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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在界碑背面,羽绒服下摆早已被血浸透。那抹刺目的红色在皑皑白雪中格外显眼,仿佛是雪原上一朵绝望绽放的罂粟花。风雪正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刮得我脸颊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刺得喉咙火烧火燎。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光束突然刺破了厚重的雪幕。那光线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让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我下意识地把自己埋得更深,祈祷着不要被发现。余光瞥见远处雪地里立着个模糊的黑影,穿着和我同款的红色冲锋衣,那抹红在灰暗的天色里格外扎眼。
“林小满!”
一声呼喊顺着风滚过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我失踪三个月的哥哥林深,却又掺杂着某种非人的诡异腔调。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我死死咬住冻得发僵的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三天前,我在哥哥最后出现的边境小屋墙缝里,发现了半张揉皱的地图。图上用红笔圈着这片被当地人称为 “鬼见愁” 的无人区,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红衣祭。
这个发现让我既兴奋又不安,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找到哥哥的关键线索。
此刻,那道光束正沿着界碑根扫过来,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我屏住呼吸,看着雪地映出的影子在蠕动,像条脱水的蛇。那影子的脖颈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弯折,四肢关节发出 “咔哒咔哒” 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找到你了哦。”
声音突然贴在耳边炸开,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我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那双眼深陷在青灰色的眼眶里,像是两个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对方的嘴唇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我尖叫着向后滚去,重重撞在界碑上。那块冰冷的石头上刻着的 “中国” 二字,此刻却给不了我丝毫安全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腕上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在风雪中亮起幽蓝的光。
是救援队的信号!
这个意外的转机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也让眼前的 “东西” 明显愣了一下。趁着这个空档,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离这个恐怖的境地。
“林小满!”
又一声呼喊传来,这次却带着哭腔。那红色的身影踉跄着朝我扑来,冲锋衣下摆扫过雪地,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脚踝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
“哥?” 我迟疑地开口,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颤抖。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雪地里突然裂开一道黑缝,无数只苍白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像水草一样缠绕住他的脚踝。那些手冰冷刺骨,指甲泛着青黑的颜色,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爪。
“别信她!”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看见个披着藏青色氆氇的老阿妈,手里摇着转经筒,经筒上的铜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却诡异的声响。她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红衣祭要活祭,你哥早就被当成祭品了!” 老阿妈厉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警告,“每年雪封山的时候,都会有穿红衣的人在这里失踪,他们都是被‘雪女’拖去献祭的!”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番话,眼前的哥哥突然开始融化。他的皮肤像蜡一样流淌下来,露出下面纠缠的黑色血管。那些血管蠕动着,像是有生命般,在他的身体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救我……” 他伸出手,掌心赫然印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梅花胎记。
这个发现让我如遭雷击,难道他真的是哥哥?可老阿妈的话又在我脑海里回响,让我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黑缝里突然涌出浓稠的黑雾,瞬间吞噬了他半截身子。我眼睁睁看着那些苍白的手撕扯着他的红衣服,布料碎片在风雪中飘散,像极了哥哥去年送我的那只红风筝。
记忆突然闪回去年的春天,哥哥拉着那只红风筝在草原上奔跑,笑声清脆爽朗。他回头朝我挥手,阳光洒在他脸上,温暖而耀眼。可现在,同样的红色,却成了死亡的象征。
“抓紧!” 老阿妈突然将一根牦牛绳甩过来。我下意识地抓住绳子,被她猛地拽向身后的山洞。那洞入口被厚厚的冰壳覆盖,里面却异常干燥,石壁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手印,仿佛是无数人临死前留下的最后痕迹。
刚躲进山洞,身后就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些黑雾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仿佛有一群饥饿的野兽正在外面享用它们的猎物。
老阿妈用石块堵住洞口,从怀里掏出个青稞酒囊递给我:“喝口暖暖身子,雪女最怕青稞酒的味道。” 她的手背上布满老茧,指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污渍,仿佛是常年与某种神秘力量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我颤抖着接过酒囊,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洞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某种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层上拖动。
“你哥哥不该来这儿的。” 老阿妈点燃松明,火光映出她脸上深刻的皱纹,“三十年前,这里埋了批红军的尸骨,他们都穿着红衣服。后来雪崩把整个营地埋了,从那以后,每到雪封山的时候,就会有人看到穿红衣的影子在雪地里走。”
松明噼啪作响,照亮了洞壁上的壁画。那些图案描绘着奇怪的仪式:一群穿着兽皮的人围着篝火跳舞,中间绑着个红衣女子,她的胸口插着把青铜匕首,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这是…… 红衣祭?” 我指着壁画,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
老阿妈点点头,眼神变得凝重:“雪女要凑齐九件红衣才能安息。你哥哥是第八个,你来了正好凑齐九个。”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我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指甲刮擦冰层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人在用手指轻轻叩门。我和老阿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老阿妈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层层解开后,露出半截生锈的步枪。那枪身上刻着模糊的五角星,枪口还残留着黑色的烟渍,仿佛见证了无数战争的洗礼。
“这是当年那些红军留下的。” 她把枪塞到我手里,“雪女怕这个,你要是能撑到天亮,边防军会来巡逻的。” 她的眼神坚定,仿佛这把老枪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刮擦声越来越急,冰层开始出现裂纹。我握紧步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突然,一道红光从裂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影子的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某种巨大的爬行生物。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老阿妈将转经筒塞到我手里,自己则拿起松明朝裂缝走去,“我年轻时欠了雪女一条命,现在该还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红光中,紧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死死闭上眼睛,却挡不住那些诡异的声音钻进耳朵:有哥哥的呼唤,有老阿妈的哀嚎,还有无数人临死前的啜泣。
转经筒在我手中飞速旋转,铜铃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后背,冰冷的触感透过羽绒服渗进来,仿佛一条毒蛇正缠绕着我的身体。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哥哥临走前说的话:“小满,要是我回不来,就去界碑那里找我。红军的枪膛里,藏着能劈开风雪的光。”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我猛地举起步枪,扣动了扳机。
空响。
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这个发现让我彻底绝望,后背的冰冷感越来越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钻进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哥哥穿着红军的衣服,朝我伸出手,身后跟着无数个红衣身影。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手腕上的卫星电话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字:检测到强磁场异常。
紧接着,洞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红光瞬间褪去,那些诡异的声音也消失了。我挣扎着爬向洞口,推开石块向外望去。
雪地里停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车顶上的探照灯刺破黑暗。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正用喷火器对着界碑喷射,火舌舔舐着空气中的黑雾,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个戴着防寒面罩的军官朝我跑来,他的肩章在火光中闪着银光:“我们是边防三连的,收到你的求救信号了。”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瘫坐在雪地里,看着那些被火焰吞噬的黑雾在空中扭曲、消散。军官递给我条毛毯,指着界碑旁边的雪堆说:“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八具骸骨,都穿着不同年代的红衣。”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颤,难道老阿妈说的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雪堆里露出半截红色的冲锋衣。那是哥哥最喜欢的那件,袖口还绣着我送他的平安结。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军官似乎看出了我的悲伤,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太难过,我们会妥善处理的。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个废弃的红军哨所吗?我们收到消息,那里可能有重要发现。”
我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的雪山。那里的云层正在诡异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军官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要雪崩了!快上车!”
