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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2月31日的四九城飘着细雪,国家统计局大楼里却热火朝天。打字员小周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舞,铅字敲击蜡纸的"咔嗒"声像急促的雨点。"亚洲第二!"她突然喊出声,吓得隔壁办公室的老会计差点打翻算盘。老会计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镜腿上的橡皮膏已经发黄,他眯着眼睛看向报表上那串数字,嘴里嘟囔着:"乖乖,当年咱们连火柴都叫洋火,现在居然..."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呛得咳嗽起来,手里的搪瓷缸子晃出几滴茶水,在报表边缘晕开一片茶渍。打印出来的经济数据报表还带着油墨香,最上方那行"GDP总量1.2万亿元"的数字被小周用红笔反复描粗,纸张都磨出了毛边。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局长亲自来取报告,呢子大衣下摆还沾着雪水。他接过报表时手有点抖,指关节处还留着年轻时在东北插队生的冻疮疤。"快,给新华社送过去!"他嗓子哑得厉害,昨晚上肯定又熬夜了。小周注意到局长中山装最上面那颗扣子松了线,晃晃荡荡的,像要掉下来似的。
此时在东京,倭国经济产业省的官员山本盯着传真机吐出的数据,眼镜片上反射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他办公室里那盆名贵的罗汉松突然掉了几片叶子,落在刚从银座买回来的鳄鱼皮公文包上。"夏国居然..."他喃喃自语,手中的陶瓷茶杯"咔"地裂了道缝,抹茶顺着桌沿滴在爱马仕领带上。秘书慌慌张张跑进来,高跟鞋在地毯上崴了一下,手里抱着的文件撒了一地。窗外东京塔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像是电力系统出了故障,又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1989年2月3日,华盛顿特区的雪还没化干净。鹰酱国贸易代表希尔斯踩着高跟鞋匆匆穿过白宫西翼走廊,鞋跟上的冰碴在波斯地毯上留下暗色水渍。她身后跟着的实习生抱着厚厚一摞文件,累得直喘粗气,金丝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总统要求立即行动。"她把文件夹拍在助理胸口,镀金纽扣在大理石地面弹跳着滚远,最后卡在了暖气片缝隙里。实习生弯腰去捡的时候,发现暖气片后面还藏着几枚前任留下的硬币,已经生了铜绿。
文件夹里夏国经济增长曲线图那页,红色箭头几乎戳破纸面。希尔斯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轻工业品出口增长率"那栏敲了敲,指甲盖上有个小小的缺口,是昨天开香槟时不小心磕的。"让他们加入GATT,"她说,"总比让他们自己搞出一套规则强。"窗外的白宫花园里,园丁正在修剪玫瑰,剪刀"咔嚓"声透过双层玻璃传进来,像在给这句话打拍子。
同日傍晚,四九城建国门外大街21号的鹰酱国驻华使馆灯火通明。经济参赞汤姆森正用电动削笔刀处理雪茄,木屑簌簌落在《人民日报》头版的GDP报道上,把"改革开放"四个字盖住了半边。他身后墙上的华盛顿画像有点歪,但没人敢去扶正——上次有个新来的秘书动了一下,被骂得狗血淋头。"必须在下周见到他们的经贸部长。"他对翻译说,雪茄烟丝沾在了虎牙上,说话时喷出一股混合着薄荷口香糖和烟草的古怪气味。
翻译小张偷偷撇了撇嘴,心想这老外怎么跟饿狼似的。他低头记笔记时,发现自己的钢笔没水了,只好借了汤姆森的金笔,结果用力过猛在本子上戳了个洞。窗外,几个夏国小孩正在使馆围墙外放鞭炮,红色纸屑像蝴蝶般飞过铁栅栏。有个穿绿棉袄的小男孩特别显眼,他手里举着的鞭炮比别人的都大,炸响时震得使馆玻璃嗡嗡直响。
2月5日,一场秘密会晤在王府井烤鸭店进行。鹰酱方代表特意选了靠厨房的包厢,蒸笼的汽笛声完美掩盖了谈话内容。服务员小赵端着烤鸭进来时,看见那个大鼻子老外正用筷子夹葱丝,笨手笨脚的样子活像只大狗熊。"加入GATT对贵国有百利而无一害。"汤姆森用荷叶饼卷着鸭皮说,甜面酱滴在了领带上,留下个棕色的污渍。他说话时眼睛一直往门口瞟,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夏方代表李国栋笑而不语,手指在桌下悄悄数着包厢里有多少个电灯开关——这是他的职业病,总在计算工业制造成本。他注意到天花板上有个灯泡接触不良,时不时闪一下,像在给他打摩斯密码。烤鸭师傅老刘在门外候着,听见里面谈得热闹,忍不住凑到钥匙孔前偷看,结果被领班揪着耳朵拎走了。"哎哟喂,轻点儿!"老刘疼得龇牙咧嘴,"我这不是关心国家大事嘛!"
