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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刺鼻的药渣灰烬如同浓密的黑雾,瞬间吞噬了门口狭窄的空间。赵三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打懵,眼睛如同被撒了辣椒面,火辣辣的剧痛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所有章法,只剩下本能的痛呼和慌乱地挥舞手臂驱散灰烬。就在这视线受阻、阵脚大乱的刹那!
林涛那挟裹着七天七夜积攒的滔天怒火与绝望杀意的豁口柴刀,撕裂了翻滚的灰黑烟尘,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精准无比地撩向赵三的咽喉!豁口处那缕被极致杀意引燃的暗红血芒,如同死神的獠牙,一闪而逝!
快!太快了!这是濒死野兽的反扑,是积压到极限的毁灭爆发!
赵三虽然被灰烬迷了眼,但多年欺压矿工、横行乡里养成的凶戾和警觉仍在!就在刀锋临体的瞬间,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毛骨悚然的致命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拼命地向后仰倒!同时,一直下意识护在身前、握着鞭子的右手,猛地向上格挡!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而粘稠!
豁口柴刀并未如愿割开赵三的咽喉,而是狠狠地劈在了他仓促抬起格挡的右小臂之上!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从赵三口中爆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狗!
只见他粗壮的右小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手腕一直撕裂到手肘!皮肉翻卷,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豁口柴刀那粗糙的刃口和残留的煞气,造成了可怕的撕裂伤!更恐怖的是,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仿佛被烈火灼烧过,正“滋滋”作响!
剧痛和失血让赵三瞬间失去了战斗力,他捂着喷血的断臂,惨叫着踉跄后退,撞在身后两个同样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跟班身上。
“杀…杀了他!给我杀了他!”赵三疼得面孔扭曲,声音因为恐惧和剧痛而尖锐变形。
两个跟班此刻也回过神来,虽然眼睛红肿流泪,但看到头儿那凄惨的模样,凶性也被激发!他们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水火棍,朝着灰烬中若隐若现的林涛狠狠扑来!棍风呼啸,带着要将人骨断筋折的狠厉!
林涛一刀重创赵三,心中的暴戾之气稍泄,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和双臂剧烈的疼痛。七天七夜的煎熬本就耗尽了体力,刚才那一刀更是榨干了最后一丝潜能。面对两条呼啸而来的水火棍,他脚步虚浮,只能勉强举起豁口柴刀格挡!
“铛!”一声脆响!
沉重的棍力狠狠砸在刀身之上!
林涛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本就崩裂的虎口瞬间撕裂,豁口柴刀几乎脱手飞出!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的土墙上,震得墙皮簌簌落下!
另一条水火棍带着恶风,紧随而至,直扫他的腰肋!
避无可避!
林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只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准备硬抗这足以打断肋骨的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鸣,毫无征兆地在地炉坑洞的方向猛地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赵三的惨嚎、跟班的怒吼和棍棒破空的风声!
紧接着!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温润守护气息的乳白色光晕,如同初春破土的第一缕晨曦,骤然从地炉坑洞深处那堆积的灰烬中透射而出!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弥漫的灰烬和烟尘,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茅屋!
光晕的核心,赫然是那枚深埋灰烬之下、布满污斑的暗银镜胚!
它竟然在此时,在主人遭遇致命危机的瞬间,被某种力量引动,自主地发出了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让扑向林涛的跟班动作猛地一滞!那乳白色的光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和守护之意,如同无形的屏障,让他们心中升腾的凶戾之气莫名地一滞,挥出的棍势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涛被那熟悉的、源自血脉的守护光晕所激,求生的本能再次爆发!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近乎涣散的意识瞬间凝聚!借着对手棍势稍缓的刹那,他身体如同泥鳅般贴着墙壁向侧面滑开!
“呼!”沉重的水火棍擦着他的衣角扫过,狠狠砸在泥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坑!
林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他背靠着墙壁,剧烈喘息,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地炉坑洞中透出的乳白光晕,又惊又疑。那光…是护心镜?它…它回应了?!
然而,这光芒仅仅持续了一息!
就在林涛避开攻击的瞬间,那透出灰烬的乳白光晕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更让林涛心头一沉的是,在光芒熄灭前的刹那,他清晰地“看到”(或许是感应到),镜胚表面那些原本被煅烧得淡化了些许的灰黑色污斑,在光芒爆发后,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重、更加凝实了!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在镜体之上,贪婪地吞噬着那刚刚绽放的微弱光华!
镜胚生斑!灵性反噬?!强行引动守护之力,代价是污斑加深,灵性蒙尘更甚?!
“妖…妖法?!”赵三捂着喷血的断臂,被刚才那诡异的乳白光芒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他再也不敢停留,对着两个同样惊疑不定的跟班嘶吼道:“走!快走!这地方邪门!林家的小崽子疯了!有妖法!”
