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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罡指尖那滴殷红中蕴着淡金的道门精血,渗入甘露殿冰冷金砖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洛阳!**
两个血字,铁画银钩,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沉凝道韵,静静烙印在御阶之前。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威压迫人,却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清水,瞬间抚平了那狂暴碰撞的紫金帝气与帝王龙威!
嗡——
无形的涟漪以血字为中心,柔和却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李世民周身那如同怒海狂涛般的紫金光芒,李渊身上那厚重如山的帝王龙威,在这股中正平和、包容万物的道韵冲击下,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狂暴的势头骤然一滞,随即如同退潮般,不甘地缓缓收敛、平息。
殿中那令人窒息的能量乱流消失了。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映照着两张同样震惊、却心思迥异的脸。
李渊站在御阶之上,冕旒玉珠微微晃动。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两个殷红的血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一丝被道法压制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及内心最深处的悸动!洛阳!东都!潜龙之地!更是……他心中那个深埋已久、关乎帝国未来气运的隐秘!袁天罡…他怎么会知道?!他写下这两个字,意欲何为?!
李世民眼中的狂暴杀意和痛楚也在这道韵抚慰下稍稍平复。他同样凝视着“洛阳”二字,紫金色的瞳孔深处,锐利的锋芒与深沉的思虑激烈碰撞。洛阳!不是长安!袁天罡在此时此地,以道门精血书此二字,绝非无的放矢!难道…乾儿的一线生机,竟在东都?!
“无量天尊。”袁天罡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死寂的平衡。他缓步踏入殿内,青灰道袍纤尘不染,仿佛独立于这污浊的漩涡之外。他先是对着李渊微微稽首,目光平静无波:“陛下息怒。紫薇与帝星同辉,乃社稷之幸,非祸乱之源。强行碰撞,徒耗国运,更伤及无辜稚子。” 他的视线转向长孙王妃怀中那被浓重死气包裹、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李承乾,带着悲悯,“世子身负邪咒,龙魂本源正被九幽秽气疯狂吞噬,命悬一线。乾阳温玉已碎,长安龙气受帝威激荡,戾气横生,已非善地。世子生机,唯在…洛阳。”
“洛阳?”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锐利如刀,刺向袁天罡,“道长此言何意?洛阳便能解此邪咒?”
“非是解咒。”袁天罡微微摇头,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望向东方,“洛阳乃十三朝古都,底蕴深藏,地脉龙气虽不及长安鼎盛,却更加中正平和,历经沧桑而生机不绝。尤其白马古寺,乃释门东传祖庭,其下地宫,汇聚千年佛韵与历代先王残留的守护龙气,最善温养神魂,压制阴邪。世子身中恶诅,本源受创,唯有借洛阳之地的中正龙气,辅以白马寺佛韵温养,或可暂缓秽气侵蚀,护住龙魂不散,以待…转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世民,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秦王殿下,世子生机稍纵即逝,不容半分耽搁。即刻启程,星夜奔赴洛阳!贫道愿以残躯,护持世子一路!”
“父皇!”李世民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直视李渊!所有的愤怒、质问、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一个父亲最纯粹、最迫切的恳求!他不再看地上垂死的李元吉,眼中只有自己那命悬一线的儿子!“请父皇恩准!儿臣即刻护送承乾,东赴洛阳!”
