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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门潮吞宋旗赤:种沉沧海,根入蛮荒咸淳九年的冬雪,落在襄阳城头时已带了血腥味。小赵蜷缩在城根的破庙里,怀里的焦红薯皮被体温焐得发烫——这是父亲老赵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这皮上有岳将军的炭痕,有太祖的薯香,比玉玺还金贵。庙外传来元军的炮声,震得房梁落灰,他摸出布包裡的薯种,颗颗饱满,是从两淮带出来的最后一批耐寒种,原本要送去福州,却被元军的围城困在了襄阳。
“后生,有吃的吗?”一个伤兵拄着断枪进来,铠甲上的血冻成了冰。小赵掰了半块红薯干递过去,那是他省了三天的口粮。伤兵狼吞虎咽地嚼着,眼泪突然掉下来:“城裡早没粮了,吕将军让士兵煮铠甲吃,百姓们易子而食,这薯干比黄金还管用啊!” 小赵心头一紧——他跟着张贵的民兵队来送援,船刚靠岸就被元军的火攻打散,满船的薯种只剩怀里这半袋,还有张顺将军死前塞给他的字条:“薯种在,襄阳在。”
这夜,小赵跟着张贵的残部摸向城头。襄阳围城已第六年,元军的回回炮把城墙轰得满是缺口,城外的薯田早被踏成了战场,只有城角偷偷种的几株红薯,藤蔓在雪地里倔强地伸着。吕文焕站在城楼上,望着元军阵里的炮口,声音嘶哑:“张顺殉国了,张贵被俘了,援军在哪?” 小赵挤上前,扯开布包亮出薯种:“将军,这是耐寒薯种,埋在城裡的荒地上,三个月就能收!只要有薯,就能守!”
吕文焕盯着薯种,突然笑了,笑裡全是苦涩:“三个月?元军的炮明天就要轰开城门了。” 他摸出块焦黑的薯皮,是当年岳家军在鄂州种过的品种,“我爹当年跟着岳将军种薯,说红薯能养兵,可如今……” 话没说完,回回炮的轰鸣突然响起,城牆塌了一大片,碎石砸在薯种上,溅起细小的泥花。
城破那天,小赵在乱军中被元军砍中了胳膊,他死死抱着薯种滚进壕沟,看着吕文焕举着降旗走出城门。元军进城后烧杀抢掠,城角的红薯藤被马蹄踏断,小赵趁乱爬起来,跟着逃难的百姓往南跑,怀里的薯种沾着血,焦红薯皮硌得胸口生疼。他想起张顺“怒气勃勃如生”的遗体漂在江上的模样,想起父亲说“薯种能穿破乱世”的话,咬着牙往福州方向走——那裡有陆秀夫护着的小皇帝,有大宋最后的希望。
可希望比红薯干还不经啃。景炎元年的福州城里,流亡小朝廷刚立起龙旗,陈宜中就因内斗逃了,张世杰的水师连船都凑不齐。小赵找到陆秀夫时,他正对着一堆账本发愁:“二十万军民要吃饭,粮船被蒲寿庚扣了,只能靠百姓捐粮。” 小赵把薯种放在案上:“陆大人,种红薯!这薯耐活,海边荒坡都能长,能救十万人性命!”
陆秀夫盯着薯种,又看了看小赵胳膊上的伤疤,当即下旨:让小赵带着薯种,在闽粤沿海组织垦荒。百姓们听说能种出救命薯,扛着锄头就上山,连老弱妇孺都来帮忙翻地。那些日子,小赵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教大家挖垄、育苗,夜里就守在田边,像当年老赵守淮西的军屯。红薯苗冒芽那天,陆秀夫送来半袋糙米,笑着说:“陛下吃了烤红薯,说比宫裡的点心还甜。” 小赵望着田裡的新绿,以为这把薯种真能撑起大宋的天。
元军的追兵却比红薯长得还快。福州破了,泉州降了,小朝廷只能登船出海,像无根的浮萍。小赵带着薯种挤在难民船上,江风把船帆吹得猎猎响,他看见船舷边全是装薯种的布包,有百姓把薯种缝在衣襟裡,说就是跳海也要带着。陈宜中又逃了,这次是往越南跑,有人骂他没良心,小赵却盯着怀里的焦红薯皮:“良心在薯种裡,不在当官的身上。”
祥兴二年的崖山,成了大宋最后的落脚处。张世杰把千艘战船连成长城,小赵和百姓们在岛上种红薯,可刚冒芽就被元军的封锁断了水源。元军堵死了海湾,烧了陆地上的房屋,宋军喝了十几天海水,一个个上吐下泻,只能靠红薯干撑着。小赵给士兵们烤红薯,焦香飘在海面上,却暖不了越来越冷的人心。有老兵摸着薯苗哭:“当年岳将军的薯田能养十万兵,如今这巴掌大的地方,连苗都养不活啊!”
二月初六那天,元军发起总攻。张弘范的战船冲破了宋军的防线,火炮把海水炸得通红。小赵在船上帮着搬箭,看见陆秀夫抱着八岁的小皇帝站在龙舟上,龙袍被海风刮得乱飘。“赵先生,” 陆秀夫把一枚玉玺塞给他,“这是大宋的印,你带着薯种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小赵摇头,把薯种塞进陆秀夫怀里:“薯种要种在土里才活,玉玺要百姓认才管用。我留下来守船!”
他跑回甲板时,宋军的船已经烧起来了。火舌舔着布包裡的薯种,他赶紧掏出用油布裹紧,往海里扔——那是给渔民的信号,他早前和崖山的渔民约好,看见漂浮的薯种就捡走,种在南海的岛上。元军冲上船时,小赵摸出焦红薯皮,塞进一个小兵手里:“记住,这是太祖的薯种皮,是大宋的根!” 说完,他抱着一根燃烧的桅杆,跳进了翻腾的海浪里。
那天的崖门海,浮尸十万。有渔民在浪裡捡到半袋薯种,油布上沾着血,还裹着块焦红薯皮,上面“民心”二字被海水泡得模糊,却依旧能看出炭痕的纹路。陆秀夫背着小皇帝投海时,怀里还揣着几棵红薯苗,苗叶在海浪中漂了很远,像一面面绿色的小旗。张世杰突围后遇飓风沉船,临终前还喊着“还我薯田”,声音被浪涛吞得没了踪影。
元军占领崖山后,在岛上搜烧宋人物品,却没人在意那些藏在石缝裡的薯种。有老渔民把薯种埋在自家的渔寮旁,每天偷偷浇水;有逃到海南的百姓,在荒坡上种出了第一株红薯苗;还有被元军掳走的农夫,把薯种藏在发髻裡,一路带到了北方。
几年后,南海的小岛上,一个孩童拿着块焦红薯皮,问爷爷这是什么。老渔民望着海面上的归帆,声音沙哑:“这是大宋的烤红薯皮,当年有群人用性命护着它,说只要种出红薯,就还有盼头。”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红薯皮放进兜里,跑向田裡——那裡的红薯藤爬满了山坡,在阳光下绿得发亮,甜香飘得很远,飘过崖门的海浪,飘向曾经的大宋江山。
大宋亡了,可红薯还在长。那从汴梁传下来的薯种,经了战火,沉了沧海,终究在蛮荒的土地上扎了根,像那些没说出口的念想,在岁月裡悄悄发芽,等着有一天,再烤出满炉的焦香。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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