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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哈城道里区的小院。饭桌上,两荤一素一汤,简单而温馨。
许峰大口地扒着饭,林雪在一旁,小口地吃着,时不时给他夹一筷子菜。
“今天风洞主体焊好了,那几个德佬还挺有两下子。就是瓦西里,非要跟我争论涡流发生器的角度问题,差点把我的图纸给烧了。”许峰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的制药厂也批下来了。”林雪笑着说:“王副院长脸都绿了,估计这几天看见我都要绕着走。”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白天在各自战场上的金戈铁马,都化作了此刻饭桌上的绕指柔。
“对了,”许峰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乎乎的零件,在桌上比划起来:“我今天看他们做药丸,还是用手搓,太慢了。我给你画了个图,用这个齿轮传动结构,再加个模具,一压就是一排,速度能提高十几倍。你看,这个地方还可以利用离心力,把药丸自动甩出来……”
他兴致勃勃地讲着他的“全自动高速制药丸机”理论,唾沫星子横飞。
林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脑子里似乎除了飞机零件就是齿轮轴承。
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掉他嘴角的饭粒。
“知道了,我的许大科学家。吃饭吧,菜要凉了。”
许峰这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埋头继续扒饭。
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而明亮,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林雪静静地看着,心里一片柔软。
战争、分离、重逢……所有的苦难,似乎都是为了成就此刻的安宁。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但她知道,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她都有勇气走下去。
窗外,北国的夜,寒冷而漫长。
屋内,灯火温暖,岁月静好。
……
初秋的哈尔滨,天高云淡。
市郊的一片空地上,几十间崭新的厂房拔地而起,烟囱里冒出滚滚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和酒精混合的气味。
门口,“东北第一制药厂”的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雪戴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正在车间里巡视。
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一条条生产线上,经过萃取、混合、压制、烘干等一系列工序,各种药品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林厂长,这个月的产量报告出来了!”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兴奋地跑过来:“消毒液五万瓶,止血粉十万包,烧伤膏三万盒!全部超额完成任务!而且第一批药品已经送到南边的华野部队了,前线反馈效果非常好!”
林雪接过报告,看着上面喜人的数字,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短短几个月,她带着一群几乎是零基础的工人和学生,硬是把这个制药厂从一张图纸变成了现实。
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告诉大家,这个月,每人多发二斤猪肉,一斤白糖!”林雪大声宣布。
整个车间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对于这个年代的工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奖励。
看着工人们淳朴的笑脸,林雪的目光越过厂房,望向远处的天空。
她知道,她生产的每一瓶药,每一包粉,都可能在前线挽救一个鲜活的生命,让一个家庭免于破碎。
这份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她在手术台上完成一台高难度的手术。
……
而在几十公里外的通化航校,另一项宏伟工程也初具雏形。
“轰——”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咆哮,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一个巨大的钢铁管道中喷涌而出。
管道前,一架按比例缩小的飞机模型被钢索固定着,在狂风中剧烈地颤抖。
“数据!快记录数据!”许峰站在观察窗后,对着对讲机大吼。
几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手忙脚乱地记录着各种仪表上的读数。
这就是他们用一台卡车发动机、两台鼓风机和无数废旧钢材搭建起来的简易风洞。
虽然简陋,但它却能模拟出接近音速的气流,为许峰的“超音速”研究提供了最基础的实验条件。
“不行!气流还是不稳定!有湍流!”
瓦西里拿着一把巨大的计算尺,眉头紧锁:“我就说过,这个扩散段的角度不对!空气动力学是一门精密的科学,不是靠感觉,许院长!”
“那你说怎么办?”高志航在一旁抱着胳膊,不耐烦地嚷嚷:“天天就是角度角度,要不你钻进去用身体感受一下角度?”
“你这个野蛮的哥萨克!你懂什么!”瓦西里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眼看两个活宝又要吵起来,许峰平静地走过去,拿起粉笔在地上画了几个简单的图形。
“这里,加一个导流板。这里,收缩段的弧度再平滑一些。试试看。”
瓦西里和高志航凑过去看了半天,都有些将信将疑。
几个德工程师也围了过来,低声讨论着,似乎觉得这个改动不符合他们所学的理论。
但许峰的话,在这里就是命令。
半个小时后,风洞重新启动。
这一次,咆哮声变得平顺了许多,观察窗里,那架模型周围的气流明显稳定了下来。
仪表盘上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一个令人惊喜的数值。
“我的上帝……”一个德工程师失声惊叹。
瓦西里看着计算尺上的结果,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向许峰,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年轻的校长,仿佛不是在解决一个科学难题,而是在指挥一场战斗,总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直击要害。
就在航校和制药厂都在各自的轨道上飞速前进时,一辆挂着“军委”牌照的吉普车,卷着一路风尘,嘶吼着冲进了通化航校。
车门打开,一名神情严肃的少校军官跳下车,径直走向正在风洞前研究数据的许峰。
“请问,哪位是许峰校长?”