李渊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幻不定。袁天罡的断言,李世民那不顾一切的恳求目光,还有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洛阳”…这一切,都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看向长孙王妃怀中那个被死气缠绕、小小的、脆弱的生命…那是他的嫡孙!昨夜紫微星动,引动长安龙吟的皇孙!难道…真要让他在自己眼前夭折?让这象征着李唐气运的未来…就此断绝?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帝王权衡与血脉亲情的矛盾,在他胸中激烈撕扯。他再看向地上气息奄奄、浑身溃烂发臭的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这个儿子…今夜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麻烦、丑闻和对皇权的挑衅!尹德妃那看似关切、实则挑唆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
“陛下…”尹德妃见李渊沉默,心中警铃大作,她强忍着恐惧,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弱与担忧,“袁道长所言…固然有理…可…可齐王殿下伤重至此,邪毒缠身,同样命在旦夕啊!洛阳虽好,却远水难救近火…不如先让太医令全力救治齐王,世子…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闭嘴!”李渊猛地回头,对着尹德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厌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赤裸!吓得尹德妃浑身一颤,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脸色煞白如纸。
李渊不再看她。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目光重新落回李世民身上,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决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准!即刻护送承乾,前往洛阳白马寺!着沿途州县,开关放行,不得延误!所需一应药物、人手,由太医院及内府库,即刻调拨随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依旧在微弱**的李元吉,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斩断的冷酷:“至于齐王…身染邪秽,秽乱宫闱,暂囚于太极宫偏殿,由太医令…尽力诊治!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父皇!父皇救我啊…”李元吉听到“囚禁”二字,爆发出绝望的哀嚎。
李渊却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仿佛驱赶一只令人厌恶的苍蝇。“带下去!”
侍卫立刻上前,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依旧散发着恶臭、哀嚎不止的李元吉拖离了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大殿。
“儿臣谢父皇恩典!”李世民重重一抱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再无犹豫!他一步跨到长孙王妃身边,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从妻子颤抖的双臂中,接过那被浓重死气包裹、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儿子。
襁褓入手,一股冰冷刺骨的阴寒秽气瞬间顺着指尖蔓延!那无数蠕动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诅咒丝线,仿佛感应到了新的宿主,竟有丝丝缕缕试图脱离承乾的身体,缠绕上李世民的手臂!李世民闷哼一声,周身紫金帝气本能地轰然爆发,形成一层薄薄的、却坚韧无比的光晕,将那些试图侵蚀的黑线死死隔绝在外!光芒与黑线接触,发出滋滋的、如同烙铁灼烧般的细微声响!
“走!”李世民低喝一声,抱着儿子,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殿门!长孙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紧随其后。袁天罡向李渊微微颔首,亦飘然而出。
沉重的殿门再次关闭,隔绝了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和尹德妃惨白怨毒的脸。
***
夜,深沉如墨。长安城宵禁的梆子声早已响过,宽阔的天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石板反射着黯淡的星光。
秦王府中门大开!早已准备妥当的玄甲精骑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肃立在府门前。战马喷吐着白气,铁甲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寒光。一辆特制的、包裹着厚厚皮毛以隔绝寒气、由四匹神骏异常、通体漆黑的骏马牵引的宽大马车,静静地停在中央。
李世民抱着气息微弱、周身黑气缭绕的李承乾,在袁天罡和杜如晦的护持下,迅速登上了马车。长孙王妃被侍女小心地搀扶进车厢。尉迟敬德如同一尊铁塔,手持马槊,亲自坐镇在车辕之上,充当御者。
“开城门!放行!” 随着尉迟敬德一声如同闷雷般的怒吼,手持皇帝紧急手谕的传令兵策马狂奔向最近的城门!
沉重的朱雀门在深夜发出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道缝隙。玄甲铁骑护卫着那辆承载着秦王府最后希望的马车,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冲出长安城,一头扎进了茫茫的、被深沉夜色笼罩的关东大地!
