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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宇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李识衍的耳畔在一瞬间陷入死寂。他看见季远安的嘴在动,看见侍卫们惊慌地跑来,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响,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闷响。
耳鸣盖过了一切声响。
整个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成了灰白色。
“沈……星……”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腥甜。
季远安还在身后喊着什么,可李识衍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踉跄着冲向火场,滚烫的气浪扑在脸上,炽热的空气几乎能灼伤气管。
“少主!”有护卫想拦住他。
李识衍直接夺过对方的长刀,一刀劈开挡路的焦炭,就冲了进去。
轰隆一一
正此时,一声闷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说不上是天公作美,还是落井下石。
把一场大火就这么灭了,混着血水浸在院子里,成了一块块小洼。
“李识衍!“季远安冲过来拽他,“火还没灭,太危险了!”
李识衍充耳不闻,慌张的在里面寻找着桑余的身影。
季远安见到这一幕,心底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冲撞了一下,渗透出浓烈的酸涩。
他没想到李识衍会爱桑余到如此地步,在刀山火海面前,也没有半分退缩。
那句“死在一起”,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他回首,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帮忙救人!”
李识衍带来的人和季远安的亲兵都钻进了火场救人。
祁蘅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站在山岗上,雨水顺着斗篷滴落。
他死死盯着火场中那个身影,指节捏得发白。
“陛下,要动手吗?”暗卫低声请示。
祁蘅没有回答。
他只是盯着李识衍徒手扒开燃烧的梁木,看着那个素来清冷的男人慌张失措。
然后,突然将手中的弓箭狠狠砸了出去。
“凭什么......”他声音嘶哑,“你凭什么这么在乎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她?
你有什么立场表现的比朕还要爱她?
你和她之间,有哪一点能比得过朕和她的十一年?
朕也可以,朕也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不是只有你可以!
“回宫!”
祁蘅猛地转身,龙袍在雨中翻卷如墨。
反正已经达到目的了。
留他一条命也无所谓。
毕竟看起来,让桑余“死”在他面前,远远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只要他死心,不再纠缠桑余就行。
李识衍的指尖忽然触到一片烧焦的锦绣衣角,随即发了疯似的刨开周围的焦炭。
雨水冲刷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渐渐显露出来。
季远安看着,眼圈顿时红了,他梗着声音,沙哑的喊道:“在那里!快……快救人!”
那具焦黑的躯体被拖出来时,李识衍的十指已经血肉模糊。
他重重跪倒在地,颤抖着去辨认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他颤抖着抱起那具残破的身体,怀里的重量轻得可怕,像抱着一捧即将消散的灰烬。
她耳朵上还挂着珍珠耳环,也被烧成了,但李识衍认出了,这就是他亲手做的,送给桑余的生辰礼物。
季远安不认识那耳环,所以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桑余的尸身,因为在宫里时他的确没有看清马车上的人。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李识衍一口鲜血突然呕出,身子重重栽倒下去。
季远安扑过去接住李识衍。
“回摘星楼,请大夫!”
———
春台殿。
桑余猛地从榻上惊醒。
窗外电闪雷鸣,她捂着绞痛的心口大口喘息。
梦里李识衍泣血的模样挥之不去,以至于桑余还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她彷徨茫然的愣了片刻,然后迅速的下榻,往窗边奔去。
推开窗柩,外面雨夜如幕,一片混沌。
她的心很乱。
不会是……李识衍出了什么事吧?
“吱呀——”
殿门突然被推开。
雨声和凉气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桑余回首,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了门口的身影。
祁蘅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
他的衣袍下摆滴着水,在青石地上洇开一片暗色。
与凉气一起钻进屋子里的,还有血腥味和浓烟气味。
他苍白的脸上缓缓扬起一个笑,走了进来,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桑余屋里没点灯,他就拿起桌上的火折,一盏一盏的点亮了蜡烛。
屋里终于亮了起来。
桑余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把火折子放下,似是精疲力尽一般,喟叹一声。
“阿余,终于都结束了...那些讨厌的人,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桑余的指尖掐进掌心,后背抵上冰冷的窗棂:“你做了什么?”
他费力的扬起笑,似乎想从桑余脸上看出一点开心来。
“你不是最讨厌陆晚宁吗?朕已经把她杀了,以后,她都不会再欺负你了。”
“疯子!”桑余声音发颤,皱起眉,带着一丝嫌恶,“你造的杀孽,凭什么算在我头上?”
“对……”祁蘅如梦初醒:“对,朕又忘了,你其实不喜欢双手沾血,是朕,以后这种脏事,朕为你做,朕心甘情愿的为你做。”
桑余听出他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白的不正常,猜出他应该是生病了,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如果他做什么,对付他就简单很多了。
祁蘅却愣了愣:“你不喜欢?陆晚宁死了,你我之间就回到很久以前了,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我们了!”
桑余说:“她爱过你,你也爱过她,你又杀死了一个对你留有真心的人……”
“真心?!”祁蘅猛的皱起眉,眼中凝结血色:“她的真心,就是和冯崇一起算计朕是么?她的真心,就是逼走朕喜欢的女人,还几次三番要至你于死地吗?”
桑余觉得想笑。
这是人话么?
他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陆晚宁逼着他做的了?
自己的错,不敢承认,就推到另一个推波助澜的人头上,以此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这是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替自己洗白的方式,怪奸臣,怪妖妃,怪一时糊涂,却唯独不会怪自己,祁蘅的确是个合格的帝王。
可用在感情中,只会让人觉得他虚伪又懦弱。
“你做的,就是你做的。
你我之间走到今日,你谁也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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