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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的古籍修复室还蒙着层灰蒙蒙的雾,苏晚的靛蓝罩衫袖口沾着昨晚的糨糊,此刻正随着她抬起的手臂轻晃。她盯着显微镜下的《永安育幼院年度报告》残本,金属镊子夹起的纳米喷雾瓶在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她修复古籍七年,头一次手抖得握不住工具。
“叮“的轻响,高倍物镜下的纸纤维突然清晰起来。
被撕去的那页装订孔里,几缕极细的碳素墨迹正从纸基里渗出来,像被雨水泡开的旧信。
苏晚的呼吸顿时滞在喉间,她想起昨夜宋昭说的“有些真相需要被唤醒“,想起自己胳膊上那朵开败的疤,想起梦里镊子压进皮肤时的灼痛。
纳米喷雾均匀喷在纸页上,淡蓝色的雾气里,一行蚂蚁大小的字迹正从纤维间隙浮出来。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听见自己喉间发出极轻的抽气声——“实验体07号:记忆清除成功,建议长期监控其社会适应性“,落款日期2001年10月3日,墨迹边缘还带着晕染的水痕,像有人在写这行字时,手背上正滴着冷汗。
“啪“的一声,显微镜灯突然熄灭。
苏晚猛地直起腰,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她摸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得眼底通红,指尖在通讯软件上戳了十几次才找到董岚的对话框。
照片发出去的瞬间,她盯着自己左小臂的疤痕,终于轻声说:“他们给我洗了脑。“
上午十点,省厅刑事技术处的空调发出嗡鸣。
董岚的白大褂口袋里塞着半块冷掉的三明治,鼠标在电子档案上划出急促的轨迹。
林浩宇1999年的精神科医师资格证扫描件在屏幕上放大,执业记录却在2002年12月31日戛然而止,注销原因栏写着“个人申请“,但签名处的墨迹明显比其他年份深了三倍。
“***......***......“她对着三家医院的药品采购清单皱眉,计算器按得噼啪响。
2000年到2001年的采购量比前三年翻了五倍,申报用途“疼痛管理“的备注栏里,有几处铅笔写的“儿童术后“被划掉,重新描成“成人镇痛“。
董岚扯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着打包数据,末了在邮件标题写:“疑似非法药物实验,需专项审计——陆远收“。
下午三点的心理干预室像口密封的玻璃棺材。
宋昭隔着单向镜看陈默,对方鬓角的碎发被剃得干干净净,露出泛青的头皮,却比三个月前刚被押进来时多了几分人味。
陈默抬头看见他,嘴角扯出个苦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查老宋的案子吗?“
宋昭的指节抵着冰凉的观察窗,喉结动了动:“因为查到最后会烫到手。“
“2003年整理旧档时,我翻到份内部通报。“陈默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关于宋建国同志非正常死亡的处理意见’,签发单位是市局政治部,批条是周明远的私人章。
他们用组织程序杀人,连尸检报告都盖了‘涉密’。“
宋昭的拳头慢慢攥紧,指缝间渗出薄汗:“原始卷宗呢?“
“烧了。“陈默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手铐勒过的红印,“但我记得有个备份,物证中心B区最底层防潮柜,B-7-09。“他突然抬头,眼睛里闪着水光,“老宋出事前三天,还给我发过条短信,说‘有些孩子不该被当数据’。
我当时以为他查拆迁案魔怔了......“
傍晚六点的物证中心旧区飘着霉味。
宋昭贴着墙根走,脚边的积水倒映着手电筒的光,像满地碎掉的星星。
B区的监控摄像头歪在墙角,电线耷拉着,他摸出从苏晚那儿顺来的古籍修复刀,刀尖插进B-7-09柜的锁眼。
“咔“的一声,锈锁裂开的瞬间,宋昭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铁盒上的蜡封还带着二十年前的温度,他撕开牛皮纸袋时,一张手写调查笔记飘出来,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浸过,却依然清晰:“林浩宇以慈善为名,行人体实验之实。
07号实验体逃脱,需立即追回——否则记忆复苏,全盘皆输。“
深夜的出租屋只有台灯亮着。
宋昭把微型录音带塞进老款录音机,磁头转动的“滋啦“声里,突然响起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烟嗓:“......我已经拍下林浩宇给儿童注射的视频,藏在永安里72号夹墙的铜盒里。
如果我出事,请交给信得过的人。
记住,07号不是数据,是个孩子,她叫......“
打斗声突然炸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宋昭猛地按下暂停键,录音机的红色指示灯在他脸上投下血一样的光。
他望向桌上那枚铜牌,编号0723的刻痕里还沾着墙灰——“07“是实验体编号,“23“会不会是苏晚被拐的日子?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
宋昭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苏晚凌晨发来的照片,那句“他们给我洗了脑“还躺在对话框里。
他把录音带和笔记复印件收进防水文件袋,雨水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和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
“爸,“他对着墙上父亲穿警服的旧照片轻声说,“你用命护住的火种,我明天就带它去省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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