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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轻得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姬娆耳中却无异于惊雷!玻璃展柜侧面,一道仅容一人侧身的缝隙,如同地狱裂开的一道门缝,无声地滑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汹涌而出!不是古物的陈旧霉味,而是浓烈的、带着铁锈甜腥的干涸血液气息!混合着焚烧过的骨灰、深埋泥土的腐朽,还有一种……浓稠得如同实质的绝望哀嚎!这气息如同带着倒刺的巨拳,狠狠砸进姬娆的口鼻,直冲脑髓!她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不——!”林薇绝望的嘶喊被隔绝在意识之外。
博物馆闭馆的钟声在穹顶空洞地回荡,最后一波游客的嘈杂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死寂在惨白的射灯下蔓延。姬娆独自站在商周展厅的中央,像个被遗忘的祭品。空气里浮动着恒温系统低沉的嗡鸣,还有尘埃与岁月混合的、冰冷干燥的气息。她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另一个蠢蠢欲动的幽魂。
前方,强化玻璃展柜像一块巨大的冰,隔绝着尘世。冰的核心,幽暗深处,沉睡着那方饕餮纹青铜匣。商晚期。标签上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冷漠。它通体覆盖着斑驳的铜绿,如同干涸的血痂,唯有那些凸起的兽面纹路,在冷光下折射出钝而沉的幽光。那纹路——双目圆瞪,巨口獠牙,卷曲的角与爪纠缠盘绕——不是装饰,更像是一种凝固的、无声的咆哮,一种跨越三千年时光依旧未曾餍足的原始饥饿,正透过玻璃,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目光。
姬娆,历史系博士,专攻商末迷雾。她为帝辛翻案的长篇论文刚被权威期刊以“缺乏确凿物证,过度臆测”为由打回。此刻,胸腔里堵着一团冰冷的火。她死死盯着那青铜匣,指尖无意识地隔着虚空,描摹饕餮狰狞的轮廓。嘴唇无声翕动,吐出一个个被历史尘封、被唾沫浸透的名字:“帝辛…妲己…酒池…肉林…” 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锈蚀的铅块,沉重地砸在心坎上。她渴望真相,渴望撕裂那层由胜利者书写、被后世涂抹得面目全非的油彩,触摸到那个时代真实的、滚烫的、或许同样绝望的脉搏。
“娆娆!魔怔啦?清场锁门了!” 好友林薇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展厅门口传来,像颗石子投入死水,溅起一点微澜。
姬娆猛地回神,指尖传来玻璃冰冷的触感。“就来!”她应着,目光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拴住,最后一次投向那深渊般的匣子。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直接震荡在骨骼和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预兆地炸开!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深渊里翻了个身。姬娆浑身剧震,霍然扭头!
展柜深处,那饕餮兽瞳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如同垂死火星的暗红光芒,骤然亮起!那红光并非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阴寒,一种来自远古洪荒的、饱含血腥与诅咒的召唤!
“薇薇!等等!”姬娆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嘶哑变形。她像被无形的巨手攫住,猛地扑回展柜前,双手“啪”地按在冰冷的玻璃上,脸几乎贴了上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
红光!千真万确!它在青铜兽瞳的纹路深处明灭,微弱,却固执得令人心胆俱寒!
“娆娆!你疯了吗?保安要来了!”林薇的尖叫带着哭腔冲过来,试图拽她。
晚了。一股超越理智、近乎宿命般的疯狂冲动,瞬间吞噬了姬娆。她从随身的工具袋里——那里面装着拓碑用的薄刃钢片——闪电般抽出一枚。动作快得不像她自己,带着一种被操纵的精准与决绝。钢片冰冷的边缘抵上展柜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装饰线融为一体的微型凹槽。
咔哒!
一声轻得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姬娆耳中却无异于惊雷!玻璃展柜侧面,一道仅容一人侧身的缝隙,如同地狱裂开的一道门缝,无声地滑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汹涌而出!不是古物的陈旧霉味,而是浓烈的、带着铁锈甜腥的干涸血液气息!混合着焚烧过的骨灰、深埋泥土的腐朽,还有一种……浓稠得如同实质的绝望哀嚎!这气息如同带着倒刺的巨拳,狠狠砸进姬娆的口鼻,直冲脑髓!她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不——!”林薇绝望的嘶喊被隔绝在意识之外。
姬娆的手,那只写惯了考据论文、翻遍了甲骨残片的手,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被诅咒牵引的决绝,猛地探入缝隙,狠狠地、重重地按在了那冰冷、粗糙、布满铜绿与饕餮纹的青铜匣盖之上!
触感滚烫!
不是物理的温度,而是灵魂瞬间被点燃、被撕裂、被投入无边熔炉的极致痛苦!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撕裂死寂的展厅。眼前的景象——林薇扭曲惊恐的脸、惨白的射灯、冰冷的展柜、博物馆穹顶模糊的星图壁画——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扯、粉碎、旋转!视野被彻底淹没!不是黑暗,是翻滚咆哮、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色狂潮!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其中沉浮、尖啸:断裂的青铜戟戈滴着血,巨大的甲骨在烈火中龟裂,华丽的宫殿在浓烟中倾颓,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在血浆里浮沉、无声地张嘴嘶喊……无数非人的、混乱的、饱含怨毒与诅咒的嘶鸣,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灵魂深处!
