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这是刻意的安排。但谢明璃仿佛并未察觉,只淡淡开口:“秦管家,偏院空置已久,今晚便打扫干净。”
秦鹤年微微一滞,随即低头应道:“是,小姐。”
“青云擂还有十天才正式开赛。”谢明璃语调如常,仿佛只是顺口一提,“此处清净,正好静心练功。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楚宁身上,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意味,“报名截止前,别忘了登记,否则……可就连资格都没有了。”
“多谢姑娘提醒。”楚宁微微一笑,侧眸看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清冷的神色,唇角笑意淡而不明,仿佛在揣度她话中是否藏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若有不便,可请秦管家协助。”谢明璃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楚宁抬眸望向一旁的秦鹤年,后者神情依旧恭敬,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迅速敛去。
“姑娘好意,在下心领。”楚宁轻拱手,语气带笑,“不过区区一纸登记之事,倒不必劳烦贵府管家亲自操心。”
谢明璃未作回应,只轻轻颔首,衣袂微扬,转身离去,动作不疾不徐,却带出一丝淡淡的疏离。
……
夜幕低垂,武侯府偏院深处,屋脊垂落的七十二盏风灯一盏盏熄灭,光影晃动,仿佛连夜风都在屏息。
院中寂静,只有一丝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
楚宁独坐屋中,膝前蒲团已铺,身形沉稳如磐。
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阖,掌心朝天。
随着他呼吸绵长,体内真气缓缓流转,如潜雷滚动,藏锋于内,每一寸经脉皆有力量涌动,若隐若现地撼动气机壁障。
他,已逼近十品巅峰,离突破九品只差一个契机。
而那道坎,难以凭寻常修炼强行突破。
他需要更强的搏杀,更凶险的历练。
传承自混元神令的功法,虽使他暂时可与九品强者对峙,却只是透支而得,若无实际战果献祭,便始终无法“归还”代价、彻底稳固境界。
——若能亲手斩杀一位真正的九品武者,《裂空翔影诀》的偿还代价可一笔勾销,甚至还能借此跃升,开启另一门功法的修炼权限。
但要杀死九品……谈何容易?
楚宁睁开眼,神色沉静,掌心一转,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匣,缓缓开启。
顷刻间,一股内敛却炽烈的药力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宛如伏日升空,热意弥漫全室。
玉匣之中,九转玄阳果静卧其中,通体赤金,光晕流转,形如琉璃所铸,又似烈焰凝实——其上隐约可见一圈圈金丝螺旋,仿佛天地火脉自其中孕育而出。
这是焚炎谷千年一现的灵果,非人力可寻。
它本不属于他,却因机缘偶得。
若能炼化其中三转药力,便足以破境入九;若能吞纳七转以上,甚至可借此一举踏入八品,窥见更高境界。
只是,问题正在于此。
此果药力过于狂猛,阳刚之极,稍有不慎便会反噬经脉、灼烧丹田。
哪怕是修为不弱的灵兽,譬如青瞳雪狐,服之亦需以玄冰封脉缓缓炼化,否则便有血脉崩解之虞。
楚宁凝视片刻,神色微凝。
——他仍未找到合适的炼化之法。
他缓缓阖上玉匣,将其重新收回怀中,掌指微紧,眉心亦随之一沉。
“突破九品的路,终究不能只靠侥幸。”
他暗自低语,抬眸望向屋外朦胧的夜色。
风吹过竹影,灯火摇曳,整座院落如同一口沉默的井,吞没了所有声息与波动。
而他知道,这不过是棋局初动的夜而已。
他低头,从衣襟内小心掏出那只白狐。
自从吞下第二颗九转玄阳果后,它便一直沉眠未醒。
雪白的绒毛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呼吸细长而悠远,似乎正处于炼化药力的关键关头。
哪怕以灵兽之身,体质远胜人类,要彻底炼化九转之力,也仍需穿越一场堪比生死的蜕变。
楚宁凝视片刻,缓缓收回目光。
他将玉匣收入怀中,又低头伸手,指尖轻触狐背柔顺的绒毛。
那触感柔腻至极,冰凉之中带着微弱的温意,让他指腹一滞。
就在那一瞬,一幅陌生却熟悉的画面突兀浮现在脑海中:一片燃烧着赤焰的天地,一位女子立于火光中央,身姿妖冶,朱唇轻启,眼波含笑,衣袂飞舞如烈焰翻腾……仿佛只需一眼,便能将魂魄勾去。
楚宁神色陡然一凝,猛地回过神,仿佛那一触是某种极危险的“引”。
他瞬间收回手,心底却泛起淡淡的寒意——那并非梦,也非幻,而是某种残存的“念”在勾动心神。
然而,就在此刻。
“铮——!”
