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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养心殿的司马渊持,隔着无数宫阙,竟似听到了梅伦那充满憎恨和杀意的声音。他站在顶楼栏杆旁,眺望着静宁宫方向那道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眼中的阴鸷比夜色更浓。
他低声冷笑,道:“朕倒是忘了,这大阵是他参与布置的,以他向来的谨慎,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个后手呢?”
顶楼上风雪声掩盖了众人的呼吸声,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承接皇帝的怒火。
短暂的死寂后。
司马渊持再开口时,声音已听不出丝毫波澜,道:“冯玉柴他们,要多久才能啃碎这道龟壳?”
他身后静立着的那道身影这次回了话。
“陛下放心。”
那道身影的声音带着慵懒的调子,却字字清晰,道:“此阵消耗甚巨,已是强弩之末。纵使冯总管他们一时奈何不得,驸马爷也撑不了多久。”
风雪卷过楼台,映出说话之人的轮廓,竟是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
她眉眼含春,唇角带笑,身形虽丰腴,却透着刀锋般的危险。
她正是皇帝手下威名赫赫的两把尖刀之一景观楼的掌舵人祈瑾,同时也是一位神意境的大修行者。
而景观楼的弟子早已潜伏在养心殿的阴影之中,时刻保护皇帝的安全。
司马渊持闻言,面色稍霁,看着那道璀璨的金色光柱,沉默不语。
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雪夜,飘向静宁宫那扇隔绝生死的朱门。
他在心中默念。
梳梨。
那日朕答应你,善待他们父子,如今看来不得不食言了。
你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梅伦吧。
若他肯安分守己,不派那赵小贲去打探静宁宫之事,朕又何至于此。
但他既然已经怀疑你的死亡,那么无论怎么样,都必须要除掉。
这不是我对你食言,而是为了司马家的江山。
梅伦那个疯子我太了解他了,他既然怀疑你的死亡,就一定会不惜代价查清楚,而当他得知真相后,也一定会像一杆焚尽八荒的复仇之枪,将朕与这整个皇室搅得天翻地覆。
我难以承担这样的后果,只能调遣黄陵进京城,请动清微和苦寂与冯玉柴联手,设下埋伏,将他围杀。
不然以他顶尖的修为,何尝不是魏国最锋利的那把尖刀,朕又何尝愿意对他下手?
但你放心,你的那个孩儿,他身上流着司马家的血液,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梅伦死后,我会将他接到宫内,亲自教导,给予他皇子的身份和待遇,保证他以后的荣华富贵。
想来这样,梳梨,你在天有灵,应该就不会怪我了吧。
思虑已定,司马渊持再无半分犹豫,道:“传令给冯玉柴和许韬,梅伦生死不论。”
“但是,梳梨的孩子,朕要活的,但凡他少一根毫毛,提头来见。”
身旁侍立的心腹宦官浑身一凛,躬身领命,旋即快步退下传令。
“褚西岳那边怎么样了?”
早已候在一旁的褚西岳心腹,躬身回答道:“回陛下,大供俸正在与陈先生商量,恐怕还要些许时间才能赶来。”
司马渊持指尖轻敲栏杆,沉默了片刻。
“堂堂剑神,摆点架子也正常。”
就在此时,九天之上骤然传来一道锐利无匹的嗡鸣。
司马渊持蓦然抬头,只见一道流光以决绝之势,直贯静宁宫而去。
他知道,梅伦的枪,终于来了。
黄陵看着梅伦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竟莫名有种注视着一代宗师跌落云端的快感。
他唇角勾起了更大的弧度,手指再度凌空一点,那柄乌沉小刀便从半空中再度向梅伦冲击而去。
但乌沉小刀虽然冲入了金色光柱之中,却不出意料地又一次被带偏了方向,徒劳地化为冲向一旁的流光。
然而黄陵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唇角笑意更浓。
他一次次屈指弹动,如同在玩一个极其有趣的游戏,那柄乌沉小刀便如受鞭挞的活物,不知疲倦地向梅伦发起冲击。
看着黄陵这般戏耍之举,冯玉柴眼神阴冷,清微不置可否,谁也没有阻止。
他们都知道梅伦启动的这个大阵维持不了多久,现在只需要安静等待便是。
就连宫殿大门外的禁军们,也在许韬的命令之下停止了箭雨的发射。
四下骤然鸦雀无声,只有黄陵在不断地驭使乌沉小刀冲击金色光柱的呼啸声,以及角落里的苦寂低声传出的诵经声,在这片空地上响起。
梅伦凝视着黄陵,眼神冷冽如刀。
蓦地,他神情一动,抬头朝着天空望去。
仿佛被他的动作所牵引,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嗡鸣穿透风雪,骤然从云层中传来。
随即,只见一道流光如陨星般划过天际,直直朝着下方贯下。
黄陵与几人同时抬头,却见那道流光目标明确,竟完全无视他们,直奔梅伦而去。
他暗想,是皇帝请来的又一位高手吗?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便骤然凝滞。
那道流光仿佛撕裂了沿途的风雪,携万钧之势,猛地撞上了正袭向金色光柱的乌沉小刀。
伴随着半空中响起一声清脆至极的金铁交鸣,刹那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只见乌黑小刀如遭雷击般应声坠落,随着轰地一声巨响,深深陷入了地面之中,砸出了一个大坑。
而那道流光却去势不减,竟视那煌煌金光如无物,直直贯至梅伦身前,方才骤然悬停。
那赫然是一杆寒光深邃的丈八长枪。
兵楼。
它嗡鸣着悬停在梅伦身前,犹如一个等待着将军号令的士卒,也犹如一个历经风霜终于归家的远方游子。
看见来的是那杆长枪,在场众人的神色骤然变幻。
冯玉柴想起传说之中梅伦与这杆长枪的各种羁绊,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清微依然超然物外,眼中却掠过一抹讶异,继而流露出一抹兴趣被勾起的神色。
黄陵笑意凝滞,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仿佛难以相信竟是一杆长枪击飞了他的本命飞刀。
殿外的许韬神情凝重,想起梅伦流传在军中的那些长枪在手,单骑破军的传说,手心微微出汗。
只有宫苑角落的苦寂,依旧散发着淡淡金光,低眉垂首,继续诵念佛经,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在意。
梅伦看着眼前嗡鸣悬停的兵楼,慢慢地站起了身。
他知道它一定会来,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他伸手握住了它冰冷的枪身。
两者接触那一霎那,仿佛是在回应他,枪身陡然停止了嗡鸣,其上寒光倏然流转,竟变得更加深邃。
紧接着,梅伦便察觉到一股熟悉而磅礴的力量从枪身流转到了自己的体内。
久违的心神交融之感再度浮现,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强烈。
长枪在手,梅伦整个人气势蓦地一变,身形骤然挺直如松。
他仿佛化身成了一头远古巨兽,亦或一座巍峨高山,亦或一杆即将刺破夜空的绝世长枪。
他握紧枪杆,臂上肌肉微微一绷,苦寂对他的束缚便如同春冰遇阳般寸寸碎裂崩解。
他顿觉周身压力一轻,天地法则重回掌握。
而宫苑角落的苦寂,周身金光骤然溃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感受着天地法则的回归,梅伦体内的真元迅速充盈起来。
他一身的修为造诣,几乎都在长枪之上。
失去了长枪,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意境修行者,而只有长枪在手,他才是那个盖压天下的绝顶强者枪圣梅伦。
“今日。”
“阻我者皆死。”
他眼圈微红,嗓音低沉。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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