我们刚钻进越野车,身后就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声。无数积雪从山顶倾泻而下,像一条白色的巨龙,吞噬了整个山谷。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尊界碑在雪崩中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屹立不倒,仿佛是这片土地上永不屈服的脊梁。
车在雪地里颠簸前行,军官突然递给我一个证物袋:“这是我们在哨所里找到的,你认识吗?”
袋子里装着半本日记,封面上印着褪色的红星。我翻开日记,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 是哥哥的笔记!
“3 月 15 日,找到红军哨所了。墙壁上的弹孔很密集,像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地上有很多红布条,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3 月 17 日,发现个奇怪的现象。每天午夜,界碑那里都会发出红光。用指南针测量,发现这里的磁场异常强烈,几乎能干扰所有电子设备。”
“3 月 20 日,遇到个老阿妈,她说这里有雪女的传说。还警告我不要穿红衣服,说会被当成祭品。可我总觉得,那些红衣身影不是鬼怪,更像是在求救。”
日记到这里就断了,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个倒过来的五角星,中间还点着九个红点。
“这个符号……” 军官突然开口,“我们在其他失踪者的遗物里也发现过。好像和某种古老的祭祀有关。”
我盯着那个符号,突然想起了山洞里的壁画。那些图案似乎和这个符号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仿佛是某种跨越时空的呼应。
车突然停下,军官指着前方的雪谷说:“看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地里立着九个红色的身影,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正朝着界碑的方向走去。他们的步伐一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最前面的那个身影,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红色冲锋衣。
“哥!” 我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却被军官一把拉住。
“别过去!” 他的声音异常严肃,“那不是人,是磁场形成的幻影。去年我们在同样的位置,发现了九具穿着不同年代红衣的尸体,姿势和他们一模一样。”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最后的希望。我呆呆地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些红色身影慢慢消失在界碑后面,仿佛被大地吞噬。
就在这时,我的卫星电话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显示是林深。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
“小满,他们需要温暖。”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哥哥还活着?还是说,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讯息?
军官看着那条短信,突然脸色大变:“不好!快上车!”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就开始剧烈震动。界碑周围的雪地裂开无数道缝隙,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在雪地上形成诡异的图案,和日记里的符号一模一样。
“那是…… 血?” 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
军官没有回答,只是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在颠簸中冲出朱红图案的范围,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些裂缝中伸出无数只手,像是在向我们求救。而界碑上的 “中国” 二字,此刻却在血色中显得格外鲜红,仿佛是用无数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车开出去很远,我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证物袋。打开袋子,日记的夹层里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哥哥站在红军哨所前,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步枪,笑得灿烂。而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九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衣服,每件衣服的胸口都绣着一颗五角星。
看到这张照片,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失踪的人,那些红衣身影,或许都不是被雪女所害,而是在延续着某种使命。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那些长眠于此的英灵。
而哥哥,他可能也是其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我不再感到恐惧,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要找到真相,要完成哥哥未竟的事业。
“停车。” 我对军官说,语气坚定。
军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你想干什么?那里太危险了。”
“我要回去。”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眼神坚定,“我哥哥还在等我,那些英灵也在等我们。他们需要温暖,需要有人记得他们。”
军官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踩下了刹车。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你确定?这可能意味着你再也回不来了。”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那件红色的冲锋衣穿上。那是我特意带来的,希望能让哥哥认出我。现在,它有了更重要的意义。
“如果我也没能回来,请告诉别人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对军官说,“告诉他们,有一群穿着红衣的人,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军官郑重地点点头,从车里拿出一把步枪递给我:“这个你拿着,里面有实弹。保重。”
我接过步枪,推开车门,再次踏入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风雪依旧很大,但我不再感到寒冷。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远处,界碑的方向又亮起了红光。这一次,我不再害怕,而是朝着那片红光走去。我要去完成那场迟到了三十年的红衣祭,不是作为祭品,而是作为一个继承者,一个守护者。
雪地里,我的脚印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但我知道,有些痕迹,永远不会消失。就像那些长眠在这片土地下的英灵,他们的精神,将永远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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