“我就是。”许峰抬起头。
少校军官打量了他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油污工作服、看起来像个高级技工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名震全军的传奇人物。
但他还是立刻立正敬礼,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用牛皮纸密封的文件。
“许峰同志,中央军委命令!”
许峰接过文件,撕开封印。
屋子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安静地看着他。
文件的内容并不长,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兹命令: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校长许峰同志,立即组织一支飞行梯队,于九月二十五日前抵达北平,参加将于十月一日举行的大典阅兵式。此为我空军首次公开亮相,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中央军委,一九四九年九月十二日。”
许峰看完,默默地将文件递给旁边的张远增。
张远增接过一看,激动得双手都颤抖起来。
“阅兵!我们要去参加大典的阅兵了!”
消息像一颗炸弹,瞬间在整个航校引爆。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我们要飞过那道门了!”
“让全国人民都看看我们的飞机!”
无论是学员还是教官,无论是龙国人还是外国人,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巨大的光荣和兴奋。
许峰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走到那群兴奋得满脸通红的飞行员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高志航!”
“到!”高志航一步跨出,腰杆挺得笔直。
“清点一下我们目前能用于阅兵的战斗机,有多少架?”
高志航一愣,随即和几个教官凑在一起,掰着手指头快速地计算起来。片刻之后,他脸色有些难看地走回许峰面前。
“报告校长!我们能飞的战斗机里,性能最好的P-51‘野马’有九架,英国的‘蚊’式战斗轰炸机两架,还有几架日式的‘疾风’,但性能不稳定,不建议参加阅兵。总共能拉出去见人的,也就十一架。”
这个数字一出来,刚才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十一架飞机,飞过天安门,对于一个大国的开国大典来说,实在是太寒酸了。甚至比不上当年国府的一次普通演习。
“他娘的,这也太磕碜了!”一个飞行员忍不住低声骂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兴奋和光荣,迅速被一种窘迫和不甘所取代。
他们这大半年来玩了命地训练,难道最后就以这样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呈现在全国人民面前?
看着大家失落的表情,许峰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走到一块黑板前,拿起粉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天安门城楼,又在城楼上空画了九个小圆点。
“同志们,”他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飞机少,是事实。我们家底薄,也是事实。但是,家底薄,不代表我们就要认怂。”
他用粉笔,在九个圆点后面,又画了八个圆点,再后面,又画了九个。
黑板上,仿佛出现了一个拥有二十六架飞机的庞大机群。
所有人都看呆了,不明白校长是什么意思。
“飞机不够,”许峰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就飞两次!”
“飞两次?”高志航脱口而出。
“没错。”许峰指着黑板上的图示,开始讲解他的计划:“我们组织一个九机编队,作为第一梯队。再组织一个八机编队,作为第二梯队。”
“当第一梯队的九架飞机飞过天门后,立刻右转,以最低的高度,最大的速度,沿着预定路线绕到东单方向,重新加入编队尾部,作为第三梯队,再次通过天门!”
整个场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许峰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给震住了。
在万众瞩目的大典上,在全世界的注视下,用这种方式“变”出更多的飞机?这简直是魔术!
短暂的震惊之后,高志航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一拍大腿。
“妈的!这招绝了!这不就是唱戏里的‘跑龙套’吗?一个人能演一支军队!校长,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简直是……是骗过全世界啊!”
飞行员们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兴奋的光芒。刚才的沮丧和不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参与惊天计划的刺激和激动。
“但是,”许峰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所有人冷静下来:“这个计划,对我们的要求,是前所未有的高。第一梯队通过后,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转向、加速、重新编队,整个过程误差不能超过五秒!”
“而且为了不被地面发现,你们必须进行超低空飞行,并且全程保持无线电静默。任何一个环节出错,等待我们的,不是荣誉,而是全世界的笑柄,是无法挽回的灾难。”
他看着眼前的飞行员们,目光如炬。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挑战。现在,有谁害怕,有谁没信心完成任务,可以退出。”
没有人动。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的胸膛都挺得更高了,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好!”许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次阅兵任务,代号‘龙套’!我们的任务,不只是飞过天门。我们的任务,是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龙国人民空军的精神!即便我们现在一穷二白,但我们有信心,有勇气,有智慧,让我们的天空,响起最响亮的轰鸣!”
“从现在开始,航校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训练,围绕‘龙套’计划展开!目标,北平!目标,天门!”
“是!”
震天的吼声,在通化的山谷间久久回荡。
一群衣衫褴褛的“龙套”,即将登上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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