车轮碾压着官道上的冻土,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声响。车厢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特制的琉璃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李世民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矮榻上。李承乾小小的身体依旧被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死气笼罩,无数细密的黑色诅咒丝线在他幼嫩的皮肤下疯狂蠕动,如同亿万条贪婪的毒虫,持续不断地啃噬着那本就黯淡的淡金色龙气本源。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小脸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紫色,嘴唇乌黑,眼睑紧闭,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长孙王妃坐在一旁,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丝抽泣,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
袁天罡盘膝坐在榻边,双目微阖,手掐玄奥法诀。他周身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精纯的淡青色道韵,如同潺潺清流,缓缓注入李承乾的眉心。这道韵并非直接对抗那汹涌的秽气,而是如同最坚韧的堤坝,死死护住婴儿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神魂之火,延缓着那致命的吞噬速度。杜如晦脸色依旧苍白,他捧着那面黯淡无光的定星盘,手指在盘面上艰难地划动着微弱的轨迹,试图引动一丝微薄的星力加持袁天罡的守护。
然而,失去了乾阳温玉这至阳核心,他们的努力如同杯水车薪。那源自邪神恶诅和血脉深处的九幽秽气,在失去了长安帝气的压制后,仿佛挣脱了最后的枷锁,变得越发狂暴!李世民周身那层紫金帝气光晕,在无数黑色丝线前仆后继的冲击下,也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
“道长…”李世民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的焦灼,“承乾他…”
袁天罡缓缓睁开眼,看着李承乾身上那愈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秽气,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凝重:“殿下,世子体内的诅咒本源…比贫道预想的还要顽固深沉!它已与龙魂本源纠缠太深!贫道与杜大人之力,只能延缓其吞噬速度,却无法根除!此去洛阳,路途遥遥,若途中秽气再有异动…恐…恐生不测!”
仿佛为了印证袁天罡的担忧!
就在马车驶离长安约莫一个时辰,进入一片荒凉的山谷地带时——
异变陡生!
“哇——!!!”
原本气息微弱、如同沉睡的李承乾,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啸!这声音尖锐刺耳,完全不似婴儿啼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源自九幽的怨毒!
随着这声尖啸,他周身那层灰黑色的死气骤然沸腾!如同烧开的墨汁!无数道原本细密的诅咒黑线瞬间暴涨、扭曲、融合!在李世民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浓稠的秽气竟在李承乾小小的身体上方,凝聚成一条模糊的、仅有手臂粗细、却散发着滔天凶戾与不祥气息的——黑色孽龙虚影!
这孽龙虚影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对空洞的、燃烧着惨绿色魂火的眼眶!它甫一成型,便发出一声无声的、却直击灵魂的咆哮!随即,它猛地张开那由秽气构成的、布满獠牙的巨口,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朝着护持在李承乾眉心的、袁天罡那道淡青色道韵屏障,狠狠噬咬而下!
“不好!”袁天罡脸色剧变,手诀急变,淡青道韵瞬间暴涨,试图阻挡!
杜如晦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在定星盘上,黯淡的星盘强行亮起微光!
然而!
嗤啦——!
如同裂帛般的声音响起!袁天罡那坚韧的道韵屏障,在这凝聚了诅咒本源凶威的孽龙虚影冲击下,竟如同纸糊般,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孽龙虚影毫不停歇,空洞的眼眶死死锁定了矮榻上那毫无防备、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婴儿本体!它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秽气箭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朝着李承乾的眉心,暴射而去!这一击若中,李承乾那最后一点神魂之火,必将瞬间湮灭!
“乾儿——!!!”长孙王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儿子!
“孽障!尔敢!!!”李世民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瞬间点燃了他灵魂最深处的力量!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连同那身为父亲不惜粉身碎骨的决绝守护之意,尽数灌注于右手!紫金色的帝气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在他掌心疯狂凝聚、压缩,瞬间化作一柄凝若实质、吞吐着斩灭一切邪祟锋芒的——紫薇帝剑!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黑色秽气箭矢撕裂空气!
紫薇帝剑后发先至,带着李世民燃烧神魂般的意志,悍然斩落!
轰——!!!
紫金色的煌煌天威与那凝聚了九幽极致怨毒的秽气,在距离李承乾眉心不到三寸的虚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万物的恐怖波动骤然扩散!
噗!
袁天罡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杜如晦手中的定星盘彻底黯淡,盘面上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长孙王妃被那无形的冲击波掀得向后倒去!
整个坚固的马车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车壁上的特制琉璃灯盏瞬间爆碎!
