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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尖笑像淬毒的冰针,扎进耳膜,又瞬间在林间炸开,无数猩红的光点随之亮起,密密麻麻,在浓稠的黑暗里无声摇曳、逼近。冰冷、饥饿、暴虐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古树下的我们。“沙沙沙…”枝叶摩擦的声响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浓烈的土腥和腐烂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操!”大凡的怒吼炸响,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前踏,力气大得我感觉地面都震了一下。“护住朱灵!优子,老伍,贴紧!”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刀瞬间缩回朱灵身前,短刃反握,身体压得极低,目光如鹰隼般在猩红光点间扫视。“朱灵,撑住,可能有些麻烦了!”声音嘶哑。
朱灵背靠冰冷树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滚落。她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伤口,指节发白,但伤口边缘那死灰的侵蚀仍在缓慢向上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闷哼,眼神却锐利清醒。她艰难点头。
我和老伍背靠背,只觉得心脏狂跳,老伍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我强迫自己盯着前方晃动的猩红灌木丛,恐惧几乎快要吞噬我的理智。
“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啸撕裂死寂!我能感觉到山魈的包围圈骤然收缩!
左前方,三道矮小迅疾的黑影贴地扑向大凡!右翼灌木炸开,两道黑影鬼魅般窜出,直扑身形不稳的我!尖锐指爪撕裂空气!
“他娘的!”大凡咆哮,一拳砸出,落叶四溅,紧接着传来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显然是被大凡砸中了。
“当心!”小刀厉喝!身体诡异左滑,短刃精准斩向扑向我的山魈利爪!刺耳摩擦声响起!
“啊啊啊!”老伍崩溃尖叫,工兵铲胡乱挥舞。
瞬间,怒吼、兵刃碰撞、山魈尖啸、老伍哭嚎、朱灵痛哼……所有声音轰然炸开!腥臭、飞溅的粘液、闪烁的红光、鬼魅黑影……混乱的碎片疯狂冲击着感官。
我拼命挥动锤子格挡,手臂酸麻,虎口撕裂的剧痛钻心。视野被汗水、泥点和猩红鬼眼填满。
“优子!低头!”小刀怒吼炸响。
我本能猛缩头!冰冷锐风擦过头皮,断发飘落。山魈利爪狠狠抓在身后树干上,留下深刻爪痕!
惊魂未定——
“呜…呜呜呜…”
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清晰无比地,在我耳边响起!
近在咫尺!仿佛贴着后颈!
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窜上头顶!身体瞬间僵直。
战场所有的狂暴声响——消失了。
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呜咽声在耳边回荡。音调…在变化…变得…熟悉?
嗡——!
大脑深处仿佛被钢针贯穿!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的一切——狰狞山魈、搏杀的同伴、幽暗森林——如同镜面般布满裂纹,瞬间崩解!
黑暗。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暖意。
久违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暖意包裹了我。阴冷、恐惧、手臂的剧痛…全都消失了。
眼皮沉重地睁开。
一种轻柔的、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软腔调,像羽毛拂过心尖。
“小优,发什么呆呢?喏,你的冰棍都要化啦!”
我猛地转头。
心脏猛地一跳,狂喜和酸涩瞬间涌上眼眶。
门口光影里,站着一个人。逆着光,高挑纤细的轮廓,乌黑头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额角。洗得发白的靛蓝旧布褂子,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指尖捏着一根快要滴水的绿豆冰棍,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阳光勾勒着熟悉的侧脸线条,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角。那双眼睛望过来,盛满笑意,亮得像落满星子的山泉。
沈瑶!
瑶儿姐!
活生生的瑶儿姐!不是照片,不是日志,不是溶洞里绝望的线索!一切熟悉得让人心头发颤!
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垮堤防。鼻子一酸,视线模糊,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死死盯着她。
“瑶…瑶儿姐?”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里的锤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根冰凉的、正滴着糖水的绿豆冰棍。虎口的刺痛消失了,山林里刺鼻的土腥和腐叶味被栀子花香彻底取代。刚才的恐惧、绝望、冰冷,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被这灼热的阳光瞬间蒸发。
“傻啦?”她噗嗤一笑,把冰棍硬塞进我手里,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喏,拿着,再不吃真成水了。”她自己也撕开一根,毫不在意形象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这天儿可真够热的,老伍那死胖子呢?说好了一起去游泳馆,又放我们鸽子?”
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她抱怨老伍时微微皱起的鼻子…所有细节都完美得无懈可击。这真的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什么如此清晰?如此温暖?如此…让人沉溺?
“他…他可能有事吧。”我下意识地回答,舌头有些打结。冰棍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冰凉的感觉沿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寒意。我贪婪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画面刻进骨子里。那个在陈老板口中顶尖的探险队员,那个在视频里发出绝望警告的沈瑶,那个似乎隐藏了另一个世界的瑶儿姐…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眼前这个,才是我熟悉的、唯一的瑶儿姐。
“切,他能有什么事,肯定又窝在家里打他那破游戏!”瑶儿姐撇撇嘴,几口就把冰棍啃完,随手将小木棍精准地丢进几米外的垃圾桶。“走吧,他不来算了,就我们俩去!我今天教你个新姿势,保证比老伍那狗刨快多了!”她站起身,朝我伸出手,阳光透过榕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的笑容那么明亮,那么有感染力。我几乎要伸出手,握住那份久违的温暖和安心。
“呜…呜呜…”
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极其轻微地,再次响起!
