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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咬金的怒吼像炸雷,震得驿馆小院的树叶都在簌簌发抖。

    他手中那柄沉甸甸的宣花大斧虽还挂在背上没拔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锁定了树下的魏征!

    “好你个魏征!你这背主求荣的酸腐老儿!”

    程咬金指着魏征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

    “俺老程跟着太子南征北战,好不容易熬到大伙儿能享几天太平福了!你倒好!他妈的就急赤白脸地跳出来撺掇打仗!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存心想折腾死我们这些秦王府的老兄弟?你这祸害精!”

    此时的李靖脸都白了。

    一看程咬金这副架势和他骂出来的话,句句都牵扯着最敏感的秦王府旧勋与隐太子东宫旧臣的矛盾。

    他这人最怕卷入漩涡,下意识地就想劝架,“哎呀!程……程国公!息怒!息怒啊!有话好好说,这……这其中必有误会!玄成兄,你先别……”

    他想劝魏征魏玄成别冲动。

    可魏征哪忍得了这个!他骨头硬,脾气更硬!

    “混账!无知莽夫!”魏征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直接把李靖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他也气得胡子直翘,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程咬金胸膛上,“程咬金!满嘴喷粪!那突厥狼骑枕戈待旦,锋刃已抵近泾河!此时不战,难道等人家杀进长安城,把你这国公府也当羊圈屠了吗?!”

    “你看看你们近日都干了什么,裁烽燧台充‘节用’?亏你们这些蠹虫想得出来!你们这是在喝大唐的血!在挖大唐的根基!国难当头还只顾着贪图安逸,醉生梦死!尔等与那蛀空国库的硕鼠何异?该杀!”

    李靖在旁边听得心肝儿直颤,

    “完了完了……怎么骂得更狠了……”

    他急得直跳脚,想分开两人,“冷静!都冷静!别着急,都别着急啊!程国公你酒喝多了,玄成兄你说话也克制点!这是驿馆!注意朝廷体统!”

    程咬金被魏征骂得火冒三丈,尤其那句“蠹虫”!

    “好哇!你这老贼!反了天了!看俺不教训你!”他作势就要抡出宣花斧。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光蕊,在角落里差点没笑出声。

    这两人吵架是真带劲,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一个比一个嘴毒。

    他心里明镜似的:打不起来,至少真家伙不会往身上招呼。不过,这戏好看啊!

    就在这时,程咬金大概是觉得李靖光劝架太没“兄弟义气”,火力一转,矛头指向他,

    “还有你!李靖李药师!躲在这装什么和事佬呢?!俺看你也是个没卵的!魏征这老小子放屁,你就只会‘玄成兄玄成兄’地劝他别冲动?窝囊废一个!要俺说,你们俩就他妈是一丘之貉!”

    “窝囊废”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上!他刚才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祸上身的“冷静”表情,瞬间冰消瓦解!

    只见李靖那张平时总是“深思熟虑”或者“愁眉苦脸”的脸,猛地涨成了猪肝色!

    额角青筋瞬间暴起,“噌”地一声,他腰间那柄制式佩剑已利落出鞘,剑尖直指程咬金,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声音都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尖利破音,

    “程知节!你这泼货!安敢辱我!!!”

    这架势,比刚才魏征骂得凶十倍!眼看就要扑上去拼命,活脱脱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这陡然的转变把众人都惊呆了。连程咬金也被李靖这瞬间爆发出的恐怖戾气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魏征也愣住了,刚才还杀气腾腾,但是他知道,程咬金不敢动他,毕竟自己奏疏刚递上去,程咬金就对他动粗?那新太子会让他好看。

    但是现在眼见李靖真要动真格的了,他反而心头一紧:

    程咬金跟我是打不起来,但是你们俩不一定啊!真打起来打伤了程咬金或者尚书李靖,那就是滔天大祸啊!

    他赶紧去拉李靖的胳膊,“药师!药师!使不得!快把剑放下!你跟他这浑人较什么真!莫冲动!千万莫冲动啊!”

    “你别拉我,今天我非干死了他不可!”

    局面完全颠倒过来!刚才劝架的李靖成了点燃的火药桶,而被劝的魏征反倒成了救火队员。

    魏征是个文人,此时被李靖拖走了很远,急得满脑门都是汗。

    陈光蕊在旁边看得更是津津有味,暗忖:李药师的脾气,看似沉稳,但是点火就着,一点就炸啊。

    程咬金被李靖指着,又被魏征这前后反差逗得有点懵圈,酒也醒了几分。

    他看看满脸杀气的李靖,又看看旁边拦着的魏征,再看看角落里看戏的陈光蕊,心里那口气突然泄了大半。

    他重重“哼”了一声,收回摸斧子的手,指着魏征的鼻子,嗓门依旧洪亮,但更多是宣泄不忿,

    “行!行!你们清高!你们忧国忧民!俺老程是蠹虫!是莽夫!是浑人!”

    他转身,重重一脚踢飞了旁边一个无辜的花盆,“哐当”一声碎裂!

    “魏征!俺懒得跟你这只会动嘴皮的穷酸掰扯!你他妈不是要打仗吗?行啊!奏疏是你魏征自个儿递上去的!那就你自己去想法子!”

    “俺倒要睁大眼睛瞧瞧,这京城内外,秦王府的老兄弟们,有哪个脑子进水的,肯听你这个‘大忠臣’的吆喝,为你这破仗去拼命的!呸!做梦!”

    说完,他狠狠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再次撞开院门,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院子里一片狼藉和三个面面相觑、表情各异的男人:

    一个余怒未消仍想追砍的李靖,一个后怕又无奈的魏征,还有一个看戏看得心满意足的陈光蕊。

    陈光蕊正想着这场闹剧该收尾了,却见李靖猛地转向魏征,胸脯兀自剧烈起伏,但眼中的熊熊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正当的目标出口。

    他“唰”一下把剑收回剑鞘,动作利落带着狠劲,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高亢,对着魏征就吼了出来,像是要把刚才在程咬金那里受的窝囊气和对建功立业的渴望一同宣泄出来,

    “不就是打仗嘛?!打就打!有什么大不了!谁怕谁啊!魏征!你看什么看!这仗,我李靖去打!我就不信!没他程咬金那三斧子,没他秦王府那些只会捞好处的龟孙子,我李药师还打不了胜仗了!!!”

    “药师兄!”魏征被吼得一愣,随即是狂喜,但更多是巨大的震惊和担忧,“你……你要请缨?慎言!慎言啊!”

    他知道李靖的本事,但这当口……这怒火请战,靠谱吗?

    旁边,陈光蕊看着激昂请战的李靖,再看看一脸惊愕又暗藏狂喜的魏征,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事情……似乎正一步步,朝着他预想中那个“需要一位经验丰富老将”的方向发展了呢。

    这出戏,没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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