1989年2月15日清晨,四九城东长安街的法国梧桐还挂着残雪。经贸部大楼前,司机老张正用鸡毛掸子轻轻掸去红旗轿车上的霜花,呵出的白气在零下十度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他嘴里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跑调跑得厉害,连停在树上的麻雀都吓飞了。"这鬼天气,"他搓着手抱怨道,"比俺老家黑龙江还冷!"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酒壶抿了一口,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后座上,外贸谈判代表李国栋反复翻看着手中的申请文件,牛皮纸封面被他手指摩挲得发亮,边角处已经起了毛边。他昨晚熬到凌晨三点,现在眼睛红得像兔子,口袋里还装着半瓶眼药水。"李司长,您这都检查第八遍了。"秘书小王递来保温杯,杯底的枸杞随着晃动上下沉浮,像在跳某种奇怪的舞蹈。保温杯上印着"上海保温瓶厂"的字样,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李国栋摘下金丝眼镜,镜片上还沾着昨夜通宵工作的油渍:"这份申请书可是用三吨猪肉换来的外汇买的进口打印机打的,错一个标点都心疼。"他说话时,嘴里飘出淡淡的薄荷牙膏味,混合着熬夜后的咖啡苦涩。车窗外,几个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好奇地往车里张望,有个戴棉帽子的还差点撞上路边的邮筒。
与此同时,日内瓦GATT总部大楼里,总干事邓克尔正在阅读夏国递交的申请。阳光透过巴洛克风格的拱窗照在文件上,纸页边缘的"绝密"红章格外醒目。他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不得不时不时推一下。办公室里那台老式座钟"当当"敲了九下,惊飞了窗台上偷面包屑的鸽子。助理注意到,老先生翻阅时特意避开了那枚微微泛黄的指纹印——那是夏国代表按手印时不小心留下的印泥痕迹,形状像个小小的夏国地图。
2月18日第一轮谈判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鹰酱方代表威尔逊刚下飞机就闹了个笑话——他误把宾馆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当成了某种夏国小吃,差点塞进嘴里。那毛巾烫得他嗷嗷直叫,把旁边倭国记者的相机都吓掉了。"这老外真逗,"清洁工大妈捂着嘴偷笑,"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她手里的拖把水桶咣当响,在走廊里荡起一片回声。
翻译小刘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笔记本上画着的谈判策略示意图都被钢笔戳破了三个洞。他今天特意穿了新买的西装,结果发现标签没拆,在后颈上支棱着,像个滑稽的小旗子。"贵国的农业补贴政策必须调整。"威尔逊用镀金钢笔敲着数据表,表上夏国农产品出口增长率那栏被红笔圈得像个靶心。钢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李国栋眯起了眼睛。
李国栋不紧不慢地端起景德镇瓷杯,杯底的龙井茶叶缓缓舒展,像一群跳舞的小精灵。"威尔逊先生知道吗?我们的茶农每采摘一斤嫩芽,要弯腰两万次。"他故意让杯盖与杯沿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像给这句话打上着重号。窗外突然飞过一群鸽子,哨音悠扬,仿佛在给这场谈判伴奏。
谈判僵持到第五天,双方在工业品关税问题上卡了壳。会议室里的烟灰缸已经堆成了小山,清洁工来换了三次茶水。鹰酱方要求夏国将汽车进口关税从200%降至25%,李国栋却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玩具般的"猫猫车"模型,把在场的老外都看傻了眼。"这是我们农村最受欢迎的全地形车,"他说着拧动发条,小车子"突突"地在会议桌上跑起来,"售价不到300美元。"
模型车门上还沾着点泥土,是特意从河北农机站借来的实物。威尔逊摆弄着这个铁皮小家伙,发现它居然能原地360度转弯,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试着把车子放在地上,结果这小玩意儿"嗖"地钻到了沙发底下,急得几个鹰酱国代表趴在地上找,场面一度十分滑稽。"见鬼,"威尔逊的助手嘟囔着,"这玩意儿比我们的玩具车还灵活。"
3月的暴雨给谈判带来了转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了双方代表,雨水顺着国宾馆的琉璃瓦哗哗流下,在台阶前形成一片小瀑布。李国栋邀请鹰酱方团队吃火锅,服务员搬来个铜锅,炭火烧得通红。"这玩意儿安全吗?"威尔逊的助理紧张地问,手指绞着餐巾,差点把它撕成两半。
