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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眼皮微抬,不动声色:“八百石?数目不小。只是陈米霉烂,虽则可惜,也是天时不济,大舅哥何至于此?”“唉!”吴千户又是一声重叹,拍着大腿,“若只是霉烂,折些钱粮,倒还罢了!更要命的是,账面上一查,竟还凭空亏空了整整一千石新米!这……整整1800石的米窟窿如何填补?”
“上峰若来查核,贺千户和我这项上人头,怕是要不稳了!”
他说到此处,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显是惊惧交加。
西门大官人听了,心中雪亮。
按照原来的剧情。
这贺千户得再过一个月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上门能求自己帮忙。
而自己也不过随便丢了大几百两给这贺千户就给了个天大的人情。
现在自己上门捅破这事,就是要借着贺千户的手。
好好扇那张大户一巴掌!
好叫他知道,这清河县谁是真正的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慢悠悠道:“大舅哥,此事……倒也不是全无转圜余地。”
吴千户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急问道:“妹夫有何高见?快快教我!”
“我虽然可以帮上大舅哥一手,但奈何这军卫是贺千户说了算。”西门庆微微一笑,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大舅哥何不寻个由头,去贺千户府上走动走动?闲谈之间,‘无意’间将这仓中窘境透露一二。”
“就说那八百石湿米,霉烂在即,眼看要化作乌有;再提那账面亏空一千石,卫所上下束手无策,恐误了军国大事……话,点到即止即可,切莫说得太过,反显刻意。”
吴千户听得一愣:“这……这又是何意?”
西门大官人摇了摇头:“大舅哥你只管诉苦,道是忧心如焚,唯恐担了干系。”
“那贺千户久在官场,岂能不知其中利害?这仓廪亏空,若真闹大了,他这正印千户,首当其冲,罪责只怕比你还重!他听了这消息,好比热锅上的蚂蚁,必定要寻个解决之道。到那时……”
“到那时如何?”吴千户急切追问。
西门庆胸有成竹,悠然道:“到那时,大舅哥便可顺水推舟,叹口气说:‘可惜我那妹夫西门大官人,惯会经营,门路又广,若有他在,或能想出些腾挪周转的法子,解此燃眉之急也未可知……’如此这般!”
“记住轻轻一点即可。贺千户若是个明白人,自会顺杆爬上来。”
吴千户将信将疑:“这……贺大人会信?会来找贤弟?”
西门庆哈哈一笑,透着几分市侩的精明:“大舅哥放心。这官场上的事,无非是‘利’字当头。贺千户此刻最怕的是事情败露,影响他的前程。”
“只要有人能替他抹平这窟窿,遮掩过去,莫说是来找我西门庆,便是找阎王爷商量,他也得去试试!你只管依计行事,保管那贺千户,立刻来寻我。”
吴千户见西门庆说得笃定,眼中又燃起希望,连连点头:“好!好!愚兄现在便去贺府拜会!”
西门大官人拜别了自己大舅哥哥,这才往自己家中走来。
却说过了不久。
那贺千户在自家花厅里,听了吴千户一番“忧心忡忡”谈论起仓廪实情——那八百石即将烂成泥的湿米,那‘凭空’消失的一千石军粮亏空!
果然如同西门庆所料,
贺千户唉声叹气个不停!
这要是查将起来,他这千户的位子,怕是要坐到头了!
他强自镇定,敷衍了吴千户几句,自己却在厅中如困兽般踱步,汗透重衣。
“吴千户,你可有妙计?不瞒你说,我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一直在拖着想寻个办法!”
“这等天大的祸事,你我可要好好谋划!”
吴千户说道:“大人,我倒是有个主意,必能救我俩一命!”
贺千户一听,喜不自胜,眼珠瞪起:“吴千户请将!”
吴千户说道:“大人可曾听过这清河县乞儿的莲花落:”
【文有文魁,武有武首】
【那南门贺千户,豹头环眼,管着百十个军汉,等闲人近他不得;】
【东街张大户,田产半县,便是县太爷也让他三分;】
【西关花太监虽没了,侄儿花子虚守着万贯家财,东京蔡太师府里常走动;】
【县前西门大官人,开着生药铺典当行,放官吏债的财主,满县人口称‘西门半城’!】
贺千户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愣:“吴千户说这个的意思是?”
吴千户一拍自己大腿:“大人!”
“我要说的便是那妹夫西门大官人……他门路广,善经营,没准能救我俩人一救!”
贺千户猛地站定,一拍大腿:“着啊!怎地忘了这尊财神!”
“若能请得西门半城出手,将这霉米、亏空一并料理干净,神不知鬼不觉,岂非天大的好事?虽说欠上人情,但总好过丢官罢职,甚至锒铛入狱!”
他越想越觉得此路可行,仿佛黑暗中窥见一丝光亮。
贺千户赶忙说道:“吴千户他既是你妹夫,你何不为我二人的脑袋求上一求?”
吴千户连连摆手:“大人,我能引线不假,但我是何人?”
“是不过一个继承父业的假千户!”
“说句不好听的话,时常还要我那西门妹夫接济!”
“大人却不一样,你堂堂正正的千户,手握缉私兵权!”
“大人的脸面,可多过我这没出息的大舅哥哥!”
贺千户听着连连点头。
当下也顾不得官体矜持,贺连声吩咐:“快!备轿!不!备马!速速去西门大官人府上!”
他心头怦怦乱跳,绝处逢生,谁不激动!
急匆匆换了便服,出门上马,带着两个心腹长随,马蹄踏起一路烟尘,直扑西门庆的宅院而去。
此刻在他心中,西门庆已非寻常商贾,而是能救他于水火的神仙菩萨了。
而西门府内,西门庆才刚刚回府。
月娘在佛龛做着午课。
他正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
听着小厮回报贺千户已飞马而来的消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于胸、胜券在握的笑意。
鱼儿,果然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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