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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散布于世界各地的魔气,纷纷寻向并依附各自的宿主之时。梁国都城洛阳,坐落着一家天下闻名的医馆,其主人乃当代神医霍川。
馆内问诊者络绎不绝,然而出面坐堂的皆是霍神医的弟子,其本人已多年罕有出手。
医馆庭院,隔绝了外界喧嚣,自成一方清净天地。
神医霍川眉头紧锁,三指正搭在一个婴孩的腕脉之上。
那婴孩看来才满月不久,裹于锦绣襁褓之中,不哭不闹,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安静地望着霍川。
但其面色却全无寻常婴孩的红润,只透着一股子瓷白般的病气。
随着诊脉持续,霍川眉头越蹙越紧,面色也愈发凝重。
旁边怀抱婴孩的青衫男子见状,心下不由一沉,却不敢贸然出声。
半晌,霍川才收回手,兀自蹙眉沉吟良久,方抬眼看向一旁焦急等待的青衫男子,缓声道:“梅将军,令郎这番脉象,着实蹊跷。”
他声音沉重:“纵使老夫行医数十载,亦是前所未见如此怪异的症候。”
梅伦连忙摆手,道:“先生切莫如此称呼。此非魏国朝堂,您又是家师故交,直呼晚辈之名即可。”
霍川从善如流,颔首道:“那老夫便托大,唤你一声小伦了。”
“自当如此。”
梅伦眼中透出一丝急切,再也按捺不住,道:“恳请先生直言,我儿他究竟所患何症?”
霍川皱眉,确认道:“令郎自出生后是否食量、睡眠均较寻常婴孩少上许多?”
梅伦点头:“确如先生所言。”
霍川接着问道:“那是否夜夜啼哭不休,浑身冰凉刺骨?”
梅伦面色沉重地点头。
“小伦应该时常为令郎以真元调理身体,但收效甚微?”
梅伦苦笑:“收效甚微。”
霍川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令郎之症,老夫虽未曾遇过,却与古籍中所载的一种病症如出一辙。想来……不会错了。”
梅伦焦急地问道:“什么病症?”
霍川声音沉重,缓缓道:“寒髓症。”
寒髓症?
不待梅伦回想,霍川已沉声解释。
“寒髓症乃世间罕有之症,患者皆因先天神魂弱小,难以驾驭肉身精气所致。发作时浑身寒冷刺骨,疼痛无比。”
“若非小伦时常以真元调理,令郎恐怕难以撑到今日。”
“即便如此,恐也难活过弱冠之龄。”
话音未落,庭院内忽地狂风大作,搁置的器物被吹得叮当作响,草木尽数伏倒。
梅伦身旁那柄倚在桌边的长枪嗡鸣震颤,仿佛下一瞬就要暴起杀人。
梅伦本人则眉头一挑,眼中寒光四射,恍若化身成了一头远古凶兽。
霍川被这陡然袭来的气势一冲,竟觉呼吸猛然一窒,身形不由微微晃动。
眼看霍川身形不稳,梅伦骤然惊觉,瞬间收敛外放的真元与气势。
整个庭院风停声歇,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象。
他连忙赔罪,道:“先生莫要见怪,小子一时心神失守,以致真元外泄,冲撞了先生。”
霍川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梅伦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重若千钧,将胸腔里翻腾的悲愤与绝望,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
他怜惜地看了看安静乖巧的婴儿,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对霍川道:“还请先生救救我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梅伦都心甘情愿。”
霍川眉头紧锁,沉默良久,仿佛内心经历了一番极大的挣扎,终是化作一声长叹,缓缓开口。
梅伦闻听叹息,心骤然揪紧,待听到霍川后面的话,才稍松了口气。
“寒髓症倒也并非不治之症。”
听闻有治愈的希望,梅伦喜上眉梢,但霍川接下来的话,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但想要治好却也并非易事,只有服用传说中三大天缘之一的赤霄天缘才有一点希望。”
赤霄天缘?
那个只存在于缥缈传说之中,却几乎无人得见的天缘?
梅伦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三大天缘个个神秘无比,皆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无上机缘,但与之对应的,则是其的可遇而不可求。
天缘天缘,一个缘字便道尽了其本质,古往今来,几乎从未听闻有人能凭刻意搜寻而觅得其踪。
梅伦神情认真,确认道:“非是赤霄天缘不可吗?可否有其他的替代物品?”
