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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曲青双眼泛红，猛地掀开锅盖，锅中原本金黄的药液已化作一片翠绿。他依书中所载的剂量盛出一碗，端到嘴边却忽然停住，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端着灵药走进里屋。
老汉仍跪在原地，见曲青进来正要开口，却被他抬手止住。
“这药喝下去会怎样，谁也说不准，”曲青声音低哑，“但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他原以为需要等对方犹豫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不料老汉直接重重点头：“都已经到这地步了，老汉我怎么还会怪小哥？小哥肯出手相助，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剩下的，就看这孩子的命了。”
曲青微微一怔。
他没料到对方竟比自己更决绝。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再有什么负担了。
他轻轻接过孩子，端着手里的药碗吹了吹气，像是对孩子叮嘱般低声说道：“小石头，爷爷还在家等你呢，快醒过来吧。”随后，他一勺一勺，小心地将药喂进男孩口中。
黄妞刚从母亲房间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
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也默默站在一旁，心中祈祷。
这一夜，屋外纷飞的大雪，仿佛悄然弱了几分。
曲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远走他乡寻仙十年，最终却一无所获，只得踏上归途。
父母仍站在老家门前等候，一家人紧紧相拥。
不久后，趁着年纪尚可，父母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
姑娘朴实勤快，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后来，他们也有了一儿一女。
他抱着朝他咯咯笑的小儿子，耳边传来女儿正兴奋地给妻子讲述他从前说过的那些仙人故事。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遗憾都已消散，往事随风而去......
“爷爷！”
“小石头……你、你终于醒了！老天开眼啊！”
“娘亲有救了！”
灶台上放着两个碗，里边灵药早已被喝尽，刚醒过来的曲青望着他们欢喜的模样，看着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同时感受着体内炼气一层的修为，回想昨夜的凶险，不禁心生感慨。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成功踏入了仙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好消息接踵而至。
黄妞母亲醒来的那天，持续了大半年的雪，终于停了。
这场灾难虽夺走了许多生命，但毕竟发生在升仙谷附近。
听说仙门派出一位元婴期修士，最终阻止了灾祸蔓延。
长兴镇的幸存者们，终于又渐渐回归了往日平凡的生活。
一天，黄妞急匆匆地跑到灶房，发现以往忙碌的身影已换成了母亲。
“娘，您看到小哥了吗？他去哪儿了？”
老妇人摇摇头，轻声答道：“走了。”
“走了？！可他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见母亲沉默不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娘，大哥留下的那本册子呢？”
母亲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才说道：“卖了。”
黄妞简直不敢相信：“您怎么就卖了？那是大哥的东西啊！卖给谁了？”
“你总得要嫁人，那时候咱娘俩又没了活计，正巧有个富家少爷的管家在集市上说要收药书，娘就顺手卖给他了。”
“您至少该跟我商量一下啊……”黄妞忍不住埋怨道。
老妇人没有接话，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孩子，你将来嫁给谁都行，只要你幸福，娘就安心。
可你还太年轻，根本看不出那药郎是位仙人，而咱们终究只是凡人。
她不禁想起大儿子离家那天的情景：“娘，我跟冯仙师修仙去了，以后一定让您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
“小哥，你要找的裁衣店就是这儿了。”老汉指着那间夹在两间店铺之间的狭窄铺面说道。
曲青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两人便在此道别。
等老汉回到家，放下背上的柴捆时，却发觉重量有些不对。
里面不知何时少了一根柴火，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小册子和一小袋银子。
那场大雪让长兴镇损失惨重，老裁缝原本的铺面不小，如今搬进这窄巷已有段日子，平时难得见到几个客人。
没想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终于有人上门。
“哎呦，小哥欢迎！是要裁衣、制衣，还是看看布料？”
曲青四下打量了一番，沉吟片刻问道：“听说您这儿……还接仙人的衣裳？”
老裁缝闻言不禁仔细看了看曲青，这一身药郎打扮，实在不像修仙之人，估摸着是哪位仙家的仆役。
于是他笑道：“原来是小哥是熟人介绍来的？没错，小店确实接这活。不知仙人的尺码是？”
曲青微讶，这老裁缝竟敢只凭尺寸就接仙人的生意，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惹上麻烦？
想必是真有些本事。
他便接着说道：“就按我这身尺寸做吧。颜色要青色，款式普通些就好。”
老裁缝一时语塞，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若还看不出这位客人的身份，他这些年也算白活了。
曲青显然不是什么仙仆，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他自己要穿这身衣裳。
幸好方才没有失礼。
没过多久，曲青换上了老裁缝赶制出的青衣，整个人气质顿变，与长兴镇上常见的修仙者没什么两样，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费用是收银子，还是灵石？”
“全凭仙师心意。若您愿意赏灵石，一块就够了。”
曲青想了想，来之前听老汉的朋友提过，这类定制少说也要两块灵石。
他便取出事先备好的两块，递了过去。
老裁缝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位陌生的仙师如此大方，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仙师定制新衣，可是准备前往两仪山？”
两仪山？
曲青在药店做工时，常听人提起这个升仙谷最大的仙门，传闻颇多。
在他印象中，这个门派十分神秘，门下弟子极少在谷中露面，不知老裁缝为何突然提起。
不等他发问，老裁缝已自顾自说了下去：“没想到两仪山时隔多年终于再度开山收徒了。以往他们很少公开招收仙苗，这次居然连散修都要，看来门中那位元婴老祖闭关的消息……八成是真的。”
这番话一字不落钻进曲青耳中。
他这才明白，原来老裁缝是把他误认作打算投奔两仪山的散修了。
消息是真是假尚不可知，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契机。
初入仙途，他正缺一门真正的修仙功法引导修行，光有修为却无传承，终究难以自保。
而真正的功法在凡间难寻，更易惹祸上身。若能加入仙门，或许才是一条更稳妥的路。
如今既已踏上仙途，他也不再像刚来长兴镇时那般担惊受怕了。
他默默记下这个消息，打算回升仙谷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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