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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波“噌”地站起身,胸口因激动微微起伏,朝着周正国伸出了右手。“正国,晚上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你我同学多年,今儿个总算能真刀真枪地并肩作战了。到了晚上,可别掉链子哦!”
周正国看着他伸来的手,两只手掌重重相握,“放心吧老同学。
我虽然一直在从事敌后工作,但也不是临阵退缩的孬种。
今晚不管是炸墙还是接应,只要你那边信号一来,我保证第一个带着同志们冲进去。
别说掉链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你们全须全尾地接出来!”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李海波看着周正国眼里的狠劲,忽然笑了:“晚上见!”
“晚上见!”
……
回到李家小院,见侯勇他们把卡车直接开进了院子,本就不大的地方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连杨春那辆卡弟拉客都只能委屈地停在门外。
车斗里,侯勇几人正扒着边缘翻捡那些古董,木箱子被撬开几个,字画、瓷器散落出来,倒像是集市上的杂货摊。
杨春手里正展开一幅草书,纸页泛黄却透着股精气神。
他眯着眼,脑袋跟着笔画的走势一点一点,嘴里啧啧个不停:“哎哟喂……这字写的,跟长了翅膀似的!
你看这撇捺,飞起来了都!
虽然说写的啥玩意儿我一个字不认得,可就冲这股子劲儿,绝了!真他娘的带劲!”
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手指在纸面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摸什么宝贝,眼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这要是挂在堂屋里,谁见了不喊一声好?”
侯勇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卷工笔花鸟,闻言嗤笑一声:“板鸭你这眼镜算是白戴了,装文化人也得有点本钱吧?
一幅字拿在手里,除了最后那行‘丙子年冬月’能认出俩字,连落款是谁都瞅不明白,还好意思在这儿咋咋呼呼,丢不丢人?”
杨春把草书往怀里拢了拢,扭头瞪他:“我不识字怎么了?不识字不耽误我瞅着顺眼!你当你比我强多少?”
他下巴朝侯勇手里的画抬了抬,“你不也跟我一样睁眼瞎?拿着幅字画装模作样地瞅,好像真能看出花来似的。”
侯勇不服气地把手里的画往他面前凑了凑,指着上头一对戏水的水鸟:“我看的是字吗?我看的是画!
你瞧这两只鸭子,绒毛都根根分明,游得那叫一个自在,多漂亮!”
“傻逼!”杨春没好气地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那叫鸳鸯!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鸳鸯都认成鸭子,还好意思说我?你个乡巴佬,给你幅画你也只配看鸭子!”
侯勇被他怼得一噎,梗着脖子犟:“鸳鸯不是鸭子吗?不都长着扁嘴巴?我看跟李妈养的那几只大白鸭没差!”
旁边的熊奎着他俩斗嘴,早笑得前仰后合。
“你俩傻逼,没读过书就老实承认,别在这儿冒充文化人瞎咋呼!你们看我,就从来不打肿脸充胖子!”
说着,他弯腰从箱子里拎起一个青花花鸟梅瓶,掂量着转了两圈,瓶身上的釉色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我就喜欢这种实在的东西,你看这肚子溜圆,装个十来斤泡菜绝对绰绰有余,腌点酸豆角、泡萝卜,往厨房墙角一杵,多方便!”
他皱了皱眉,用手指敲了敲瓶口,“就是这口小了点,往里头塞菜估计得费点劲。”
杨春听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地从另一个箱子里翻出个青花缠枝莲笔洗,对着天光举起来,瓷胎透亮,花纹细腻:“要说实用,我看这个也不差!这香炉瞧着挺精致啊!
李妈那佛龛前正缺个像样的家伙事儿,每天插香还用个泥捏的凑数呢。”
他眯着眼打量了半天,咂咂嘴,“就是这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侯勇在一旁翻得兴起,忽然从一堆锦盒里抱出个半尺高的佛像,金灿灿的晃人眼:“嘿!这里头还有宝贝呢!”
