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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前承玺:秋霜锁铜鹤,少年天子枕刀眠

    列位看官,咱们今儿开讲这部《煤山雪,帝王血》,单说那大明末年,天启七年八月廿二,这一日的紫禁城,可非同寻常!您道是为何?只因乾清宫里,龙驭上宾的熹宗皇帝还停着灵,新君登极的大事,就要借着这晨霜冷雾,拉开帷幕了!

    先说这紫禁城的气象。天启七年的秋,来得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头天夜里刚下过一场细霜,清晨推开殿门一看,那乾清宫檐角的铜鹤,往日里总是昂首挺胸、似要展翅高飞的模样,今儿个却敛着双翅,羽尖上凝的白霜,跟匠人精心撒上去的碎银子似的,一粒一粒,冷得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宫道上的金砖,被霜气浸得发乌,踩上去“咯吱”响,像是老祖宗在地下叹气。连那宫墙上的爬山虎,叶子还没来得及全黄,就被霜打蔫了,蔫头耷脑地垂着,活像这大明朝的气数,透着股子没精神的颓败。

    乾清宫里头,更是肃穆得吓人。黑幔从殿顶垂到地面,四角挂着的白幡,被穿堂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像哭丧的妇人扯着嗓子嚎。殿中央,停放着一口巨大的楠木灵柩,那是大明第十六帝、熹宗朱由校的梓宫。灵柩前设着香案,案上摆着五谷、鲜果,两支白蜡烛烧得正旺,烛火“噼啪”跳着,映得供桌上的牌位“大明熹宗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二十个大字,忽明忽暗。

    香案前,跪着个少年。一身玄色孝服,浆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浸了晨露,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这少年年方十七,身量不算高,却站得笔直,哪怕跪着,脊梁骨也像插了根铁条。面如冠玉,眉眼清俊,只是眉峰微微蹙着,眼底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熹宗皇帝的异母弟,封信王朱由检!

    列位看官,您可别小瞧这朱由检。自打天启二年就藩信州,这六年里,皇兄熹宗朱由校整日在宫里刨木头、造车船,把偌大的江山扔给阉党折腾,朝堂上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可朱由检呢?借着“自幼体弱,需静养”的由头,在信王府里闭门不出。外人都说这信王懦弱怕事,连朝会都极少参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谁瞧见他夜深人静时,在书房里翻《资治通鉴》翻到烛火燃尽?谁瞧见他听王府长史讲朝局变动时,指尖攥得发白?他不是懦弱,是在藏!像株藏在深苑里的劲松,不惹眼,却暗暗攒着劲,把朝里那点猫腻——谁是阉党,谁是东林,谁在贪赃,谁在误国——看得门儿清!

    灵堂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噼啪”和文武百官的呼吸声。忽然,一阵轻微的“哗啦”声打破了寂静——是蟒袍扫过地面的声响。朱由检眼角余光一扫,就瞧见一个人影从灵柩侧首走了过来。

    这人五十岁上下年纪,面色红润得不像个阉人,颔下留着三缕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太监的服饰,而是一件石青底色的蟒袍,袍面上用金线绣着四爪金龙,龙鳞龙爪绣得栩栩如生,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腰间系着条赤金镶玉的玉带,玉带扣上雕着个“忠”字,晃得人眼晕。

    列位看官,您可记好了!按大明朝的规矩,只有亲王、郡王才能穿四爪蟒袍,寻常官员就算官至一品,也只能穿绣着飞禽走兽的补服。可此人一个太监,竟敢穿四爪蟒袍,系赤金玉带——他是谁?正是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被党羽呼为“九千岁”的魏忠贤!

