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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闻声，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老师，什么时候进来的？”
唐舟走到他对面坐下，很自然地伸手在炭盆上烤着：“就在你那位好三叔公开始气急败坏的时候。”
他顿了顿，模仿着刚才门外的动静，“……我只好从后面翻窗了。”
“你又翻！”
解雨臣伸手拉过唐舟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不禁皱眉，“手都这么凉了。”
他用自己的双手拢住老师手指，轻轻搓着。
唐舟任由他动作，眼里带着笑：“好了，我知道。”
解雨臣抬眼瞪他，手下却没停，“老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一入冬就天天咳嗽，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解雨臣不满地哼了一声，但看老师眉眼间带着一丝倦色，心又软了，将旁边一直温着的一碗粥推到他面前，“行了，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肯定又没好好吃早饭。”
唐舟接过碗勺：“是有点饿了。”
两人围坐在小小的方桌旁，炭火噼啪作响，屋内粥香四溢，将外面的风雪严寒都隔绝开来。
解雨臣又给老师夹了些小菜。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冬天了。”他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雪，轻声说。
唐舟咽下口中的粥，应和道：“是啊，冬天了。”
他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解雨臣的方向：“小班主，今后有什么打算？”
解雨臣用筷子拨弄着碗里最后一点粥渍：“没打算。不对未来抱期望，就不会失望。”
唐舟挑眉，带着些许戏谑：“几天不见，还成小哲学家了。”
解雨臣牵了牵嘴角，没接话，只将炭盆边烤得暖烘烘的巾子递过去。
唐舟接过，擦了擦手和嘴，忽然转了话题：“这样吧，老师可以实现你一个小愿望。想要什么？”
解雨臣抬眼看他，有些意外：“我打水漂可没赢了你。”
“我知道，”唐舟唇角弯起，“但对老师许愿不需要输赢。”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了，温暖的屋内，粥香与炭火气交织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宁静。
解雨臣望着老师的侧脸，那句曾在心底确认过无数次的话，终于在此刻化作带着依赖的轻语。
“老师…这是偏爱吗？”
唐舟循声“望”向他，语调上扬，带着被戳破秘密后的莞尔，“知道还说，臭小子！”
他更有一种“我就是偏爱你”的坦然。
解雨臣向前倾了倾身子，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住下巴，就那样毫不避讳地、亮晶晶地看着唐舟。
是一种“我就知道你爱我”的笃定。
“……那我的愿望是，”
他的声音轻快：“重新去拍张照片吧。”
“上次那张，坏了。”
唐舟这才恍然想起，数月前那个“背叛”的清晨，他让007系统做了点手脚。
将那张真正的合照掉包成了刻有暗号的版本，照片背面是那被针尖刺出的微小凸起的小字：信我！
此刻，那照片就在他贴身的口袋里。
解雨臣出声：“老师，下次别把针脚扎那么深了，其实，就算没有那两个字，我也信你。”
“我知道。”
唐舟伸出手，找到了解雨臣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为师想做的，就是成为你那条最安稳的退路。”
“而且！”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不起眼的行李卷里，摸出一顶毛茸茸的虎头帽。
“我们师徒俩，心有灵犀，正好新帽子做好了。”
帽子做得憨态可掬，两只耳朵竖着，额头上还用彩线绣了个“王”字，帽檐一圈厚厚的绒毛，看着就暖和。
最特别的是，帽子一侧，用稍细的线绣了两个稍显稚拙的字——“小花”。
解雨臣看着那顶突然出现的虎头帽，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都快忘了那无人提及的生日。
可在老师这里，连“错过”都需要被郑重其事地“补上”。
心底那片常年被谨慎和疏离笼罩的冻土，遇上了最暖的春风，冰层悄无声息地裂开缝隙，钻出了嫩绿的叶儿。
“买的？”
“笨，亲手做的。”
“老师……”他张了张嘴，声音比刚才问出那句话时还要轻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唐舟带着无限纵容的笑意，低声道：“爱哭的小鬼……”
他朝着解雨臣的方向，温暖地敞开了怀抱。
“过来，让我抱抱。”
解雨臣几乎一头扎进那个怀抱里。