紫金与墨黑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
那秽气凝聚的孽龙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充满不甘的尖啸,在紫薇帝剑那斩破一切邪祟的煌煌正气下,寸寸崩解、消散!然而,那紫薇帝剑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终在彻底斩灭秽气的同时,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化作点点紫金光屑,消散于空气中。
“呃!”李世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强行透支帝魂本源催动这超越极限的一击,让他神魂如遭重锤,眼前阵阵发黑,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席卷全身!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就在那孽龙虚影崩散的瞬间,一丝极其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惨绿色秽气,如同跗骨之蛆,竟穿透了紫金帝气消散的间隙,如同毒蛇般,狠狠钻入了李承乾的眉心!
“不——!”李世民眼睁睁看着那丝秽气没入儿子眉心,发出绝望的低吼!
李承乾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眉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惨绿色印记一闪而逝!周身原本只是灰黑色的死气,瞬间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惨绿幽光!那无数蠕动的诅咒黑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变得更加狰狞、更加活跃!婴儿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跌落至谷底!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的最后一粒火星,飘摇欲灭!
“道长!”李世民猛地看向袁天罡,眼中充满了血丝!
袁天罡强压伤势,手指闪电般点在李承乾的眉心、心口几处大穴!淡青色的道韵如同细丝般缠绕上去,试图封堵那丝侵入的秽气本源。然而,那惨绿色的秽气极其狡猾刁钻,如同附骨之疽,在婴儿脆弱的经脉和龙魂本源中疯狂流窜、侵蚀!袁天罡的道韵竟只能勉强将其暂时困住,无法彻底拔除!
“殿下!那…那是邪神烙印的本源秽根!已侵入世子龙魂深处!”袁天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无力,“贫道…只能暂时将其困住,延缓其爆发!但…若不能尽快抵达洛阳,借白马寺地宫龙气佛韵将其消磨镇压…一旦秽根爆发,世子…恐…恐将魂飞魄散,化为…只知杀戮的怨孽之体!”
化为怨孽之体!魂飞魄散!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李世民和长孙王妃的心上!
“尉迟敬德!”李世民猛地掀开车帘,对着车辕上如同磐石的背影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焦虑和愤怒而变形,“再快!给我再快!天亮之前,必须赶到洛阳!挡路者,无论军民,杀无赦!!!”
“喏!!!” 尉迟敬德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他猛地一抖缰绳,沉重的马鞭狠狠抽打在四匹神骏的黑马身上!战马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四蹄翻飞,速度陡然提升到极限!沉重的马车在官道上疯狂颠簸,如同离弦之箭,撕裂沉沉夜幕,朝着东方那唯一的生路,亡命飞驰!
车厢内,李世民紧紧抱着儿子那冰冷、被惨绿秽气缠绕的小小身躯,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紫金色的帝气被他催发到极致,如同最温暖的火焰,包裹着儿子,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与侵蚀。他低着头,脸颊紧贴着儿子冰凉的小脸,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渡过去。
“乾儿…撑住…爹在这里…爹带你去洛阳…撑住…” 低沉的、带着无尽痛楚与祈求的呢喃,在疯狂颠簸的车厢内,微不可闻。
长孙王妃紧紧依偎在丈夫身边,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儿子,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袁天罡和杜如晦不顾自身伤势,全力催动着残存的法力,淡青道韵与微弱星力交织,死死护住李承乾那最后一点飘摇的神魂之火,与那在龙魂深处左冲右突、伺机爆发的惨绿色秽根艰难对抗。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与飞驰的车轮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惨淡的鱼肚白时,那座历经数百年沧桑、雄伟古朴的洛阳城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城楼上“洛阳”两个巨大的篆字,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洛阳!到了!殿下!到了!” 车辕上,尉迟敬德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吼声,带着狂喜和疲惫,穿透了车厢!