    要说这魏忠贤的发迹史,那可真是一段龌龊不堪的故事。他是河间府肃宁人氏,早年就是个市井无赖,好吃懒做,整日里泡在赌场里。有一回赌钱输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打得半死。他走投无路,心一横,竟自己找了把钝刀,在破庙里自阉了,随后托人送进宫里当太监。

    刚入宫时,魏忠贤不过是个扫厕所的小太监,受尽欺凌。可他有个本事——会溜须拍马,会察言观色。他瞅准了熹宗皇帝的乳母客氏在宫里的地位,就像条哈巴狗似的巴结客氏。客氏本就权势熏天,见魏忠贤会来事,又会哄熹宗开心,就把他引荐给了熹宗。

    熹宗皇帝痴迷木工,整日里在御花园里刨木头、造宫殿模型,对朝政毫无兴趣。魏忠贤就趁熹宗锯木头锯得入迷时,拿着奏折去请示。熹宗不耐烦地挥挥手:“朕知道了,你看着办吧!”就这么一句话,给了魏忠贤专权的机会。他借着熹宗的信任,一路爬至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还兼着东厂提督——司礼监掌批红大权,东厂掌监察缉捕,这两个职位捏在手里,魏忠贤就等于攥住了大明的命脉!

    这些年,魏忠贤在朝中安插亲信,排除异己。六部尚书里,吏部尚书周应秋、兵部尚书霍维华是他的干儿子;各地总兵里,山海关总兵高第、登莱总兵孔有德是他的义孙。连宫里的太监、宫外的锦衣卫,半数以上都拜在他门下。他的生祠遍布全国,官员们拜他的生祠比拜孔庙还虔诚。党羽们更是喊他“九千岁”,有的甚至喊“九千九百岁”——只差一步,就赶上万岁爷了!

    此刻,魏忠贤站在朱由检面前,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像毒蛇似的,在朱由检身上扫来扫去。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角色,一看就是他的爪牙。

    左首那个,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堆得几乎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两条细缝,透着凶光。他穿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服,胸前补服上绣着狮子,腰间挎着柄绣春刀,刀鞘被手摸得油光发亮,铜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此人正是魏忠贤的头号爪牙,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

    要说这田尔耕,那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靠着魏忠贤的提拔,当上锦衣卫都指挥使后,把锦衣卫变成了魏忠贤的私人打手。他在锦衣卫诏狱里设了各种酷刑,什么“钉十指”“烙铁烫”“剥皮实草”,听得人头皮发麻。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几位大人,就是被他用酷刑折磨致死。杨涟大人在诏狱里被打得筋骨尽断,最后被土囊压身,铁钉贯耳,死得极其惨烈!京中官员只要提到田尔耕的名字,夜里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右首那个,跟田尔耕截然相反,生得瘦脸削腮,下巴尖得像个锥子。他穿着东厂掌印太监的服饰,手里攥着串檀木念珠,手指不停地搓着珠子,可指节却绷得发白,透着一股阴狠。此人是东厂掌印太监许显纯,也是魏忠贤的心腹!

    许显纯管着东厂诏狱,刑讯手段比田尔耕还狠辣。他最擅长“软折磨”,比如把人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让人生不如死;再比如用“弹琵琶”的酷刑——把人的肋骨一根根挑出来,像弹琵琶似的。京中官员私下里都叫他“许阎王”,说他比阴间的阎王爷还狠,落到他手里,比死还难受!

    这田尔耕和许显纯,一左一右把魏忠贤护在中间。三人往那儿一站,那股子杀气,连灵堂里的烛火都被压得矮了半截,满殿文武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捧着个锦盒,颤巍巍地走到朱由检身旁。此人穿着一身普通太监的服饰,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脸色发白,双手抖得厉害——正是朱由检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这王承恩可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打小就跟着朱由检,从朱由检被封为信王,到就藩信州,再到如今进京奔丧,王承恩始终寸步不离。他为人忠厚老实,对朱由检忠心耿耿,是朱由检在这深宫里唯一能信任的人。

    此刻,王承恩捧着的锦盒用明黄色绸缎裹着,上面绣着龙纹。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铺着一层红绒布,端端正正放着一方玉玺——这就是传国玺!