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暖意!
声音极微,仿佛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就在我的面前?
瞬间我只觉得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起!
“怎么了?”瑶儿姐敏锐察觉,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关切地看着我,眉头微蹙。
眼神依旧清澈温暖。呜咽声似乎消失了。
是错觉?风声?还是…没从“噩梦”里醒透?
“没…没事。”我强迫自己放松,挤出笑容,“就是…好像听到点奇怪的声音…”
瑶儿姐侧耳听了听。屋外只有风吹林梢的沙沙声,山雀叽喳,一片祥和。
“哪有什么奇怪声音?”她嗔怪地看我一眼,“我看你是魇着了。”
她的话语和笑容有奇异的安抚力。冰冷的疑虑在她目光下迅速消融。是啊,一定是自己吓自己。这里这么安全…我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悸动,张嘴准备迎接甜蜜…
“嘻嘻…嘻嘻嘻…”
清晰!短促!恶毒戏谑的尖笑声!
贴着我耳朵响起!冰冷粘腻,直刺灵魂的恶意!
笑声未落,温暖明亮的泥屋,光线骤然扭曲、黯淡!
瑶儿姐近在咫尺的、温柔的笑脸,在笑声中猛地荡漾、碎裂!
她明亮的眼睛瞬间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漆黑!温暖的笑意被无形力量拉扯、撕裂,弯起一个诡异非人的狞笑!不再是瑶儿姐!
“吃呀…”声音变得沙哑尖利,如同砂纸磨骨,带着非人的蛊惑!端着碗的手,皮肤灰败干瘪,指甲骤然漆黑尖长!
“啊——!”极致的惊恐,我觉得我的血液都快冻结了!不似人声的尖叫冲出喉咙,身体猛地向后弹开!
“砰!”
身体后仰、魂飞魄散的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如同高速列车,狠狠撞在我的右侧腰肋!
肋骨仿佛瞬间碎裂的剧痛!
耳边是呼啸风声和一个模糊狂暴的嘶吼:“优子!!!”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完全失控,如同破麻袋般离地飞起!眼前最后景象:瑶儿姐扭曲狞笑的脸孔如烟雾溃散,温暖泥屋如玻璃崩解!森林幽暗轮廓、晃动猩红鬼眼、以及大凡布满汗水青筋暴跳、正咆哮的、模糊扭曲的脸庞,在破碎光影中一闪而逝!
冰冷!刺骨的冰冷!
“哗啦——!!!”
身体重重砸进一片冰冷彻骨的水流!瞬间沉没!冰冷腥涩的溪水狠狠灌入口鼻耳朵!窒息和冰冷带来的剧痛,如同重锤砸在混沌的意识!
黑暗。冰冷。撞击感。
一切戛然而止。
深入骨髓的冷缠绕四肢百骸。意识沉在幽暗冰冷的潭底。
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刺骨寒意和钝痛压下。
肋骨…像被重锤砸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撕裂般的痛。右臂…熟悉的阴冷灼痛感顽固存在,并且加剧。
“咳咳…咳…”呛入的冰冷溪水引发剧烈咳嗽。生理反应终于将沉沦的意识拽回!
眼皮沉重如灌铅,挣扎着掀开缝隙。
视线模糊晃动。惨白的天光透过浓密树冠缝隙洒落。单调持续的“哗哗”水流声。
水…
冰冷的溪水包裹下半身。
我猛地一激灵!本能挣扎坐起!
“呃啊!”腰肋处撕裂般的剧痛让我瞬间弓起身体,痛哼出声。动作牵动右臂,那如同冰冷蠕虫钻探血肉的阴寒剧痛立刻传遍全身,比之前更烈!
剧痛让我彻底清醒!我喘着粗气,强忍痛楚,用还能动的左手撑着身下湿滑的溪石,艰难地把自己从冰冷的溪水里拖出来。水流冰冷刺骨,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和刺骨的寒意。
终于脱离水面,我瘫倒在溪边湿漉漉的乱石滩上,浑身湿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断裂的肋骨,眼前阵阵发黑。
我费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幽暗的原始森林,冰冷的溪流,在乱石间奔涌。
我应该是刚刚被山魈迷惑了,估计是情急之下,被他们撞到溪流里,溪水隔离了声音,才能我脱离幻境。这力道,肯定是大凡撞的,我觉得我快被他撞碎了。
湿透的背包还挂在肩上,锤子掉在几步外的溪水里。
巨大的、冰冷的孤寂感,我彻底跟他们走散了,我想大声呼喊,又怕会引来山魈或者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索性放弃了。
累。冷。痛。怕。
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我蜷缩在冰冷的枯叶堆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的声音在死寂的峡谷里异常清晰。
不能停在这里!会冻死的!会失温的!
残存的理智在脑中疯狂尖叫。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寻找一个稍微干燥避风的地方。然而,身体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稍微一动,腰间的剧痛就让我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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