他举着佛像转了个圈,“你们看这金佛,够气派吧?”
翻到底下一看,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切,原来是空心的,还是铜胎鎏金的。这要是实心纯金的,那才叫发大财了!”
熊奎闻言嗤笑一声,把梅瓶小心翼翼放回箱子里:“你可拉倒吧!真要是纯金的佛像,别说摆在这儿了,怕是早就被人熔成金条藏起来了。谁傻到拿纯金铸佛像摆着?那不是明晃晃地招贼吗?半夜都得被人把门槛踏破,命都得搭进去!”
“大清什么御制?”侯勇摸着佛像底座上的纹路,撇撇嘴,“你说得也是。这么说起来,这铜鎏金的倒还安全点。”
他把佛像往箱子里一放,又去翻别的东西,“管它啥材质,能换钱就行,总比那堆看不懂的字画强。”
李海波站在卡车后头,看着熊奎三人对着一堆稀世珍品胡乱点评,只觉得眼皮子跳得快要抽筋。
他娘的,这帮小鬼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就这一整车的宝贝,折价四万大洋抵给他,简直是捡了天大的漏了!
李海波的目光扫过那些被随意扔在箱子里的古董,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幅被杨春当个宝贝的草书,瞧着笔法气度,八成是唐宋大家的真迹。
熊奎说要拿去腌泡菜的梅瓶,釉色青花浓淡相宜,胎质细腻,分明是明清时期官窑出品。
还有那个被杨春认成香炉的笔洗,胎薄如纸,透光见影,说不定是哪个文人墨客的心爱之物。
这每一件,往细里说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搁在太平年月,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那些古董商抢破头。
也就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人心惶惶,没人有闲心琢磨这些风雅物事,才让他捡了这么个漏。
李海波越看心里越亮堂,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这要是搁到几十年后,世道太平了,这些玩意儿可就不是大洋能衡量的了。
就说那尊被侯勇嫌弃不是纯金的铜鎏金佛像,工艺精湛,神态庄严,还是宫廷御制的,放到后世的拍卖会上,怕是能拍出天价。
更别说那些字画瓷器,随便挑一件,在上海滩换套小公寓都绰绰有余,运气好点,换栋小洋楼都不在话下。
他强压着心里的激动,看着熊奎三人还在那儿对着宝贝瞎琢磨,忍不住暗暗摇头——这帮糙老爷们,真是暴殄天物!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喊道:“都别瞎翻了!
箱子里的东西要是有瞧着顺眼的,每人挑一件留着玩。
剩下的都给我放回箱子里封好,留在车上,我等下就得开走!”
熊奎正拿着个玉扳指在指头上套着,闻言手一顿,抬头问道:“开走?开走去哪?这么多东西,放哪儿去?”
李海波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开去换钱呐!难不成留在家里等着下仔?”
几人一听这话,赶紧手脚麻利地把手里的东西往箱子里归置,三下五除二就把撬开的木箱重新钉好。
熊奎一边锤钉子一边说:“那我们还是不留了,一帮大老粗,拿着这些瓶瓶罐罐也欣赏不来,别回头磕了碰了,反倒可惜了。”
杨春先从车斗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了看天色:“这就走哇?眼瞅着就到饭点了,你妈估摸着都把菜烧上了,吃了饭再走呗?”
李海波正弯腰检查箱子的封条,头也没抬地说:“不行,我得赶在下班前回宪兵司令部,晚上打算请小泉和山本喝两杯。”
侯勇也跟着跳下车,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晚上不是有行动吗?这节骨眼上你还去跟那俩鬼子喝酒?万一脱不开身咋办?”
李海波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正因为晚上的行动太重要,我才必须找个铁打的不在场证明。
你们想想,这上海滩还有比宪兵司令部军官亲口作证更有说服力的吗?”