一道锐利的剑鸣骤然破空,切碎了夜色的静谧,仿若银线撕裂帷幕。
楚宁眉心微跳,目光一凛,几乎在瞬息之间抬起头来。
下一息,隔壁院落中,真气轰然荡开,寒霜激荡,剑气交织而出,裹挟着骇人的威势穿墙而过。
“啵!”
檀木屏风骤然一颤,三道深刻入木的霜痕自上而下,几乎贯穿屏心。
冰魄真气所至,连雕花都被冻裂,纷纷碎作冰屑坠落地面。
楚宁挑眉,神情一瞬惊疑。
“……谢明璃练功竟至此境?”
她明知此地有人,却仍不收敛功力,甚至真气外溢,几乎伤人——是意外?
还是有意为之?
他思绪微动,未作声,只是缓缓抬手,摩挲着额前那两缕白发。
那是混元神令所留的痕迹。
前两次透支未来修为、提前调用功法,他都必须以寿元为祭。
那些白发,不是衰老,而是他“透支”的证据。
“众生皆渡各自劫……”
谢明璃曾言。
那时他未深思,如今再忆,却只觉这句话像是整个世道的写照。
然他念头未落,天边忽然闪出一道炽亮的光弧。
一道火光自高空斜坠而下,拖曳着赤红尾焰,映得夜幕如染。
下一瞬。
“轰!”
火光坠地,整个偏院为之一震。
狂暴的气浪炸开,尘土飞扬,屋瓦皆颤,连竹林都被灼浪席卷得纷纷炸裂。
与此同时,一道高傲而森冷的喝声自烟尘中滚滚而来:
“哪个小杂毛,敢攀高枝,住进武侯府?”
声音狂妄,却蕴含一种凌驾一切的压迫感,仿佛只凭一言,便可定人生死。
楚宁抬步出房,目光沉静。
尘烟中,一人踏火而来。
他身披赤红火纹长袍,周身缠绕烈焰,所过之处,石砖寸裂,火焰如蛇般攀附脚边。
那头长发在高温中飞舞不止,眸光凌厉如火中神祇,气息如惊雷般滚滚压下。
离火宫·封离,九品中阶。
楚宁认出了他,也明白来意。
封离一接到消息,便知谢明璃不仅擅离离火宫,还带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入住武侯府偏院,怒火攻心之下,当即杀来。
此刻他冷冷扫视楚宁一眼,眼中既有审判的轻蔑,又有上位者本能的杀意。
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
“就凭你,也配?”
这一句,杀机凛然,毫不掩饰。
楚宁却神色如常,眸中不见丝毫波澜,淡淡开口:
“你是何人?”
语调平静而从容,既无敬意,也无惧意,甚至隐约透出几分审视与冷意。
封离眉头一皱,眼神微凝,显然没料到对方面对他的压迫还能如此淡然。
“呵,小东西……不知死活。”
他冷笑一声,赤焰自足下升腾,脚下的地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崩碎,火焰真气如潮般涌动,将空气都烧得扭曲颤抖。
杀意已至临界。
然而,就在气机几欲出手之际,一道冷峻清冽的声音自院门之外传来,像一盆寒泉,瞬间压下那灼灼烈焰:
“封离,武侯府何时成了你随意踏足的地方?”
语声方落,院门已缓缓开启。
谢明璃步入庭中,长裙曳地,紫衣素裳,步履稳健如风。
她未曾释放丝毫真气,却仿佛自带一股无形压迫,使空气随之凝固,令封离那尚未出手的真气在瞬息间为之一滞。
她站定,眉眼冷清,语气更冷:
“离火宫宫主行事一向持重,你的举动,倒像个不经世事的弟子。”
封离神色微变。
她未曾动怒,却句句诛心,将他的身份与行为之间的差距摆在众人面前。
他面上怒意敛去几分,仍旧压着嗓音,试图以关切之名试探:
“我听说你在回程途中遇袭,恰好这人也在——你竟与他同乘马车,还将他带入武侯府?”
说罢,他的目光冷冷落在楚宁身上,语气森然中透着不屑与怀疑:
“你向来谨慎,我担心你一时心软,信了什么不该信的。”
楚宁闻言轻哂,正待开口,谢明璃却已先一步出声。
她神情冷淡,语气却极为凌厉:
“封离,请你自重。”
她向前一步,眸光如刃,语声不急不缓,却如冰落玉盘:
“我与离火宫,并无亲疏私谊。”
“今后,称呼也请分寸得当。”
“璃儿”二字,被她生生斩断于唇齿之间。
封离脸色一僵,拳头微紧,却终究未敢反驳半句。
他的威压渐渐收敛,火焰真气如潮退去,只剩目光阴沉难明。
这一刻,庭中寂静,唯风掠衣角。
谢明璃衣袂轻扬,转头看向楚宁,神色淡淡,仿佛刚刚的风暴不过尘埃轻拂。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