一夜亡命飞驰,四匹神骏的黑马口鼻喷吐着浓重的白沫,浑身被汗水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尉迟敬德本人也是须发戟张,虎目赤红,紧握缰绳的手掌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缰绳。身后的玄甲铁骑,更是人困马乏,但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沉默地拱卫着中央的马车。
早已得到飞马传谕的洛阳留守官员和守将,早已大开城门,肃立在官道两侧。他们看着那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疲惫气息的车驾,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跪倒。
马车没有丝毫减速,在尉迟敬德的驾驭下,如同一阵狂风,径直冲过洞开的城门,碾过清晨寂静的洛阳街道,朝着城西那座笼罩在晨雾与悠远钟声中的千年古刹——白马寺,狂飙而去!
白马寺山门前。
古朴的石阶染着晨露,两尊饱经风霜的石狮沉默矗立。接到紧急传讯的寺中僧众早已在方丈的带领下,肃立在紧闭的山门前等候。当看到那辆沾满泥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马车在玄甲卫的护卫下疾驰而至时,所有僧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马车尚未停稳,李世民已抱着被厚厚锦被包裹、依旧散发着惨绿秽气的李承乾,一步踏出车厢!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但那双紫金色的眼眸却亮得骇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希冀!
“方丈!”李世民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为首那位须眉皆白、手持九环锡杖、面容悲悯的老僧,“大唐秦王李世民,携子求见!请开地宫之门!”
白马寺方丈,法号慧明。他目光沉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因果。他没有多余的寒暄,深邃的目光越过李世民,落在他怀中那被锦被包裹、却依旧散发出浓烈不祥与微弱龙气的襁褓之上。当感受到那丝潜伏在龙魂深处、蠢蠢欲动的惨绿色秽根时,老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阿弥陀佛。”慧明方丈双手合十,声音苍老而平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秦王殿下,请随老衲来。”
他手中的九环锡杖轻轻一顿地面。嗡!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梵音响起。紧闭的白马寺山门,那两扇沉重的、雕刻着佛门真言的巨大木门,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无声地向内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古老檀香、淡淡尘埃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中正祥和气息的风,从门内徐徐吹出。
慧明方丈转身,手持锡杖,率先步入寺门。李世民抱着儿子,紧随其后。袁天罡、杜如晦、长孙王妃以及尉迟敬德等核心护卫,也迅速跟上。沉重的寺门在他们身后再次无声关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寺内古木参天,晨钟悠扬,空气中弥漫着宁静悠远的禅意。然而,慧明方丈并未引众人前往大雄宝殿,而是绕过重重殿宇,穿过一片幽静的塔林,最终来到寺后一处极其隐秘、毫不起眼的古朴石殿之前。
石殿大门紧闭,门楣上镌刻着四个古拙的梵文大字——**龙象地宫**。
方丈在门前站定,转身看向李世民,目光凝重:“秦王殿下,地宫乃本寺禁地,汇聚千年佛韵与历代先王残留龙气,更镇压着此地地脉灵枢。其中气息,对寻常人而言,是福泽,但对世子体内那等阴邪秽物,却是炼狱。然,秽根已深入龙魂,拔除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剜心剔骨,世子…恐要承受莫大痛苦,甚至有魂飞魄散之危。殿下…可想清楚了?”
李世民低头,看着怀中儿子那张笼罩在惨绿秽气下、气息微弱的小脸。那小小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因极致的痛苦而紧紧蹙着。剜心剔骨之痛…魂飞魄散之危…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只要能救他。”李世民抬起头,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纵使刀山火海,本王…亦往矣!请方丈…开门!”
慧明方丈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不再多言。他双手合十,口中念诵起艰深晦涩的梵语经文。手中的九环锡杖悬浮而起,杖首九枚金环无风自动,发出清脆而悠远的撞击声,如同天籁。杖身散发出柔和的、如同实质的金色佛光!
随着经文诵念,石殿那扇沉重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石门之上,无数道繁复玄奥的佛门符文次第亮起!金光流转,梵音阵阵!整个石殿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浩瀚、庄严、不容亵渎的磅礴气息!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在金色的佛光与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混合着檀香、古老龙气与温润佛韵的气息,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龙苏醒时呼出的第一口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温暖、祥和、厚重,却又带着一种涤荡一切污秽的煌煌正气!
