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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狗剩苏醒(中)这些日子,他偶尔会看到远处村落里升起的炊烟,听到孩童的笑声,那些声音像磁石般吸引着他,让他想起记忆里乱石村的温暖。
如今力量越来越强,意识愈发清晰,那份孤独感也越来越强烈,像在土地庙里独自蜷缩的每个夜晚,寒冷而漫长。
他开始下意识地靠近人类活动的区域。
躲在山林边缘的大树后,看着村民们耕作、狩猎、围着篝火交谈。
他听不懂太多词语,却能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喜怒哀乐。他看到有人因为丢了一只鸡而蹲在地上哭泣,像翠娘丢了那根用了多年的缝衣针时那样。
看到有人因为猎到一头野猪而欢呼雀跃,像李铁牛打出一把好铁时那样。这些细微的情绪,是他在山林里与妖尸厮杀时从未体验过的,却又让他莫名的羡慕。
两日后的晚间他站在一个叫李家庄的村落外,听到了村民们的交谈。
一个背着弓箭的猎户正拍着胸脯吹嘘:昨天在东山遇到头妖狼,要不是我力气大,能举起千斤石头,怕是回不来了!
另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叹道:还是张猎户厉害,听说能举起五千斤的磨盘,是先天境的高手,难怪敢去西山猎妖。”
先天境算什么,一个穿着长衫、带着家丁的书生模样的人接口道。
而他身后的两个家丁腰佩兽骨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显然是在护卫他,我听说郡城里有位宗师,能举起三万斤的石碑,一拳就能打死很厉害的妖物呢!
这书生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却带着几分倨傲,若非有家丁保护,在这乱世怕是寸步难行。
这些对话像碎片般拼在狗剩的脑海里。他渐渐明白了,人类的力量是分等级的。
能举千斤的是后天境,五千斤的是先天境,三万斤的是宗师境。
而他自己,能轻易举起玄冰龟那上万斤的尸体,大概已经接近宗师境了吧?
他想起赵安,那个挥矛的身影,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境界,有没有遇到厉害的妖/尸。
二月底的一个午后,阳光难得暖和,晒得人后背发暖。狗剩正蜷缩在一棵老槐树下晒太阳,骨甲吸收着阳光的温度,暖洋洋的,像当初在张大户家院子里晒过的太阳。突然,一阵嘈杂的呼喊声从南边传来。
“抓住那偷鸡贼!”
“别让他跑了!”
“陈大户说了,抓住他打断腿!”
狗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正慌不择路地朝这边跑来。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身高七尺五寸,双手过膝,耳垂很大,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变异芦花鸡,肋骨在单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见,显然是饿极了,跑起来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持锄头、扁担的村民,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张大户家的管家,一边追一边骂。
刘备你个织席的穷酸!竟敢偷到陈大户头上,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青年正是刘备。涿郡涿县人,家道中落,平日里靠织席贩履为生,却极好结交豪侠。前几日他带着两个同乡的孩童逃难到此。
连着两日没吃东西,今早见那两个孩子饿得只剩一口气,实在没办法,才趁张大户家的家丁不注意,偷了只鸡想给孩子炖汤。
眼看就要被追上,刘备急得额头冒汗。他虽有些力气,能举起四千斤的东西,接近先天境,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他怀里的芦花鸡似乎被吓到了,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反而让他的动作更慢了些。
看你往哪跑!
管家狞笑着扑上来,手里的骨棒带着风声砸向刘备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道青黑色的身影突然从老槐树后闪了出来,挡在了刘备身前。
“砰!”