    列位看官,您可别小看这方玉玺。它青黑温润,长宽各四寸,上面刻着五条龙,龙身盘绕,栩栩如生。玺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那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命丞相李斯所书,代代相传,是大明朝的镇国之宝!多少帝王为了这方玉玺争得头破血流,多少江山社稷因这方玉玺而易主。此刻,这方玉玺就躺在锦盒里,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王承恩双手直抖。

    “殿、殿下,吉时到了。”王承恩声音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关系到大明的国运,也关系到眼前这位少年的性命。

    魏忠贤往前迈了一步,蟒袍扫过地面,“哗啦”一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突兀。他微微躬身,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遗诏,传位于信王殿下!如今先帝灵前,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请殿下登极,主持社稷,以安天下民心!”

    话落,魏忠贤身后的田尔耕、许显纯率先跪倒,口中高呼:“请殿下登极!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殿文武见状,“唰”地一下全都跪倒在地,黑压压一片,像割倒的麦子。“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震得殿梁上的积尘都掉了下来,落在灵柩上,落在传国玺上,也落在朱由检的孝服上。

    可朱由检却没动。他依旧跪在灵前,垂着眼,目光落在灵柩上那幅熹宗皇帝的画像上。画像上的熹宗,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脸上带着股孩子气的笑容——那是熹宗在木工房里刨木头时,画师偷偷画下来的。

    魏忠贤见朱由检不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威胁:“殿下,先帝遗诏在此,百官在此,您若是迟迟不接玺登极,恐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朱由检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魏忠贤眼底的精光——那眼神里有试探,有傲慢,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戒备。他的目光又扫过田尔耕按在刀柄上的手,扫过许显纯攥紧的念珠,最后落在灵柩旁那只朱漆箱子上。

    那箱子就放在灵柩左侧,上面贴着一张黄纸,写着“天启七年东厂密档”六个大字,墨迹还新得发亮。朱由检心里清楚,那里面装的,都是魏忠贤这些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罪证——魏忠贤大概是想等新君登极后,找个机会偷偷销毁,却没料到熹宗走得这么突然,来不及处理。

    半晌,朱由检才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比殿外的霜气还冷,还淡:“皇兄灵前,不谈登极。朕……孤要在此守灵,为皇兄尽孝。”

    这话一出,满殿寂静!连烛火“噼啪”的声音都仿佛停了。魏忠贤脸上的笑“唰”地一下消失了,脸色变得铁青。田尔耕的手猛地按紧刀柄,指节泛白,似乎只要魏忠贤一个眼神,他就会拔刀冲上来。许显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更阴鸷了,手里的念珠搓得更快,像在算计着什么。

    满殿文武都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信王殿下,刚进京就敢跟魏公公叫板?他不怕死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王承恩赶紧打圆场。他抱着锦盒,跪在朱由检身旁,对着魏忠贤连连作揖:“魏公公息怒,魏公公息怒!殿下他……他是刚失去皇兄,心里悲痛,想多陪先帝一会儿,绝非有意违抗遗诏。登极之事,不急,不急,等殿下守完灵,再议不迟。”

    说着,王承恩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锦盒往怀里一抱,腾出一只手,塞给朱由检一个硬物。朱由检指尖一触,就知道那是柄匕首——三寸长,鞘是黑檀木做的,外面裹着一层棉布,暖得像团火。

    这匕首是王承恩昨夜从信王府偷偷带来的。他知道朱由检要在灵前见魏忠贤,怕魏忠贤狗急跳墙,对新君下毒手,就把这柄匕首藏在身上,此刻趁乱塞给朱由检,算是给朱由检留个防身的物件。

    魏忠贤盯着朱由检看了半晌,见朱由检依旧跪在灵前,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心里暗暗盘算:这信王看着年纪小,倒挺有骨气。眼下先帝刚死,百官都在,若是强行逼他登极,反而落人口实。不如先顺着他,等过几日,再找机会收拾他!

