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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银白的光泽,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云晚混乱的心绪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只小巧精致的银丝手套,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柱子后面那片玄色的衣角还在细微地颤抖,如同被无形寒风扫过的蝶翼。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头,但另一种更强烈、更荒诞的念头,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他好像……真的很慌?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被丢进这座白骨殿的瞬间。传闻中剥皮抽筋面不改色的杀神,会因为一碟被打翻的点心而惊慌失措?云晚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也被这殿里的寒气冻坏了。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只手套和颤抖的袍角。视线落在旁边冰冷的玄晶石地面上,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让她微微一愣。
就在矮榻旁不远,那根支撑着寝殿穹顶的巨大蟠龙柱底部,靠近地面的地方,似乎有些异样。
惨白的夜明珠光吝啬地洒在柱体上,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深沉的阴影里。但就在那片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粗糙冰冷的石柱表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不是错觉。
在蟠龙柱靠近底部的位置,坚硬的玄晶石柱体上,赫然刻着几道深深的痕迹!那些痕迹并非浮雕原有的纹路,而是后来人为刻上去的。痕迹长短不一,深浅不同,排列得也毫无规律,歪歪扭扭地聚集在柱子根部约莫半人高的区域,像某种原始的计数符号,又像野兽在牢笼里留下的绝望抓痕。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云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整个寝殿。空旷、冰冷、死寂。除了那面狰狞的浮雕和中央的玄冰床,几乎空无一物。唯有这根蟠龙巨柱,是视野中最庞大、最显眼的存在。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脑海:
前九十九位新娘……她们被丢进这里后,是否也曾像她一样,绝望地蜷缩在这根柱子下?这些刻痕……会不会是她们留下的?是她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等待中,用指甲、用牙齿、用所能找到的任何尖锐之物,在冰冷的石柱上留下的最后印记?是她们在生命最后时刻,无声的呐喊和计数?
一百道刻痕?九十九道?还是……更多?
云晚的指尖开始发凉,胃里一阵翻搅。她仿佛能看到那些模糊的身影,在惨白的光线下,背靠着这根冰冷的柱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坚硬如铁的石头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痕迹,然后被黑暗彻底吞噬……
柱子后面那片玄色的衣角,似乎停止了颤抖,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但云晚已经无暇顾及了。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矮榻上滑了下来,也顾不上地面的冰冷,踉跄着几步就扑到了那根巨大的蟠龙柱前。
离得近了,那些刻痕愈发清晰刺眼。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柱子根部,靠近地面约半尺到一人高的范围内,密密麻麻布满了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或新或旧的划痕!有些痕迹已经非常模糊,边缘被岁月和某种力量磨得圆钝,几乎要融入石头的纹理。而有些痕迹则相对清晰,边缘锐利,甚至能看到崩裂的细小石屑。
云晚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一道相对较新的、深刻的竖痕。痕迹很深,刻入石面足有半寸,边缘锐利,仿佛是用极大的力量和极度的痛苦凿刻而成。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和冰冷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的目光顺着柱子往上移动,掠过那些古老模糊的刻痕,掠过那些相对清晰的划痕……最终,定格在柱子中段偏下的位置。
在那里,有五道刻痕。
这五道刻痕,与周围那些杂乱无章的划痕截然不同!
它们排列得异常整齐,彼此间隔几乎完全相等,如同用尺子精心量过。每一道都深刻入骨,边缘平滑,像是被某种极其锋锐的利器瞬间刺入又拔出留下的痕迹。痕迹的深度惊人,几乎贯穿了石柱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更加深沉的玄色内核。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五道深刻整齐的刻痕周围,玄晶石表面呈现出一种蛛网般的、向内凹陷的细微裂纹,仿佛承受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随时都会崩碎开来!
这五道刻痕,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感,与周围那些或绝望或杂乱的痕迹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云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五道……
一个冰冷的数字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前九十九位新娘……她们消失的顺序,是否也对应着这些刻痕?尤其是这五道带着毁灭气息的刻痕?
难道……难道这柱子上的每一道痕迹,都代表着一个被吞噬的生命?而那五道最深、最整齐的,是……是前五位新娘留下的?她们遭遇了什么,才会留下如此恐怖、如此绝望的印记?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荒诞的探究欲。云晚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矮榻边缘,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她这是在干什么?在试图解读一个杀神的“收藏品”吗?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印证那些恐怖的传闻?
柱子后面,那片阴影依旧沉寂。但云晚却感觉,那道无形的窥视感,似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她面对这些“柱痕”的反应。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猛地冲上头顶!她不想像那些痕迹一样,无声无息地留在这冰冷的柱子上!
云晚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充斥着冰冷的铁腥味。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目光不再看那些刺眼的刻痕,而是转向柱子后面那片深沉的阴影。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强行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突兀地刺破了死寂:
“喂!柱子后面的!”
声音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带着回音。
“躲躲藏藏的,很好玩吗?”云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清醒,“用石头人送饭,打翻了还要害怕?你到底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她指着地上那摊狼藉的点心碎屑和那只孤零零的银丝手套,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崩溃的质问:
“还有这些刻痕!这些柱子上的鬼画符!这算什么?你收藏的战利品?记录你丰功伟绩的碑文?数着还有多少祭品等着被你剥皮抽筋?!”
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冲出,带着积压的恐惧和愤怒。吼完之后,云晚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等待着预料中的雷霆之怒。
然而……
柱子后面,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有回应,没有威压,甚至连那片玄色的衣角都停止了晃动。
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格外粗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就在云晚以为对方根本不屑于回应,或者正在酝酿着更可怕的怒火时——
柱子后面那片浓重的阴影里,极其极其轻微地,传来一点声音。
像是……一声极轻、极压抑的抽噎?又像是……沉重的、带着湿意的呼吸被强行堵在喉咙里?
那声音细微得如同错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云晚几乎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听。
紧接着,那片一直固执地停留在柱子边缘的玄色袍角,猛地向阴影深处缩了回去,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被那一声质问惊走的幽灵。
蟠龙柱巨大的阴影下,只剩下云晚一个人,剧烈地喘息着,背靠着冰冷的矮榻,面对着满地狼藉的点心,一只孤零零的银丝手套,和一根刻满了无声哀鸣与恐怖印记的冰冷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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