石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幽深洞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宽阔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并非普通石壁,而是某种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奇异玉石!玉石壁上,密密麻麻镌刻着无数金色的佛门经文和古老神秘的星图符文!柔和而圣洁的光芒从玉壁中透出,将整条甬道映照得如同白昼,纤尘不染!
“殿下,请!” 慧明方丈手持锡杖,率先步入那光芒流转的甬道。他的身影沐浴在玉壁圣光之中,显得无比庄严。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那扑面而来的、中正平和的龙气佛韵让他精神一振,连神魂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儿子身上那躁动的惨绿秽气,在接触到这地宫气息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瑟缩了一下!
希望!
这地宫,或许…真的是乾儿的生路!
他不再犹豫,抱着李承乾,紧随慧明方丈之后,踏入了那光芒万丈、通往地宫深处的甬道。长孙王妃、袁天罡等人也紧随而入。
甬道很长,一路向下。越往深处,空气中弥漫的龙气与佛韵就越发浓郁精纯。玉壁上的经文和星图也越发繁复玄奥,流转的光芒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脚步声在寂静的甬道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令人震撼的地下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并非人工开凿的洞窟,更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穹顶被佛门大能以无上伟力改造而成!穹顶高达数十丈,镶嵌着无数颗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奇异晶石,如同将一片璀璨的星空搬入了地底!星辉洒落,照亮了整个空间。
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明镜般的圆形水潭。潭水并非普通的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羊脂白玉般的乳白色,水面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天地灵气!这灵气精纯无比,更蕴含着一种中正平和、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
而在水潭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白玉菩提莲台**!
莲台高约丈许,分九层。每一片莲瓣都栩栩如生,晶莹剔透,其上天然流转着玄奥的佛门梵文。莲台中心,并非莲蓬,而是一个天然的凹槽,形状…竟隐隐与传说中的传国玉玺相似!此刻,那凹槽空空如也,但莲台本身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而强大的吸力,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水潭四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矗立着八尊形态各异、却同样宝相庄严的巨大石雕佛像!有慈眉善目的弥勒,有怒目金刚的韦陀,有手持净瓶的观音…八尊佛像,或坐或立,姿态万千,共同拱卫着中央的莲台。每一尊佛像的眉心,都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不同属性佛门光华的舍利子(水之润泽、火之净化、风之灵动、地之厚重等)!八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纯净祥和的佛光,从舍利子中射出,如同八条光带,汇聚于中央莲台的上方,形成一道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散发着七彩琉璃光泽的佛光华盖!华盖之下,正是那白玉菩提莲台的位置!
整个空间,星穹为顶,灵潭为基,八佛拱卫,莲台镇中!千年沉淀的佛门愿力、历代先王残留的守护龙气、以及这洛阳地脉最精纯的灵枢之气,在此完美交融,形成了一方神圣不可侵犯、涤荡一切邪魔外道的——**净域**!
“阿弥陀佛。”慧明方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世民,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庄严,“此乃龙象地宫核心——**八部天龙净域**。中央莲台,乃**菩提洗孽台**。世子体内秽根,唯有置于此台之上,引动净域之力,方有可能拔除。”
他的目光落在李世民怀中的襁褓上,那惨绿色的秽气在如此浓烈的佛光龙气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剧烈地翻腾、收缩,发出滋滋的、如同被灼烧般的细微声响。李承乾那微弱的气息,似乎在这圣洁环境的刺激下,也稍稍平稳了一丝。
“然,洗练过程,凶险异常。”方丈的声音带着悲悯,“秽根已与龙魂纠缠,强行拔除,如同剜心。世子需承受佛光龙气灌体之痛,洗涤神魂之苦。能否熬过,全凭其自身意志与…造化。”
李世民看着那光芒万丈的白玉莲台,又低头看着怀中痛苦蹙眉的儿子,心如刀绞。但到了这一步,已无退路!
