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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悬停的那一刻,沙地上那道细若游丝的粉红锁链轻轻颤了颤,像是风中将熄未熄的火苗。陆渊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缓缓把剑收回肩后,布条重新缠紧。血顺着指缝滴下,在干裂的沙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盘膝坐下,左手按在胸口那七道交错的纹路上。不是为了止痛,也不是为了压制幻听——他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心口像被凿空了一块,冷风直灌进去,吹得神魂发麻。可这麻,反而让他清醒。
“你说永世不入轮回……”他低声道,嗓音沙得不像话,“那我就去轮回之前看看。”
话音落,右手猛地抬空,指尖划出一道残破剑痕。剑骨自识海冲出,银光微弱,却在掌心凝成一个逆旋的符印。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上,轰然引爆。
“道痕观法,逆溯——百年前,夜未央献祭之夜!”
左眼银河纹路骤然逆转,如漩涡倒卷,一圈圈幽光自瞳孔深处荡开。天地静了,不是无声,而是所有声音都被抽离,只剩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的钟摆。
眼前景物碎裂。
沙地、残茧、荒原……尽数化作飞散的光点。下一瞬,他站在一座黑石祭坛前。
夜未央跪在那里,十二岁,瘦得像根芦苇。铁链贯穿双肩,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染出一朵朵暗红花斑。她没哭,头抬得很高,眼神亮得吓人,像要把这世界烧穿。
祭坛高处,一道背影立于香火灰烬之中。高冠广袖,手持一柄青铜残剑。剑身布满血纹,断裂处参差不齐,与陆渊肩上的九厄剑,一模一样。
陆渊心头一震。
他想迈步,却发现双脚如陷泥沼。这片记忆残缺不全,只能看,不能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缓缓举起残剑,剑尖指向夜未央眉心。
“等等!”他怒吼,声音却发不出。记忆世界听不见活人的呐喊。
就在这时,祭坛边缘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是个少年,面容看不清,但身形与他七分相似。那人影死死盯着主祭者,双手攥拳,指甲掐进掌心,浑身颤抖,却一步也不敢上前。
陆渊瞳孔骤缩。
那是我?还是……另一个我?
他强压混乱,将意识死死钉在那柄残剑上。剑身血纹流转,隐隐与他体内剑骨共鸣。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催动道痕观法,试图逆向解析那剑的法则结构。
寿元开始燃烧。
一载、两载、三载……每解析一秒,便耗去三年阳寿。右臂封印阵裂纹蔓延,黑气如毒蛇般窜上肩胛,几乎要破体而出。他不管,继续逼压。
就在指尖虚拟触碰到残剑的刹那——
现实中的九厄剑猛然震颤!
剑脊上那道粉红锁链绷成直线,发出刺耳嗡鸣。紧接着,剑尖无意识一划,虚空如布帛撕裂,一道漆黑裂缝赫然浮现,边缘泛着青铜锈色光晕,像是被岁月腐蚀的古铜镜边。
记忆世界崩塌。
陆渊被狠狠甩回现实,神识几乎离体。他踉跄后退三步,单膝跪地,七窍渗血,左眼银河纹路黯淡如将熄的星火。右臂黑气翻涌,几乎吞噬神智。
但他没管自己。
他盯着那道裂缝,喘着粗气,慢慢撑起身。
裂缝深不见底,内里扭曲光影流转,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挣扎、呼喊、跪拜。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的披甲执戈,有的素衣焚香,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伸出手,嘴里无声呐喊。
然后,他听见了。
不是幻听,不是幻象,是真实的声音,从裂缝深处涌出,层层叠叠,汇成一片哀鸣洪流。
“救救我们……”
“别让历史重演……”
“它在吃我们……一口一口……”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裂缝里爬出来。陆渊却笑了,嘴角扯出血痕。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啊。”他喃喃。
他抬起手,不顾经脉尽裂的剧痛,一把抓住那道裂缝边缘。青铜锈光灼烧皮肉,滋滋作响,但他没松手。
就在这时,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碎片从裂缝中飘出,轻轻落在他掌心。
碎片冰冷,边缘锋利,表面刻着半道符文。陆渊只看了一眼,心口猛地一缩。
那符文,与他父亲被抽走灵根后,留在祠堂牌位上的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他低头看着那片碎片,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痛,而是某种沉睡太久的东西,正在苏醒。
“我一直以为……是九厄剑选了我。”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现在看来,不是它找到了我。”
他抬头,直视那道裂缝,眼神如刀。
“是我们,早就约定好了重逢。”
话音未落,九厄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自动松开布条,剑身悬浮半空,剑尖直指裂缝深处。银白与漆黑两股气息在剑脊交汇,粉红锁链缠绕其上,竟开始缓缓转动,如同钥匙插入锁孔。
裂缝猛地扩张半尺,内部哀嚎声骤然拔高,无数手臂伸出,指尖几乎触到陆渊面门。
他不退。
反而向前一步,左手紧握青铜碎片,右手猛然抓向九厄剑柄。
“既然你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冷笑,“那今天,我就把天,给你劈开一道口子!”
剑光炸起。
不是银,不是黑,也不是红,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混沌色,像是把所有颜色碾碎后重新熔铸的光。这一剑没有斩向敌人,没有斩向天地,而是狠狠劈进裂缝本身。
轰——!
整片荒原震动,沙石腾空而起,又被无形之力压回地面。裂缝边缘青铜锈光暴涨,竟浮现出无数细密符文,层层叠叠,组成一座古老阵法的残影。
阵法中央,隐约浮现三个字:
葬仙图。
陆渊浑身剧震,脑海中轰然炸开一幅画面——不是记忆,不是幻象,而是一段被封印的法则烙印:十万年前,九座巨峰环绕中央祭坛,无数强者被钉在空中,血流成河。一柄青铜巨剑悬于天穹,剑身裂痕累累,剑尖滴血。
而站在祭坛最高处的,是一个背影。
那人身披残破道袍,手持与九厄剑同源的残剑,缓缓转身,面具裂开一角,露出半张脸。
那脸,与君临天,一模一样。
陆渊呼吸一滞。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九厄残念首次沉默之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是警告,不是指引,只是一声叹息。
仿佛在说: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陆渊没理会,他盯着那裂缝,眼神越来越亮,像是疯了,又像是彻底清醒。
“原来如此。”他喃喃,“我不是第一个持剑的人。”
“我是最后一个。”
他松开左手,任那片青铜碎片悬浮空中。右手握紧九厄剑,剑尖再次指向裂缝。
“既然你们都在等一个人来结束这一切——”
他咧嘴一笑,血顺着嘴角流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
剑光再起,混沌如雷,撕裂长空。
裂缝轰然扩大,内部哀嚎声化作狂笑,无数扭曲面孔涌出,伸手抓向陆渊咽喉。
他的手指开始滑落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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