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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桑余眼底的怯意瞬间褪尽。她利落地生火起锅,故意将油烧得过热,霎时间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咳咳——”
宫女跟在身后帮忙,桑余佯装慌乱地推开窗子,一边咳嗽一边探身向外张望。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春台殿外,侍卫遍布,刀戟如林,甚至还有一队巡逻的禁军。
这座宫殿,俨然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桑余攥紧了窗棂,指节发白。
逃?怎么逃?
她缓缓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案板上的各式刀具,寒刃映出她冷冽的眉眼。
桑余想趁乱,将面前那把小巧的剔骨刀藏起来。
就在她刚碰到刀的瞬间,猝不及防撞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娘娘当心——”
这道声音让桑余浑身一僵。
她仓皇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桑余喉头一梗,看着她,眼中闪过错愕慌乱。
云雀瘦了许多,昔日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可那双杏眼里盛着的关切与思念。
她看见了桑余想去拿那把刀。
却只是飞速低下头,借着搀扶的动作挡住了她的手,让桑余能够不动声色的把刀藏起来。
“奴婢该死。”云雀声音发颤,却故意扬声道,“娘娘可要当心灶火。”
桑余指尖用力攥着那把刀,随即反应过来,重重点了点头。
“无事,油烟罢了,一会儿就散尽了。”
云雀沉默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忙活着自己的事。
桑余握紧了袖子里的刀,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半个时辰过后,几道精致的菜肴便已摆上食案。
祁蘅挥退所有宫人,连春连都被遣到殿外候着。
他坐在那里,望着对面垂眸布菜的桑余,恍惚又回到当年的光景。
祁蘅夹起一筷菜,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开的瞬间,他眼眶有些发热。
这三年里,他在无数个难眠的夜半惊醒,恍惚间总以为还能闻到小厨房飘来的香气。
如今终于又坐在她对面,看她素手执筷的模样,仿佛中间那些痛苦和失去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阿余也多吃些。”
他小心翼翼地夹了块嫩豆腐放在她碗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桑余看着碗里的豆腐,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忍了忍,她才勉强夹起,在祁蘅期待的目光中送入口中。
他贪恋地看着桑余低垂的侧脸,看着她吃下自己夹的菜,胸口涌起一阵酸胀又幸福的暖意。
是啊,他们本该就是这样,在这方寸天地间,只有彼此,信赖彼此。
桑余一边吃着菜,一边在脑中飞速整理着思绪。
她想起,李识衍一直在追查冯崇的下落。
而那一夜的刺杀,再到自己被囚禁在这里,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显然一切都是祁蘅的计划。
也包括冯崇吧?
毕竟能在京城藏人而不露痕迹的,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她抬眸看向此刻毫无防备的祁蘅,若有所思。
既然如今他对自己执念至此,那何不将计就计,替李识衍,在祁蘅这里摸出冯崇那个老贼的下落。
——
小厨房里,管事嬷嬷正清点着刀具:“奇怪,怎么有一把剔骨刀怎么不见了?”
云雀正在擦拭灶台,闻言头也不抬:“嬷嬷忘了?昨日那刀柄松了,不是让进福小公公拿去修了么?”
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云雀不担心露馅。
若是嬷嬷真的去问进福也没关系,他听到与昭妃娘娘有关,便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都会无条件去替桑余圆这个谎。
嬷嬷皱眉思索,隐约记得似乎有这么回事。
正要再问,云雀已经利落地拧干抹布:“对了,嬷嬷,陛下吩咐的银耳羹该炖上了。”
这一打岔,嬷嬷也顾不上细想,只嘟囔着“老了记性不好”,转身去准备羹汤了。
——
李识衍终于醒了。
眼前的光线刺得他微微眯起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渐渐清晰。
他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觉自己的手掌被纱布层层包裹,隐隐传来灼烧的刺痛。
“醒了?”纪娘子坐在床边,见他醒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终于退了,手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李识衍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一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火、浓烟、坍塌的房梁,以及……沈星的尸身。
他猛地坐起身,牵动伤口也不觉得疼,只死死盯着纪娘子:“沈星呢?”
纪娘子眼眶微红,低声道:“你昏了三日,阿星的尸身放不了那么久……已经下葬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这事儿,还没敢同江南沈家说,若是她母亲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
李识衍摇头,越想越不对劲。
那一夜关心则乱,他看到那对珍珠耳环后就失了控,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不对劲。
“阿星地武功已经恢复了,一场火,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纪娘子只当他是伤心过度,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柔声劝道:“识衍,你先好好休息,养好伤再说……”
“母亲。”李识衍忽然抬眸,眼底一片赤红,却带着近乎执拗的坚定,“你信我么?”
纪娘子一怔。
“你信……心有灵犀么?”他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过去的十一年,我能感觉到沈星一定活着,所以我才没有放弃找她。所以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也是会有感觉的。”
他攥紧拳头,纱布下的伤口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而现在,我能感觉到,她一定还活着。”
李识衍的声音沙哑又坚决,缓缓说:“母亲,我要开棺验尸。”
纪娘子一惊:“你疯了?”
他眼中尽是怀疑:“沈星从前当暗卫时,身上有很多贯穿伤。至于那具尸体,虽然烧毁了表皮,但骨骼上的旧伤也不会凭空消失,验完便知。”
“可如果棺中真是她呢?”纪娘子声音发颤,“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她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
李识衍沉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布边缘。
“可如果不是呢?”
他抬眸,眼底血丝分明,想要探个究竟:“母亲,如果那不是她,那真正的沈星,就再也等不到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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