    想到这儿,魏忠贤脸上又堆起假笑,对着朱由检躬身道:“殿下仁孝,臣佩服。既是如此,那便先守灵。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早些节哀,以社稷为重。”

    说完,魏忠贤又瞪了田尔耕和许显纯一眼,两人这才松开手,慢慢站起身。魏忠贤对着满殿文武挥了挥手:“都起来吧,殿下要守灵,咱们莫在此打扰。”

    百官这才敢慢慢站起身,低着头,蹑手蹑脚地退出灵堂。魏忠贤走在最后,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朱由检一眼,眼神里的阴狠,像毒蛇吐信,看得王承恩心里直发毛。

    灵堂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朱由检、王承恩,还有那具冰冷的灵柩。王承恩捧着锦盒,小声劝道:“殿下,您刚才太冒险了,魏公公那人……”

    “孤知道。”朱由检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可皇兄灵前,他逼孤登极,是想把孤架在火上烤。孤若接了玺,他就会说孤急于上位,不顾兄恩;孤若不接,他又会说孤违抗遗诏。左右都是他的算计。”

    王承恩叹了口气:“殿下想得明白就好。只是这宫里处处是魏公公的人,您可得小心。”

    朱由检点了点头,摸出袖中的匕首,握在手里。冰凉的鞘身贴着掌心,让他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转眼到了入夜。朱由检没回信王府,就睡在乾清宫偏殿的御榻上。这御榻是皇兄熹宗生前睡过的,铺着明黄色的锦缎褥子,上面绣着龙纹,可朱由检躺在上面,却觉得比信王府的硬板床还硌得慌。

    匕首被他压在枕下,冰凉的鞘身贴着掌心。他睁着眼,望着帐顶绣的龙纹——那龙张着大嘴,瞪着圆眼,鳞甲缝里像渗着血,看着格外狰狞。

    窗外传来东厂番子巡逻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踏过青砖地,格外清晰。那声音像一把锤子,一下下砸在朱由检的心上,又像在数他剩下的日子。

    他想起三个月前,皇兄朱由校病重,他奉旨进京探望。在乾清宫的病榻前,皇兄拉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地说:“皇弟,朕不行了……这江山,就交给你了。魏忠贤……魏忠贤可任,你要重用他……”

    当时他还不明白,皇兄为何要让他重用魏忠贤。直到他在信王府收到消息,说魏忠贤借着熹宗病重,偷偷修改了不少奏折,还安插了不少亲信到各地任职——他才懂,皇兄是怕他斗不过魏忠贤,故意让他先稳住魏忠贤,再徐图后计。

    他又想起上月,魏忠贤派人给他送了份“贺礼”——一方“万寿锦”帕。那锦帕用江南最好的桑蚕丝织成,上面绣着一条盘龙,龙身金红相间,栩栩如生。可朱由检仔细一看,却发现那龙竟画了五爪!按大明朝的规矩,只有皇帝的龙袍才配绣五爪金龙,亲王最多四爪,一个太监竟敢在锦帕上绣五爪龙——这不是僭越,是妥妥的谋逆!当时朱由检把锦帕叠得整整齐齐,收在抽屉最底层,表面上对魏忠贤派来的人客客气气,心里却早已把这笔账记了下来。

    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子寒气,吹得殿角的烛火“忽悠”一晃,差点灭了。朱由检猛地回过神,伸手摸向枕下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鞘身,才稍稍定了定神。

    他坐起身,披了件单衣,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窗缝往外看,只见宫道上提着灯笼巡逻的东厂番子,穿着黑色的制服,腰里挎着刀,脚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乾清宫的宫墙又高又厚,像一座牢笼,把他困在这紫禁城深处。

    “殿下,夜深了,您怎么起来了?”王承恩端着一碗热汤进来,见朱由检站在窗边,赶紧上前劝道,“夜里霜重,仔细着凉。”

    朱由检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流过喉咙,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王承恩,你说,这江山,孤能守住吗?”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王承恩愣了一下,赶紧跪倒在地:“殿下是天命所归,一定能守住大明江山!”