天旋地转!时空崩解!
……
刺骨的冰冷率先唤醒了意识。不是水的冰冷,是金属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寒意,贴着赤裸的皮肤。剧痛如同退潮,留下浑身散架般的虚脱。
眼皮重如千斤。姬娆艰难地掀开一线。
黑暗。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不,有光。微弱摇曳的、昏黄的光,来自头顶高处。勉强勾勒出粗糙圆木的轮廓,还有木头上湿漉漉、反着幽光的……暗红色水痕?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她动了动。身下是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木板,每一次船身的晃动,都带来五脏六腑的翻搅。吱呀——木头不堪重负的**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空气里除了血腥,还有河水的土腥,木头腐朽的霉味,以及……一种浓烈的、混合着汗味、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祭祀香料焚烧后的怪异甜腻。
这是哪里?
她试图撑起身体,指尖传来钻心的刺痛。借着那点微光,她看清了自己的手。一只完全陌生的手!纤细、柔若无骨,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染着一种……艳丽得如同新鲜心脏血液般的蔻丹!这绝不是她那双手!
恐慌的毒蛇瞬间缠绕心脏。她猛地摸向自己的脸——触手冰凉细腻,轮廓小巧精致得近乎妖异。下颌线条流畅,鼻梁挺直,唇瓣饱满……这绝不是姬娆的脸!
“哗啦——!”巨大的水声在极近处炸响!冰冷腥臭的河水混合着……某种粘稠的液体,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身!激得她一个寒颤,彻底清醒。
她看清了。这哪里是船舱?分明是一个移动的囚笼!狭小、低矮,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个狭窄的方形开口透下昏黄的光。船体在浑浊的水流中沉重前行。笼子里不止她一人!十几个女子蜷缩在阴影里,像一堆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她们穿着极其简陋、几乎无法蔽体的灰败麻衣,沾满泥污和暗红的可疑污迹。个个面无人色,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死死盯着脚下浸血的船板,或者抱着膝盖无声地发抖。绝望和恐惧如同实质的粘液,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
“呜…阿娘…冷…血…好多血…”一个细若游丝的、带着无尽恐惧的童音啜泣,从角落传来。立刻被旁边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死死捂住了嘴,只留下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濒死的呜咽。那女人自己,眼神里只剩下更深的麻木和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姬娆的心脏狂跳如雷。一个冰冷而荒谬的结论,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狠狠砸进脑海:穿越!商末!苏妲己!
就在这时,头顶那狭窄的开口猛地被掀开!刺目的天光如同灼热的探照灯,瞬间将囚笼内每一个惊恐绝望的面孔照得纤毫毕现,也将她们身上、船板上那些暗红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斑驳血迹,映照得更加刺目惊心!
一张粗鲁凶悍、饱经风霜的男人脸出现在开口处,逆着光,只能看清他咧开的嘴里焦黄的牙齿,和那双毫不掩饰的、如同打量待宰羔羊般的浑浊眼睛,里面翻涌着鄙夷、贪婪,还有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兴奋。
“都给我打起精神!朝歌到了!能去伺候大王,是你们这群贱骨头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哭丧着脸给谁看?晦气!”粗嘎的吼声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口音,震得囚笼嗡嗡作响。他那带着倒钩般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带着一种戏谑的、品评牲口般的玩味,精准地钉在了姬娆身上。
“特别是你!”男人咧开黄牙,笑容猥琐而恶意满满,“苏护那老狗送来的‘好货色’!啧啧,这张小脸儿,这身嫩皮子…够劲儿!说不定真能成个祸水,把咱们大商搅得天翻地覆,哈哈哈!”刺耳的狂笑在血腥弥漫的囚笼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姬娆的灵魂上。
苏护!苏妲己!
最后的侥幸粉碎!她真的成了那个背负千古骂名的“妖妃”!成了这艘驶向深渊的囚船上,一件即将被献祭给暴君帝辛的、活生生的、还带着前任祭品余温的“礼物”!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荒谬绝伦和深入骨髓恐惧的寒流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染着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头那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与冰冷。掌心黏腻,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这船板上永远擦不掉的、前任祭品的血。
船身猛地一震,撞上了什么硬物,停了下来。
粗嘎的声音带着任务完成的轻松和即将欣赏好戏的残忍,再次响起,如同丧钟:“祭品就位!准备登岸!都给老子滚出来!洗干净点!要是这副鬼样子冲撞了大祭司,仔细你们的皮!统统丢进虿坑,让毒蛇啃个干净!”
祭品…虿坑…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姬娆的神经末梢。她僵硬地抬起头,透过那狭窄的开口,看向外面。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如同巨大的裹尸布。远处,一座庞大、沉默、轮廓狰狞的巨城,在昏暗的天光下显露出它令人窒息的剪影。高耸的城墙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巨大的城门洞开,黑黢黢的,像一张等待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朝歌。
商王朝最后的心脏,她炼狱的入口。
姬娆的灵魂深处,那饕餮青铜匣冰冷的触感和其中翻腾的血色诅咒,如同烙印般灼烫起来。她的穿越之旅,始于一场血腥的献祭,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比任何历史记载都更加深不见底的污名漩涡与死亡泥沼。那泼洒在船板上的暗红,仿佛是她即将踏上的、一条由无数“苏妲己”尸骨铺就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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