拂过,从他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朴刀,到背上未及覆布的旧弓,再至那双沾满风尘的靴底。
“小姐,您身份尊贵,身边之人……还是谨慎些为好。”
秦鹤年微笑着开口,语气恭敬,语调却微不可察地低了几分,字字如刀,藏着不容置疑的锋意。
“若这位‘贵客’来历不明,怕是落人话柄,有失武侯府体面。”
话音未落,立在一旁的几名家丁便低低笑出声来,虽未明言,却眼神轻慢,窃语频传:
“啧,一个十品?居然坐得小姐的马车?”
“怕不是想借小姐的名头攀附进来。”
“看那身打扮……城外的散修也就这副模样。”
楚宁静静站着,眼帘微垂,指间缓缓收紧。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忍。
下一瞬,寒芒破空。
“啪!”
空气骤然一震,只听清脆一响,那名言辞最为放肆的家丁已然被一股巨力逼得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手臂颤抖,血丝沿着嘴角溢出,脸色惨白如纸。
众人神色骤变。
秦鹤年眉头一动,脚步向前半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锋芒:
“楚公子此举……未免过重。”
楚宁缓缓收刀入鞘,目光平静,不带丝毫波澜:“我本无意多事,只是见诸位似乎对我的身份颇为在意——便略作提醒。”
他抬眸淡淡一笑,那笑意并不温和,反倒透出几分讥诮与锋利:
“我的身份,诸位迟早会知。但在那之前,不妨学一学——什么叫规矩。”
他声音不高,却沉得人心口发紧。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再无人敢作声。
而谢明璃自始至终都未出声,只静静地望着楚宁,目中映着那柄锈刀尚未归鞘的半寸刀锋,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这个男人……比她预想的更难驯,也更有趣。
她轻轻抬手。
那些本还低语不止的家丁,瞬间神色一凛,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了几分。
谢明璃语气温和,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势:“楚公子数次护我于危难,他的身份,我自有评断——无需多嘴。”
秦鹤年微怔,旋即低头一礼,神色不动:
“既是小姐钧言,那便请楚公子入府稍歇。府中清茶未凉,房舍亦早备妥。”
“多谢。”楚宁淡淡回礼,神色依旧从容。
谢明璃转眸望向他,轻轻一笑,袖摆拂动如水,语气柔中带锋:
“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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