“有劳方丈!开始吧!”他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慧明方丈微微颔首。他不再多言,手持九环锡杖,一步步走向那灵潭边缘。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生出一朵由佛光凝聚的金色莲华。当他站定在潭边时,整个净域的佛光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李世民抱着李承乾,在袁天罡和杜如晦的护持下,也来到潭边。长孙王妃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甲,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方丈口中开始念诵起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梵音。声音不高,却如同黄钟大吕,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与穹顶的星辉、八佛的佛光产生奇异的共鸣!他手中的九环锡杖缓缓举起,杖首指向中央的白玉菩提莲台!
嗡——!
随着锡杖的指引,汇聚于莲台上方的七彩琉璃佛光华盖,骤然旋转加速!一道凝练无比、散发着温暖而威严气息的七彩佛光,如同从天而降的光柱,瞬间笼罩了整座白玉莲台!莲台在佛光中熠熠生辉,其上流转的梵文仿佛活了过来!
同时,拱卫四周的八尊佛像眉心舍利子光华大放!八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纯净佛光,如同八条奔腾的光河,从佛像眉心射出,注入到那七彩琉璃华盖之中!华盖的光芒越发璀璨夺目!
“殿下,请将世子,置于莲台中心!”方丈的声音如同洪钟。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和万般不舍。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着儿子的锦被,露出了李承乾那被惨绿秽气缠绕、蜷缩着的、小小的身体。他俯下身,无比轻柔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将儿子小小的身躯,轻轻放入了那白玉菩提莲台中心的凹槽之中。
就在李承乾小小的身体接触莲台白玉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嗷——!!!”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恐惧的尖啸,猛地从李承乾体内爆发出来!那并非婴儿的声音,而是…那丝潜伏的惨绿色秽根发出的垂死哀嚎!
只见李承乾周身那浓稠的惨绿秽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疯狂地沸腾、消融!在七彩佛光和白玉莲台温润光芒的双重照耀下,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缕缕恶臭的黑烟!那无数蠕动的黑色诅咒丝线更是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痛苦,才刚刚降临!
那七彩琉璃佛光华盖垂落的光柱,猛地收缩,变得更加凝练,如同实质般,将莲台上的李承乾完全笼罩!温润的白玉莲台也散发出柔和却强大的吸力!净域的力量,开始真正作用于他的本源!
“哇——!!!”
李承乾那紧闭的眼睑骤然睁开!瞳孔中,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混沌的、翻腾着惨绿与灰黑秽气的漩涡!他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啼哭!这哭声不再仅仅是肉体的痛楚,更带着一种灵魂被撕裂、被投入熔炉灼烧的极致恐惧!
小小的身体在莲台上剧烈地弓起、抽搐!皮肤表面,淡金色的龙气本源与那惨绿色的秽根疯狂地显现、纠缠、撕扯!龙气在佛光与龙韵的滋养下试图壮大、修复,却被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秽根死死拖住、污染!每一次撕扯,都让那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更可怕的是,那八道注入七彩华盖的不同属性佛光,开始轮番显现威能!时而如水般温润洗涤,却带来经脉寸断般的剧痛;时而如烈火般灼烧净化,仿佛要将灵魂都焚成灰烬;时而如金刚怒目镇压,带来泰山压顶般的窒息…种种痛苦,轮番施加在那脆弱的神魂之上!
“乾儿!我的儿啊!”长孙王妃看到儿子如此痛苦的模样,心胆俱裂,哭喊着就要扑上去,却被袁天罡和杜如晦死死拦住!
李世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潭边温润的白玉地面上,他却浑然不觉!他双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莲台上那承受着非人折磨的儿子,巨大的心痛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是承乾必须独自承受的劫难!