管家的扁担狠狠砸在狗剩的骨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骨棒断成了两截。
管家自己反而被震得后退了几步,虎口发麻,一脸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村民们看着眼前这怪异的存在:青黑色的骨甲覆盖全身,背后的骨刺闪着寒光,面部的半透明骨甲下,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们,不带丝毫情绪。
那模样,既不像人,也不像妖,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刘备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将芦花鸡往怀里紧了紧,警惕地看着狗剩。
却从那双眼睛里没看到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像山间未被惊扰的湖水。
“你……你是何物?”一个年长的村民颤声问道,手里的锄头都在发抖,显然被狗剩的模样吓坏了。
狗剩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些举着农具的村民,喉咙里滚动了几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杀……。
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狗剩他不想杀人,更不觉得偷一只鸡就该被打死。
——在他见过的那些尸族和妖族带来的杀戮面前,这样的争斗实在太渺小了。
刘备反应过来,这怪异的存在是在帮自己。他定了定神,对着村民们深深一揖,动作标准而恭敬:诸位乡亲,此事皆因刘备而起,与这位壮士无关。
他顿了顿,露出诚恳的神色,实不相瞒,备已两日未食,同行的两个孩童更是饿得只剩一口气。
才一时糊涂偷了张大户的鸡。这鸡,备愿十倍赔偿,若暂无值钱的东西,愿为张大户做工抵债,只求诸位饶过备这一次。
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眼神里没有丝毫谄媚,只有坦荡。村民们面面相觑,原本愤怒的情绪竟被他说得缓和了些。
有人低声议论:这刘备平日里倒也老实,而陈大户也确实刻薄,去年灾难来临前的几个月还扣了不少佃户的粮食。
管家见状,急道:你们别听他胡说!偷东西就是偷东西,哪来那么多借口!
他说着,又要往前冲,却被狗剩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杀意,却让他感觉像被冰水浇了一样。
瞬间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动了,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被那青黑色骨甲怪人撕碎。
最终,还是那个年长的村民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刘备,看在你也是为了救人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以后莫要再犯。
村民们渐渐散去,有人离开时还回头好奇地打量着狗剩,小声议论着什么。管家也狠狠瞪了刘备一眼,捡起地上的断成两截的骨棒,灰溜溜地走了。
空地上只剩下刘备和狗剩。
刘备这才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小心地将芦花鸡放在地上——那鸡吓得瘫在地上,动都不动了。
然后他转向狗剩,再次深深一揖,动作标准而恭敬:在下刘备,字玄德,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狗剩看着他。这青年虽然衣衫褴褛,却举止得体,眼神真诚,身上没有那些村民的戾气,也没有那个书生的倨傲。
他摇了摇头,嘶哑地说:狗剩。
刘备一怔,随即笑了,那笑容温和的说道:“狗剩兄?
好名字,透着实在。
看你身上穿着威武黑甲。
在下称你黑甲兄如何?
他看着狗剩身上青黑色的骨甲,觉得这个称呼既贴切又不失敬意。
狗剩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称呼,比怪物好听多了。
黑甲兄,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显然看出了狗剩的强大,更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如今世道纷乱,尸妖横行,百姓流离失所。
玄德不才,常想做些护佑乡邻之事,奈何力有不逮。兄武艺高强,心怀仁善,若不嫌弃,玄德愿追随左右,为兄奔走效命,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他说得恳切,没有丝毫谄媚,反而带着一种同道中人的坦诚。像乱石村里李铁牛那样,简单而真诚。在这乱世,一个强大而仁善的强者,正是他最想结交的人。
狗剩看着刘备真诚的眼睛,心中的孤独感莫名地减轻了些。
他想起乱石村,他想了想,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可。”
一个身披青黑色骨甲、背生骨刺的高大身影,沉默地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双手过膝的青年和两个孩子,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时与遇到的流民交谈几句,询问他们的遭遇,指点他们避祸的方向。
他们的第一站是涿县城。
彼时的涿县城城墙不算高大,只有两丈多高,守城的士兵大多是临时征召的百姓。
脸上还带着菜色,手里的武器不是锈迹斑斑的铁矛,就是削尖的木棍,看着毫无气势。城门口的告示栏上贴着的布告,用粗糙的墨迹写着招募勇士守城门,赏银却少得可怜,只有五十文钱,应者寥寥,只有几个实在走投无路的流民在犹豫。
刘备看到这情景,对狗剩道:黑甲兄,县城乃乡邻汇聚之地,少说也有数千口人,若城破,死伤必重。
我等可助一臂之力,既能救人,也能让百姓知兄之仁善,日后再号召大家合力抗妖,也更有底气。
狗剩点了点头,他虽不善言辞,却也明白刘备的意思。
救人总是好的,就像几月前乱石村,大家一起守院子那样。
当晚三更,城外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那声音尖利而密集,听得人头皮发麻。
百多头尸族腐尸趁夜攻城,这些尸族浑身覆盖着增生的白骨,像穿了层劣质的铠甲,散发着浓烈的恶臭,指甲长达尺许,在城墙的土坯上疯狂刨挖。
很快就挖出了一个个小坑,眼看就要顺着这些坑爬上来。守城的士兵吓得连连后退,有几个胆小的甚至扔下武器瘫坐在地上,哭喊着爹娘。
黑甲兄!