熊奎也凑了过来,眉头皱着:“可那俩鬼子精得跟猴似的,你到时候咋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来?”
李海波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拍了拍胸脯:“放心,靠的当然是我这所向无敌的酒量!”
“牛逼!”三人异口同声地赞了一句!
李海波摆了摆手,神色一正:“晚上你们就在家等着,别出去瞎晃。
我争取十二点之前赶回来,亲自给你们易容,这事马虎不得。”
说罢,他一猫腰爬上了卡车驾驶室。
熊奎见状,赶紧从车斗旁抄起摇把,弓着身子在车头前卯足了劲摇起来,“突突突”的引擎声很快在院子里炸开。
杨春扒着驾驶室的窗户,不忘叮嘱一句:“波哥,这车记得用完了还给76号啊!
这可是张处长开出来帮吴四保装东西的,小鬼子没来得及卸货才留在了宪兵司令部!”
李海波摇下车窗,冲他翻了个白眼,嘴角撇出几分不屑:“关我屁事?车又不是我找他们借的。
想要车,让他们找借车的人去要!”
话音未落,他已经踩下油门,卡车驶出院子,在尘土飞扬中拐上了街面,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引擎声。
杨春一脸的愕然,“这……这样可以吗?”
侯勇一撇嘴,“关我屁事!”
李海波踩着下班前最后一分钟,快步跨进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那辆满载“宝贝”的卡车自然早就被他收进了空间——这一车东西价值连城,岂是真能拿去换钱的?
刚进院子,就见涉谷曹长骑着辆军绿色偏三轮从后院拐出来,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喝了几两烧酒,嘴角还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车斗里盖着块帆布,鼓鼓囊囊的,看着分量不轻。
“涉谷君,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乐成这样?”李海波站在门廊下,扬声打了个招呼。
涉谷猛地刹车,眼睛眯成了条缝:“李桑这话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咱们联手瓜分吴四保家产的事,谁不是心知肚明?
再说了,小泉君都跟我透了底,你分的可比我多不少呢!”
说着,他得意地拍了拍车斗里的帆布包,“哗啦——叮铃”一阵脆响,金器碰撞的沉实混着银元滚动的清亮,在傍晚的风里格外刺耳。
李海波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特么的,一听就知道是金条和大洋的动静。那狗日的小泉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没搜到现金,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吗?
他压下心里的不快,脸上堆起笑:“别忙着走啊,今儿我发财了,做东请大伙儿喝一杯去?
叫上小泉、山本,还有星野,一起去街口那家烧鸟屋不醉不归。”
涉谷的眼睛“唰”地亮了下,又迅速的暗淡下来,他讪讪地挠了挠头,“算了算了,你们去吧。
人家星野可是少佐,我一个曹长,凑过去算怎么回事?回头再惹他不痛快,不值当。”
李海波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戏谑,“你真不去?就不怕他们去了,专门点千代子陪酒?”
涉谷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一拧车把,“切,又不是我老婆,我操那闲心干嘛!”
引擎“突突”声中,偏三轮冒着青烟,转眼就冲出了大门,扬起一阵尘土。
“得,又少了个不在场的证人。”李海波望着那车影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径直上了二楼。
李海波推开小泉中尉办公室的门时,屋里的气氛正透着几分焦灼。
山本大尉端坐在椅子上,手指不耐烦地叩着桌面,小泉中尉则在原地踱着步子,见他进来,两人几乎同时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李桑,你这去了多久?”山本大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我们都等了你一下午。”
李海波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反手带上门,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麻布包,“啪”地一声搁在办公桌上。
“山本太君莫要动气,”他弓了弓身子,语气恭敬又带着点邀功的意味,“这十根大黄鱼可不是小数目,像余队长那样的家庭,家里哪能随时备着这么多硬通货?
这些啊,都是他爹临时跑断了腿,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才凑齐的。
方才他爹还想跟我讨价还价,被我当场扇了记耳光,才老实把金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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