紧接着，脑袋上被轻轻扣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唐舟的手稳稳地接住他，一只手在他背后拍着，另一只手则调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指尖拂过帽子上绣的“小花”二字，语气里满是真实的喜爱：“嗯，不大不小，我们小班主，很可爱。”
解雨臣把脸颊埋在老师肩头，闷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小声问：“……是不是有点幼稚？”
这虎头帽，分明是给更小的孩子戴的。
“其实嘛，是有点幼稚，不太适合你这个小班主了。要不……” 老师作势要去摘那帽子。
话音未落，解雨臣也顾不上眼眶还红着，一把拽住了唐舟欲要动作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幼稚我也喜欢！”
唐舟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反手握住解雨臣拽着他的手，不再去提摘帽子的事，只是重新将学生揽进怀里，抱得更紧了些。
“好，喜欢就戴着。”
他的声音落在解雨臣耳边，“我们小花喜欢的东西，幼稚点又有什么关系。”
“……”
“老师又说好听的话，哄我。”
解雨臣话是这么说，但人很开心，接过那顶帽子，抚过那细密的针脚，绒毛，还有“小花”二字。
布料是柔软的，绒毛是温暖的，可他的指尖却透过这些，触摸到另一个画面。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是如何在昏暗的灯下，凭借着记忆和触感，一针一线地为他缝制这份礼物。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唐舟被绸带覆盖着的眼睛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老师那双骨节分明、此刻正随意搭在桌面的手上。
“老师，你的手……做帽子的时候……”
他伸出小手，握住那只大手。
“你看不见，穿针引线得多难啊，线是怎么穿过去的？针脚是怎么走得这么齐的？有没有……有没有扎到手指很多次？”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是真切的担忧和心疼。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倔强和清冷的眼睛，此刻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唐舟，等待一个答案。
唐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那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唇角，弧度更深了些。
“放心，没扎到。”
“我不信！”
解雨臣握着唐舟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用自己温热柔软的指腹，摩挲着唐舟的指尖和指关节附近。
“还说没扎到，这不是印子吗？摸都能摸出来！”
唐舟沉默了一瞬，反手捏了捏解雨臣的手指，像是投降，又像是安慰。
“好了，”他放柔了声音，“这点小痕迹，早就不疼了。”
“老师骗人。”
解雨臣的声音低低的，“肯定扎到了，还不止一次。”
“我看不见您做的时候有多难，但我摸得到……您的手，我能摸得。
唐舟感受到小家伙指尖传来的微颤，那是一种混合着心疼、愧疚的情绪。
他不再试图轻描淡写地否认，而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覆上了解雨臣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小班主，”唐舟的声音放缓，“老师承认，是笨拙了几回。穿针尤其费了些功夫，线也总是不听话。”
他翻转被解雨臣握住的那只手，指尖点了点细微的痕迹。
“不过你的手这么暖，这么软，刚才一握，什么印子都不觉得有了。”
解雨臣没有再反驳。
他低下头，用自己额头抵住唐舟带着针痕的手指。
“……线不听话，您就慢慢教它；针穿不过，我就来帮您穿。但是……”
他抬起头：“但是下次，不准再瞒着我做了。一个人偷偷疼，我也会心疼。”
说完，他松开手，用力地抱住了唐舟，把脸埋在肩头上，“我好高兴，这顶帽子，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喜欢就好。”
唐舟心念微转，必须做点什么，让这孩子从这种自责的情绪里走出来。
他想起刚才许下的承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的重心：“不过，比起研究老师这双粗手旧伤……”
带着点戏谑，“刚才不知道是谁许了愿，要重新拍张照片来着？
还是说……我们小班主改了主意，不想跟老师合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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