刘备站在城头,急声喊道,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骨刀,虽然握着不太熟练,却也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这些腐尸力大无穷,它们的头颅和心脏是弱点!
狗剩没有说话。
只是纵身跃下城墙。青黑色的身影在尸群中穿梭,骨甲与尸族的白骨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像闷雷滚过大地。
他没有使用骨刃,只用拳头,每一拳落下,都能听到腐骨尸骨骼碎裂的脆响。
有头腐尸抓住他的肩膀,锋利的指甲在骨甲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却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
狗剩反手一拳砸在它的头颅上,那比石头还硬的头骨瞬间粉碎,黑色的脑浆溅了一地。
不过半个时辰,三十多头腐骨尸便被尽数击杀。
狗剩站在尸堆旁,青金色的骨甲上沾着墨绿色的尸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却丝毫不减其威严,像一尊浴血的战神。
城头上的士兵和百姓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欢呼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对狗剩的敬畏。
刘备趁机走到百姓中间,朗声道:诸位乡亲,这位是黑甲兄!
玄甲兄力能扛万斤,远超先天境,却心怀仁善,不忍见我等遭尸族屠戮,才出手相助!
他指着地上的腐尸,声音洪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大家看清楚了,这些尸族看似凶猛,却有弱点——它们的头骨虽硬,心脏却脆弱不堪,用重器即可击碎即可!
百姓们听得连连点头,看向狗剩的眼神里,恐惧渐渐变成了敬畏,还有人对着他的方向深深鞠躬。
第二日,涿县县尉亲自来请狗剩和刘备入城。这县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有胡子,腰间挎着一把环首刀。
看着倒有几分勇武之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昨夜的尸族攻城也让他受了惊吓。
他看到狗剩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但还是强作镇定。
拱手道:多谢黑甲先生救我涿县百姓,本县尉感激不尽。
说着,命人奉上千两白银作为谢礼,那些白银装在粗布袋子里,看着沉甸甸的,显然是下了血本。
刘备在一旁却摆手道:县尉大人客气了。黑甲兄救人非为赏赐,只是不忍见生灵涂炭。
若大人真心感激,不如开仓放粮,赈济城中饥民——如今城外流民众多,若冻饿而死,恐生疫病,更易招引尸族,到时候再想守城,可就难了。
县尉犹豫了一下,眉头紧锁。如今这年头,粮食比白银还珍贵,开仓放粮对他而言是不小的负担。
但他看着城外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又想起昨夜狗剩杀尸族时的勇猛,终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玄德先生说的是,是本县尉考虑不周了。
开仓那日,场面颇为壮观。
刘备亲自带着民夫分发粮食,他一边给流民递过粟米,一边笑着说:这粟米虽少,却能救命。
大家省着点吃,等过了这阵子,咱们一起开荒种地,多种些粟米、小麦,总能活下去的。
遇到老人和孩子,他总会多给一把;遇到青壮,他便鼓励道:好好活着,多练练力气,像黑甲兄那样,不仅能自保,还能保护家人、护佑乡邻!
百姓们看着他真诚的笑脸,听着他朴实的话语,原本麻木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光,有人甚至红了眼眶,对着刘备作揖道谢。
狗剩站在粮堆旁,看着这场景,恍惚间想起了翠娘给他分粥时的样子,温暖而踏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他胸口,就好像那里贴身还藏着半块麦饼碎渣——那是带着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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