两个跟班也被刚才的景象吓得不轻,哪里还敢再战,慌忙架起血流如注、惨叫连连的赵三,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带地冲出茅屋,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阴冷的雨幕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
茅屋内,再次被翻滚的灰烬烟尘和死寂笼罩。
林涛背靠着冰冷的泥墙,缓缓滑坐在地,剧烈的喘息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地投向地炉坑洞的方向。
那微弱的守护之光…是父亲的回应吗?还是镜胚本身残存的本能?为什么…为什么光芒之后,污斑反而加深了?
他挣扎着爬过去,不顾灰烬的滚烫,用伤痕累累的双手再次疯狂地扒开坑洞上层的灰烬。
很快,那枚暗银色的镜胚再次暴露出来。
入手冰凉。镜体死寂。表面那些灰黑色的污斑,果然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浓重了!如同丑陋的疤痕,彻底覆盖了那些玄奥的纹理。镜面中心的焦黑凹陷,仿佛也扩大了一丝,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气。只有镜胚边缘,那被豁口柴刀撬动过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
林涛捧着这枚更加污浊、更加死寂的镜胚,又看向坑洞底部,那块扭曲的玄铁斧骸核心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些暗红色的熔融金属痕迹,混杂在灰烬中。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以血守炉…以命相搏…甚至引动了那微弱的守护之光…换来的,却是镜胚灵性蒙尘更深!
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捧着冰冷的镜胚,靠在滚烫的坑洞边缘,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中,终于彻底沉入了黑暗。
不知昏迷了多久。
林涛是被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上盖着家里唯一一床还算完整的薄被。地炉坑洞的余烬早已彻底冰冷,只余下一片狼藉的灰黑色废墟。
啜泣声来自炕边。
王氏背对着他,跪在冰冷的泥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瓦盆,盆里盛着浑浊的雨水。她枯瘦的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正用一块同样破旧的粗布,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什么。
林涛挣扎着坐起,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疼痛。他看向母亲手中的东西。
是那枚布满污斑的暗银镜胚!
王氏低着头,通红的眼睛肿得像桃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入浑浊的盆水中。她一遍又一遍,用粗布蘸着冰冷的雨水,极其小心地擦拭着镜胚表面的灰烬和污痕。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仿佛在擦拭丈夫冰冷的脸庞。
“…大山…你看…涛儿炼的…镜子…”王氏的声音沙哑低微,如同梦呓,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一丝病态的慰藉,“脏了…娘给你…擦擦…擦干净了…你戴着…暖和…”
她用粗布沾了水,极其轻柔地拂过镜面中心那个焦黑的凹陷,仿佛在抚平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浑浊的雨水冲刷着镜胚,却无法洗去那些深入“骨髓”的灰黑污斑。那些斑点如同最顽固的诅咒,牢牢地附着在镜体之上。
林涛默默地看着,心头如同压着万钧巨石,堵得他无法呼吸。他看着母亲那佝偻绝望的背影,看着那枚在冷水中越发显得死寂污浊的镜胚,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愤怒在胸腔中冲撞。
为什么?!为什么炼不成?!为什么护不住?!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屋内。七天七夜的焚烧,茅屋更加破败,墙壁被熏得漆黑,空气中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焦苦。墙角,那把豁口柴刀静静躺着,刀身上的血污已经干涸发黑。
豁口…污斑…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混乱的脑海!
那豁口柴刀在饮血爆发后,豁口处残留的煞气会反噬自身…这镜胚在强行引动守护之光后,污斑加深…这污斑…难道也是一种…反噬?!
是了!《粗铁锻法》残篇核心传承中,那惊鸿一瞥的淡金图文似乎提到过!器胚初成,灵性脆弱,强行催动或受外力重创,极易遭“浊气”或“煞气”侵染,污损灵光,谓之“生斑”或“蒙尘”!需以温和木性之物或同源精血,徐徐温养拔除,若强行以猛火煞气冲撞,反会加深污损!
林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之前只顾着用沉木牌引火,用斧骸的雷霆煞气强行冲击,试图煅烧污斑,岂非正是南辕北辙?!如同往着火的伤口上浇油!
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被母亲擦拭了无数遍、却依旧污浊冰冷的镜胚。
入手冰凉,污斑触手可感。但在镜胚的核心深处,那焦黑凹陷的最底部,透过污浊的镜体,林涛似乎隐隐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热脉动!如同冰层下不灭的火种!
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丝守护执念?!还是镜胚本身残存的微弱灵性?!
林涛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他不再看那冰冷的坑洞废墟,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怀中。
那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是那块温润的沉木牌,以及…那块冰冷死寂、布满裂痕的沉木枯牌。
温和木性…同源精血…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污浊的镜胚,如同捧着父亲最后的心愿,缓缓地、郑重地,将它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紧贴着那块温润的沉木牌。
“爹…娘…”他抬起头,看着母亲绝望空洞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镜子…能成。我…来养它。”
王氏茫然地看着儿子,看着他心口紧贴的镜胚,又看看炕上丈夫冰冷的遗体,浑浊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枯瘦的手颤抖着,缓缓抬起,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般,抚上了儿子心口那枚冰冷的镜胚。
仿佛在抚摸丈夫残留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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