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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潜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洗得有些发白，领口松垮地贴着他消瘦的锁骨。他脸色是久病初愈的苍白色，唇瓣也没什么血色，每走一步都带着轻微的虚浮，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淬了火的星子，一步步朝崔雪颜走去时，步伐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崔雪颜惊讶的目光中，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臂，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消毒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可怀里人的温度却烫得他眼眶发酸。
“你怎么自己偷偷起来了？”
崔雪颜被他撞得往后踉跄半步，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生怕碰疼他身上的伤口，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担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微弱却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尖上。
宋潜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发间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苦涩，那是他熟悉的味道，也是支撑他熬过这几天的光。
他能感觉到她后背的布料下，脊椎轻微的凸起，是这几天没日没夜照顾他累的。
“雪颜姐……”
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走，谢谢你守了他一整晚，谢谢你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选择握紧他的手。
崔雪颜身体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说什么傻话，快躺回去，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她的声音哽咽着，眼眶却不敢红，怕惹他担心。
宋潜却固执地抱着她不放，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她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更知道她为了他，放弃了多少。
他不知道昨晚崔雪颜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是肯定花了很多时间，毕竟A市这么大。
这份坚定的选择，比任何药物都更能治愈他的伤口。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宋潜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安心的笑容。
只要她在，无论前路多苦，他都有走下去的勇气。
“你和我说说昨晚发生什么了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到那里的。”
宋潜蜷缩在床上，指节因用力攥着水杯而泛白。
暖黄色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窗外却鸟语花香。
“我昨天才知道郑烨是我的弟弟。”
他忽然开口，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
“我还一直傻乎乎以为他们认识只是巧合，认为郑烨是一个恰巧姓郑的有钱人家富少爷。”
“和他认识这么久，我们相处一直很愉快，为什么他是郑书怡的儿子呢？”
崔雪颜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空洞的眼神落向地面。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那年我高烧到说胡话，幼儿园老师打了二十多个电话。”
宋潜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玻璃碴似的碎片，
“可是我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你说，要是当初被丢在雪地里那天，我没被好心人送去福利院就好了，如果死在那天我就不用痛苦这么久了。”
崔雪颜的睫毛上凝着水光，她伸手想去碰他颤抖的手背，却被他猛地避开。
宋潜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
他的声音被揉碎在布料里，
“看着她把所有的糖都给别人，我是不是本来就该烂在那个冬天里...”
崔雪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痉挛的后背上。
光晕里，男人的哭声像破损的风箱，一下下抽打着曾经那个被雪水浸泡的夜晚。
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自己的眼泪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像两颗迟迟不肯融化的星子。
“宋潜，这不怪你，是她对不起你。”
无论曾经郑书怡有些什么样的考量，她对宋潜造成的伤害永远都不可弥补。
“是她没有找到你，是她没有能力接你回去，是她现在依旧不敢和你敞开心扉。”
崔雪颜搂紧了他安慰，
“宋潜，你要活着，你不该在那个冬天就夭折。”
宋潜的呜咽声渐渐低下去，只在寂静的房间里一圈圈荡开涟漪。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崔雪颜瞥了一眼，默默按灭了屏幕。
宋潜还在喃喃自语，那些破碎的字句混着泪水。
崔雪颜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温水，水杯碰到桌面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蜷缩在阴影里的男人。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像个迷路的孩子。
崔雪颜把水杯塞进他手里，轻声说，
“喝点水吧。”
宋潜没有喝，只是任由水杯在他掌心慢慢变凉，眼神重新落回空荡荡的地板上。
“她现在一定在给郑烨做早饭吧。”
他忽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就像小时候我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
崔雪颜的心猛地一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夜晚太长，而有些伤口，似乎永远都等不到愈合的那天。
“宋潜，你现在并不需要她的爱和她的照顾了，你不用再因为这些伤心。”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宋潜抬起头，对上了崔雪颜认真的眸子，
“我现在不需要她了。”
崔雪颜闻言点头，
“现在她不是你的母亲，只是一个拥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而已。你愿意的话可以是亲戚，不愿意的话那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宋潜，你觉得郑烨怎么样呢？”
宋潜思索了片刻，如实回答，
“郑烨很好，如果不是他鼎力支持我，我可能没办法发展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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