    朱由检苦笑了一声,把汤碗放在桌上。“天命所归?”他喃喃自语,“皇兄也是天命所归,可他守得住吗?外有后金在辽东虎视眈眈,去年袁崇焕大人在宁远打了胜仗,可今年高第又把锦州、右屯的守军撤了,把城池烧了,后金的铁骑离山海关越来越近;内有西北旱灾,陕西、山西那边,灾民都开始吃树皮、啃草根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反;朝堂上呢,魏忠贤这伙阉党把持着大权,东林党人被他们杀的杀、贬的贬,剩下的要么投靠阉党,要么空谈误国……这江山,就像一艘破船,到处都是窟窿,孤这艘船的舵手,能把它驶回岸边吗?”

    王承恩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他知道朱由检说的是实情,可他一个小太监,除了忠心,什么也做不了。

    朱由检蹲下身,扶起王承恩:“起来吧,孤不是怪你。只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人说说话。”他走到桌前,拿起那碗汤,又喝了一口,“你去把灵柩旁那箱东厂密档搬过来,孤想看看。”

    王承恩愣了一下:“殿下,那可是魏公公的罪证,若是被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朱由检眼神一凛,“孤现在是信王,将来是大明的皇帝,看几本国库的密档,难道还要经过他的同意?”

    王承恩不敢再多说,赶紧去灵堂把那箱密档搬了过来。箱子很重,王承恩搬得满头大汗。朱由检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叠奏折和书信。他随手拿起一本,上面写着“天启六年东林党人杨涟罪案”。翻开一看,里面全是魏忠贤捏造的罪证,还有杨涟在诏狱里被折磨的供词——那些供词字迹潦草,墨迹里还带着血,一看就是被严刑逼供写出来的。

    朱由检越看越生气,手不停地发抖,眼泪差点掉下来。杨涟是东林党的领袖,也是大明的忠臣,他一心为国,却被魏忠贤这伙阉党诬陷,折磨致死。这样的忠臣还有很多,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他们的血,染红了诏狱的地面,也染红了大明朝的官场。

    “魏忠贤!田尔耕!许显纯!”朱由检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三个名字,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你们等着,孤迟早要为杨大人、左大人他们报仇!要把你们这伙阉党一网打尽!”

    王承恩吓得赶紧上前:“殿下,小声点!隔墙有耳!”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把密档放回箱子里。“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孤现在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只能忍着,等羽毛长丰满了,再展翅高飞。”

    烛火燃尽了一根又一根,天渐渐亮了。殿外铜鹤上的霜更厚了,像披了一层白铠甲。朱由检把匕首藏进袖中,整理了一下孝服,对王承恩说:“走,去灵前。该接那方玉玺了。”

    两人走到灵堂,魏忠贤已经带着百官在等候了。他见朱由检来了,脸上堆着假笑:“殿下,昨夜休息得可好?今日是登极的吉日,百官都在等着您呢。”

    朱由检没理他,径直走到灵柩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皇兄,孤今日要登极了。您放心,孤一定会守住这江山,不会让您失望的。”他站起身,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传国玺。

    玉玺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像握着整个大明的江山。朱由检望着满殿文武,望着魏忠贤那张假笑的脸,望着田尔耕和许显纯阴狠的眼神,心里暗暗发誓:从今日起,我朱由检就是大明的皇帝!魏忠贤,你这伙阉党,还有那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等着吧!孤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个揪出来,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魏忠贤见朱由检接了玉玺,赶紧率领百官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震彻云霄,乾清宫檐角的铜鹤,似乎也被这呼声惊醒,微微抬起了头。