霍川颔首,语气毋庸置疑,道:“此症乃先天神魂有亏,非赤霄天缘无以补益。普天之下,唯有此物蕴藏的先天神魂本源,方有一线希望能根治寒髓症。”
梅伦心中已然明了,却仍抱着侥幸,试探道:“先生可知那赤霄天缘,世间可能于何处寻得?”
他原本已不报希望,但谁想霍州竟然给出了他一个答案。
霍川轻捋长须,眼中浮现追忆之色,缓缓道:“老夫年少时,曾听师尊提及,三大天缘虽都虚无缥缈,但相较而言,那赤霄天缘,尚有一丝微末的线索可循。”
“传闻赤霄天缘本体为一株灵药,其诞生之后常有伴生灵兽守护。”
“而守护它的伴生灵兽,据师尊推测,极可能便是那生于烈焰之中,神魂异常强大的异兽六角赤蛟。”
梅伦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问道:“那请问先生,这六角赤蛟要到何处寻找?”
霍川摇头,道:“六角赤蛟乃上古异兽,行踪飘忽,并无定所。欲寻其踪,非有天大的机缘与毅力不可,这一切,就要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然而,老夫必须告诫你,此乃师尊推测,从未经人验证。或许那赤霄天缘与六角赤蛟毫无干系。”
“即便你历尽千辛寻得赤蛟,也未必就能见到天缘的踪影。此法终究是渺茫,你,要心中有数。”
梅伦点头,道:“小子明白,但为了我孩儿,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小子也要试试。”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清冽鸟鸣,一只白鸟如箭般俯冲而下,直扑庭院。
梅伦抬头一看,认出是自家豢养的灵禽,专门用以传递讯息。
他伸手一招,白鸟便顺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从鸟爪上解下一枚细小的玉筒后,他将白鸟轻轻置于桌上。
“家中有信寄来,许是孩儿他娘想他了,又来查问情况,还请先生莫怪。”
梅伦说着话,指尖在玉筒上轻轻一抹,待玉筒应声开启后,自其中抽出了一封信,展开看了起来。
霍川微笑,示意他先看家信。
然而忽然间,他的笑容便凝滞在了脸上。
对面梅伦脸色铁青,握着家信的指节微微发白,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片刻后,他身形踉跄了一下,才似乎回过神来。
只见他眼圈微微发红,声音颤抖,仿佛依然不敢相信,喃喃道:“梳梨。”
梳梨。
梅伦眼前浮现出那个温婉素净的女子。
初相见时,他还是一个江湖浪子,而她已经是威名赫赫的魏军统帅之女。
那年,燕山亭初遇, 四野皆是清甜的梨花香,她一袭素裙,立于纷飞的花雨中回过头来,巧笑嫣然。
他记住了她的笑颜,也记住了她的名字,更记住了那年满山遍野盛开的梨花。
为了她,他毅然投军,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做起,刀头舔血,疆场搏命,终成了她父亲的左膀右臂,也终于走进了她的心里。
成亲之日,他看着她含羞带俏的脸庞,以为能就此和她长相厮守。
麟儿诞下之日,他握着她冰凉的素手,亲吻着她虚弱苍白的脸颊,对她许下承诺,此生此世,必护她们母子周全。
临行前,她笑靥如花,那句温柔的一路平安犹在耳边。
她说,等他回来。
等我,梳梨。
梅伦当即便对霍川辞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马不停蹄地启程回家。
洛阳与长安之间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
纵使他拼了命地赶路。
纵使他不惜星夜兼程,不惜透支真元,不惜燃烧寿命。
连日的不眠不休,凝成了他眼中的血丝,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却不及心中万一冰冷。
沿途的景物在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暗的流光,唯有前方长安的方向,像一个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与恐惧。
就在他即将倒下之际,那一座熟悉的城池轮廓,终于在一片苍茫的地平线上浮现。
他此刻多么希望那封信只是一个噩梦,而她依然完好无损地在家等他归来。
但等他赶到公主府之时,迎接他的依然只有一座冰冷肃穆的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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