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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的指节在铁盒边缘叩了两下,松节油的气味混着旧纸页的霉味钻进沈默鼻腔。“老办公室的铁皮柜锈死了,用凿子撬开时,这盒子卡在最底层。“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沈默紧绷的下颌线,“标签上的名字......周明远,和你最近查的巡夜人案子有关?“沈默没接话。
他的食指悬在盒盖上方三厘米处,盒内那声脆响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清晰些,像是某种乐器的尾音被揉碎在空气里。
陈医生见状,伸手替他掀开盒盖——褪色的红绸布里,一卷黑色录音带静静躺着,标签上的钢笔字被岁月泡得发皱,但“1945.12.7 周明远临终口述“几个字仍能辨认。
“老法医们以前习惯用录音记录疑难案例。“陈医生弯腰时,白大褂口袋里的解剖剪碰出轻响,“这卷带没编号,可能是私人记录。
我想着你最近总往殡仪馆跑......“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因为看到沈默的喉结动了动,指腹正沿着录音带边缘的齿痕缓慢摩挲。
“谢谢陈老师。“沈默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他抓起磁带时,袖口带翻了桌上的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在《法医学图谱》上晕开,他却像没看见似的,“我需要借用实验室的声谱仪。“
陈医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用完记得把咖啡渍擦了,老周的图谱可没电子版。“门合上时,沈默已经把磁带塞进了老掉牙的卡式录音机——这台机器还是他刚入职时陈医生送的,说“法医要听得懂尸体说话“。
磁头转动的嗡鸣声里,首先传来的是粗重的呼吸声,像破风箱在抽气。
接着是断续的笔划声,沙沙的,像是钢笔尖刮过纸张。
沈默的手指在桌面敲出短促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此刻频率快得几乎连成线。
五分钟后,磁带“咔“地弹起,他立刻扯下耳机,转身冲进隔壁的声像实验室。
声谱仪的蓝色光屏亮起时,他的瞳孔缩了缩。
常规频段的声波图像团乱麻,但18kHz的高频段上,脉冲点正规律跳动——摩斯密码的点划模式。
他抓起白板笔,在玻璃上快速记录:“·-·· ·--- ··-· ·-·-·-......“十二组数字跃然纸上时,他的笔尖“啪“地折断,在玻璃上划出刺目的裂痕。
那是当年乱葬岗草席的编号。
手机在此时震动,林导的视频通话跳出来。
画面里,导演的黑眼圈比昨晚更重,身后的无名碑泛着冷光:“我按你说的把频谱叠加上了......“他调出两张波形图,“看基频0.7Hz,谐波13.7Hz——完全共振。“
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导又切出另一张图:“这是你吹笛时的喉部肌电图,和军医录音里声带残动的模拟图......“他放大重合部分,“形态吻合度92.3%。“
实验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异响,沈默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他想起第七夜吹错音序时,喉间那股异样的紧绷感——不是紧张,是肌肉在按照某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收缩。
“沈医生!“
急促的敲击声从实验室门传来。
小舟扒着门缝,额发沾着殡仪馆的晨露,手里攥着画满波形的速写本。
她冲进来,手指在空气里快速比划:“墙角的地面在震。“她翻开本子,前十一组波形像整齐的海浪,第十二组却拧成螺旋,“它在等一句话......“她的指尖突然戳向自己喉咙,表情发紧,“但吹笛的人,不会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了。“
沈默的呼吸顿住。
他冲向电脑,调出四名死者的通话记录。
播放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了——每个句尾都有0.7秒的延迟,然后是那句熟悉的“......对吧?“。
他翻出周明远的日记复印件,最后一页的“明“字拖尾弧线,和“对吧“的语调起伏完全重叠。
“声音隔离实验。“他抓起外套往外走,对愣住的林导和小舟说,“找三个志愿者,戴骨传导耳机,只听节拍,不听原笛。“
七日后的实验室里,三个志愿者缩在墙角,其中一个青年正无意识地摩挲喉咙,嘴里嘟囔着:“名单第十二......还没念完。“沈默盯着监控里的肌电仪,曲线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他在实验报告上写下:“残响寄生不依赖听觉接收,而是通过发声动作本身完成身份覆盖。“
解剖台上的羊骨笛泛着冷白的光。
沈默的解剖刀划开骨管时,显微镜下的骨壁突然浮现出极细的碳化文字——是周明远的笔迹:“下一个,轮到你写名字了。“
“叮铃——“
手机在此时炸响,是林导的尖叫:“录音带......录音带在渗血!“沈默的瞳孔骤缩,他猛然合上样本盒,对着电话吼:“全部销毁!
它不是传信息,是传......“
“呜——“
窗外传来低哑的呜咽。
阿黄原本蹲在无名碑前,此刻却仰头对着巡逻起点的方向,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不属于狗的——笛音前奏。
博物馆档案室的荧光灯忽明忽暗。
苏晚萤踮脚取下顶层的旧相簿时,一本泛黄的剪报册“啪“地掉在脚边。
她弯腰去捡,一张老照片从册页里滑出——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军医坐在停灵棚外,身后的草席上,第十二个编号被雨水晕开,像一滴未干的眼泪。
她的指尖刚要触碰照片边缘,档案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相簿自动翻到新的一页,露出半张手写便签:“停灵棚的第三根柱子,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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