    可朱由检知道,这只是开始。他接过的,不仅是一方玉玺,更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外有强敌,内有灾荒,朝堂腐败,民心涣散。这副担子,压在他十七岁的肩上,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握着玉玺,站在灵柩前,望着熹宗皇帝的画像,忽然想起昨夜枕下的匕首。那匕首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掌心。他知道,在这深宫里,在这朝堂上,在这江山社稷中,他需要这柄匕首,不仅是为了防身,更是为了斩断那些盘根错节的黑暗,斩断那些危害大明的毒瘤。

    列位看官,朱由检终于接玺登极,成了大明的第十七帝,年号崇祯。可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多难?魏忠贤这头猛虎,会不会善罢甘休?满朝的阉党和贪官,会不会给他使绊子?辽东的后金和西北的灾民,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咱们再说说魏忠贤。他见朱由检接了玉玺,心里虽然不满,但表面上还是装得恭恭敬敬。可他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这崇祯皇帝年纪小,刚登基,根基不稳,只要自己牢牢把持着司礼监和东厂,拉拢住朝中的党羽,就算崇祯想动他,也动不了!

    登极大典结束后,崇祯皇帝回到乾清宫。他刚坐下,魏忠贤就带着田尔耕和许显纯来了。“陛下,”魏忠贤躬身道,“如今陛下登极,国政繁忙,臣以为,司礼监的批红大权,还有东厂的监察大权,还是由臣来替陛下掌管,这样陛下才能专心处理朝政,不必费心这些琐事。”

    崇祯心里冷笑一声:好你个魏忠贤,刚登基就想夺权!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魏公公,朕刚登基,对朝中事务还不熟悉,批红和东厂的事,就先劳烦你多费心。只是朕有个要求,以后所有的奏折,不管是司礼监批红的,还是东厂查访的,都要先送一份给朕过目,朕要亲自看看。”

    魏忠贤愣了一下,没想到崇祯会提出这个要求。他本想把所有的权力都攥在手里,不让崇祯插手,可崇祯这话冠冕堂皇,他又不好拒绝。“陛下英明,臣遵旨。”魏忠贤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却暗暗警惕:这崇祯皇帝,比熹宗难对付多了!

    田尔耕和许显纯站在一旁,见魏忠贤答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知道,崇祯皇帝虽然年纪小,但心思缜密,不好糊弄。

    魏忠贤三人走后,崇祯皇帝把王承恩叫了进来:“王承恩,你去查查,魏忠贤最近和哪些官员来往密切,东厂和锦衣卫最近在查什么案子,都要一一报给朕。”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退下。

    崇祯皇帝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秋霜。他知道,魏忠贤不会轻易放弃权力,一场激烈的斗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他就像一个棋手,刚坐在棋盘前,对面的魏忠贤,已经摆好了棋子,等着他落子。

    而这棋盘,就是大明的江山;这棋子,就是满朝的文武,就是天下的百姓,就是辽东的铁骑和西北的灾民。

    他拿起桌上的传国玺,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受命于天?可天若要亡大明,他这个受命于天的皇帝,又能怎么办?

    不!他不能认输!他是朱由检,是大明的皇帝!就算天要亡大明,他也要拼尽全力,逆天改命!

    窗外的霜风更紧了,吹得宫墙上的爬山虎瑟瑟发抖。可崇祯皇帝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甚至会布满荆棘和陷阱。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他接过传国玺的那一刻起,他就只能往前走,带着这破败的大明,带着这受苦的百姓,一步步往前走,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最后会粉身碎骨!

    列位看官,崇祯皇帝登极了,可他的帝王之路,才刚刚开始。魏忠贤这伙阉党,会给他设下哪些陷阱?崇祯皇帝又会如何反击?东林党人会不会成为他的助力?辽东的后金和西北的灾民,又会给他带来哪些麻烦?

    咱们下回分解——且听第二章“阉党试探:辞爵演假戏,新帝暗布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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