“殿下!稳住心神!世子龙魂未散!他在抗争!”袁天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传入李世民耳中。
李世民猛地定睛看去。只见在那七彩佛光的核心,在无尽痛苦的折磨中,李承乾那小小的身体虽然依旧在抽搐,但他眉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金色光点,始终未曾熄灭!那光点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灯塔,顽强地抵抗着秽气的侵蚀,更在净域力量的冲刷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驱逐着缠绕其上的惨绿色秽气!
他在抗争!他的儿子,在用那幼小的、尚未长成的龙魂,与那来自九幽的恶诅,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
“方丈!请全力施为!”李世民猛地抬头,对着灵潭对面那如同磐石般的慧明方丈嘶声吼道,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本王愿以自身紫薇帝气为引,助我儿一臂之力!”
慧明方丈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不再犹豫!他口中梵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雷音!手中的九环锡杖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佛光,猛地指向莲台!
“八部天龙!净域之力!涤荡妖氛!护持真龙!咄!”
随着他一声蕴含无上佛力的真言喝出!
穹顶星辉暴涨!
八佛舍利光芒大放!
七彩琉璃华盖旋转如轮!
白玉莲台嗡鸣震颤!
整个龙象地宫的力量,被彻底引动!浩瀚磅礴的佛韵龙气,化作一道纯净到极致的洪流,带着洗涤乾坤、净化一切的伟力,朝着莲台上那小小的身影,轰然灌注而下!
“啊——!!!”李承乾的啼哭瞬间被淹没在能量的洪流中!他的身体被刺目的光芒完全吞没!
李世民也在同一时刻,怒吼一声!周身紫金帝气毫无保留地冲天而起,并非对抗,而是如同一道桥梁,一道守护的屏障,主动融入了那浩瀚的净域洪流之中,温柔却坚定地包裹住儿子那脆弱的神魂,分担着那毁灭性的冲击!
光芒!吞噬了一切!
没有人能看清莲台上的情形。只有那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以及那不断从光芒核心逸散出的、丝丝缕缕被彻底净化、化为虚无的惨绿色秽气…
时间,在光芒中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刺目的光芒终于缓缓散去。
白玉菩提莲台之上。
李承乾小小的身体静静地躺着。
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惨绿秽气和蠕动的黑线,已然消失无踪。
皮肤恢复了婴儿应有的粉嫩白皙。
眉心那点惨绿印记,也无影无踪。
只是那张小脸依旧苍白,眉头紧蹙,仿佛在睡梦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疲惫。
但,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那胸口均匀的起伏,如同天籁,清晰地告诉所有人——
他还活着!
那深入龙魂的邪神秽根…被拔除了!
“阿弥陀佛。”慧明方丈缓缓收回锡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乾儿!”长孙王妃挣脱搀扶,跌跌撞撞地扑到莲台边,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儿子温热的小脸,喜极而泣。
袁天罡和杜如晦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世民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他踉跄一步,扶住潭边的白玉栏杆,才勉强站稳。他看着莲台上安睡的儿子,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最后望向那光芒流转的莲台和深邃的星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却又带着无尽后怕的弧度。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注视着一切的慧明方丈,目光再次落在李承乾身上,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再次蹙起。他缓步走到莲台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搭在了婴儿小小的手腕上。
片刻后,老僧收回手,深邃的目光看向李世民,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沉重:
“阿弥陀佛。秦王殿下,世子体内邪神秽根已除,龙魂本源亦得净域之力滋养,性命已无忧。”
李世民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然,”方丈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无比凝重,“秽根虽除,其引动世子龙魂深处那股‘混沌’之力所留下的痕迹…却已深植。此力非邪非正,乃天地初开之遗存,潜藏于世子血脉本源深处,与生俱来。此次被邪祟引动爆发,虽被净域之力强行抚平,然…其性莫测,其力蛰伏。世子日后…恐将身负‘半神半魔’之宿命。福兮?祸兮?老衲…亦难窥天机。”
半神半魔?!
方丈的话,如同新的惊雷,狠狠劈在李世民心头!他猛地看向莲台上安睡的儿子,那粉嫩的小脸此刻在他眼中,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莫测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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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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