当威尔逊被麻辣锅底呛得眼泪直流时,李国栋突然往锅里下了盘毛肚:"我们可以接受纺织品配额,但必须保留发展权。"话音混在毛肚七上八下的咕嘟声里,显得不那么正式。威尔逊擤着鼻涕点头,餐巾纸上顿时晕开一片红油,像份另类的谅解备忘录。窗外雷声隆隆,但屋里热气腾腾,玻璃上结满了水珠,把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
6月22日签字仪式前出了个小插曲。秘书发现准备的万宝龙钢笔漏墨,急得额头冒汗,西装后背都湿了一片。"用这个吧,"李国栋掏出支老旧的英雄钢笔,"我参加广交会签第一单外贸合同时用的。"笔尖在阳光下闪着金铜色光泽,笔握处被磨出了明显的凹陷,可见这些年签过多少文件。
当他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时,钢笔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夏国工人劳作时的轻语。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窗外突然飞过一群白鸽,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威尔逊凑过来看签名,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棕色的液体在文件上晕开,意外地形成了一个夏国地图的轮廓。
消息传回国内,上海港立刻沸腾了。码头工人老吴听着广播里传来的消息,手里的扳手差点掉进黄浦江。他抹了把脸上的机油,在吊车控制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结果被工长逮个正着。"干啥呢?"工长板着脸问,但眼角的皱纹出卖了他——那分明也是在笑。远处,"振华"号货轮正在装运集装箱,龙门吊的钢索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光芒,像一根根被拉直的琴弦,正在演奏时代的乐章。
天津自行车厂的庆祝方式别具一格。工人们用五千个自行车铃铛组成乐器,敲打《春天的故事》。当车间主任老杨敲响最大的那个铃铛——那是1950年建厂时用的第一只铃——整个车间的车铃突然同时响起,声浪震得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阳光中形成金色的雾霭。有个老工人偷偷抹眼泪,被年轻人看见了,赶紧说是灰尘迷了眼。"师傅,您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啊,"年轻徒弟递过手帕,"当年咱连个车铃都得进口,现在..."
最动人的一幕发生在浙江义乌。小商品市场的摊主们自发用纽扣拼出GATT的字母,每个纽扣都擦得锃亮。卖袜子的王婶甚至贡献出珍藏的水晶纽扣,那是她结婚时的嫁妆。"以后咱的袜子要卖到非洲去哩!"她笑着对记者说,缺了颗门牙的豁口透着朴实的光。旁边卖五金的老李不服气,掏出盒螺丝钉非要拼个更大的,结果把手指扎出了血,疼得直咧嘴。
入夜后的广州港依旧灯火通明,探照灯把码头照得跟白天似的。海关关员小陈正在检查即将出口的"菊花"牌电风扇,突然发现某个包装箱里多了张字条:"夏国制造,质量保证——装配工人赵建国"。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小陈犹豫片刻,还是让这个"不合格包装"通过了。远处,十艘万吨轮同时鸣笛,汽笛声惊飞了珠江口的白鹭,也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6月30日,第一列满载货物的专列从郑州驶往欧洲。列车长老马特意在驾驶室窗边挂了盆绿萝,说是要让它"也见见世面"。发车前,他老婆追着火车跑,硬塞给他一罐腌萝卜:"路上别饿着!"结果差点被站台工作人员拦下。当列车穿过阿拉山口时,老司机王铁柱突然发现仪表盘上落了只夏国特有的菜粉蝶,翅膀在阳光下像两片半透明的玉片。他没舍得赶走这个小家伙,心想这大概是个好兆头。
在青岛港,新安装的集装箱桥吊正以每小时30箱的速度作业,机械臂灵活得像在跳芭蕾。工程师小郑发现汉斯猫国产的PLC控制系统有个BUG,导致吊臂偶尔会卡顿。他随手用粉笔在控制柜上画了条龙,旁边写着"夏国智慧"四个字。没想到汉斯猫国专家看到后,竟然认真拍照记录,还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中文说:"龙,好!"海风吹来,粉笔灰簌簌飘落,像极了这个古老国度正在蜕去的旧壳,而新生的鳞片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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